崔筠知道,故林说得轻巧,实则这是他们花费了几十个日夜,一点点地试验才琢磨出来的。 她说:“很不错,等成功印刷出来,必有重赏。” 崔筠从这儿离开后就去了林春那里。 林春似乎没想到她会过来,有些惊喜,又有些局促不安。 “娘子怎么来了?”她朝屋里吆喝,“瓜儿、奀儿快出来,娘子来了。” 她的一儿一女都从屋里跑了出来,眼睛亮得发光,好似在期待什么。 触及这样的目光,崔筠转头让朝烟掏出一小包用纸包起来的乳糖给他们。 这乳糖是张棹歌让崔筠带的,她说在外行走因肚子饿或太累而头晕就含一块乳糖,因此崔筠每次出门就会让朝烟带一小包。 “谢谢娘子!”两个孩子欢喜地接过糖,然后每人拿一颗,剩下的都递给了林春。 林春自知乳糖的珍贵,想要还给崔筠,后者摆摆手,说:“收着吧。” 说着,又看了眼林春的一双儿女,说:“你把孩子教养得很好,有孝心。” 林春颇为自豪地挺直了腰板,说多亏了崔筠的优待和庇护,让她免受地痞无赖的骚扰,才能安心地抚养孩子。 崔筠问:“他们几岁了?” 林春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前,说:“瓜儿八岁了,奀儿六岁。” 崔筠直接说:“我准备为工坊培养更多造纸和印刷方面的人才,想选一些孩子去当学徒,从小培养。当学徒期间虽然没有工钱,但是吃穿不用发愁,如此,也算是为你减轻一些负担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春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脸上有欣喜,但也有忧愁。 崔筠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补充说明:“学徒不会入贱籍,学成后,可与我签订雇匠契,我雇其为我工坊的匠人,五载为期。哪怕他们日后不在工坊里做事,也有了一技之长,不用担心他们未来没有田地可耕种就失去了生计。” 林春万分欣喜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奀儿太小了,又是女娃,林春认为还是留在家中跟她学习织布、做女红为好,因此她只让瓜儿去当学徒。 崔筠自然不是只从林春这里招学徒,她面向的是所有部曲。 那些家里孩子多的部曲,就可以把年纪最合适的孩子送进工坊当学徒,以减轻家中的负担。 这些学徒,年长的都优先安排去跟刘墩儿学刊刻,因为崔筠想把印刷的事业做大的话,就必须多培养一些刻工。 从外面招的刻工容易不受控制,所以还不如她从内部挑选孩子来培养。 青溪借着汇报的时机询问:“娘子是准备让故林管着这些孩子吗?” “你觉得不妥?”崔筠反问。 “不是不妥,而是故林也才只是半大的小子,怕他管不好这些孩子。” “那你觉得让谁管比较好?你吗?” 青溪悚然一惊,忙说:“娘子的安排自然有娘子的用意,是小的多嘴了。” 本来内知就是协助主子总管家宅上下事务的,故林原本也是归青溪管着的,但自从故林被提拔到张棹歌的身边去,又被委以重任,负责造纸与印刷的事务后,故林就隐约不受他辖制了。 这次崔筠收学徒后,直接将人分给故林那边去,再过几年故林大概就能跟他分庭抗礼了。 这让他产生了一丝危机感,因此才来试探崔筠。 但论心眼,这昭平别业又有谁能比得过崔筠呢? 他的心思被崔筠一眼看穿,并予以了警告。 青溪也意识到自己有点飘了,连忙收起那点小心思。 崔筠原本想问一问他跟林春之间是否有私情,又准备如何处理跟夕岚之间的关系,见他这般畏畏缩缩、小心谨慎的态度,顿时没了心情。 心情变差,她就开始挂念张棹歌:“这都第十一日了,她怎么还不回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还是她在长安得罪了什么人?” 她跟张棹歌成婚大半年了,对张棹歌的秉性也算了解,她觉得张棹歌到了遍地权贵的长安,还真的容易招惹事端。 哪怕张棹歌不主动闯祸,她那刚直不肯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的脾气也会得罪挑事的权贵。 朝烟说:“婢子让人每日都到那递铺去看有没有长安那边的消息传回来,至今都没什么消息,说明阿郎好好的,只是被事绊住了脚,娘子不必担忧。” 崔筠闻言,拿出诗笺写第七首表达对张棹歌牵挂之情的诗词。
第75章 盼归 崔筠准备提笔写第十首情诗时, 朝烟人未至声先到:“娘子,阿郎回来了。” 崔筠霍然起身,匆匆穿上鞋, 刚想小跑出去,又被自幼教习养成的礼仪所支配, 只得迈着端庄的步伐, 从容克制地来到中堂。 熟悉又令人心安的声音从穿堂门内传出:“……帮我把从长安带回来的东西卸下来,轻一点,里面有玻璃、不是琉璃。” 听着那些杂乱的脚步声, 崔筠忍俊不禁, 这人得从长安带了多少东西回来? 过了穿堂门,便看到张棹歌趴在榻上, 远程指挥着那群仆役。 崔筠:“……” 注意到地上出现的阴影,张棹歌扭头,果然看到了半个月不见的崔筠。她顾不得臀腿几近麻木的疼痛,窜到崔筠跟前,不顾还有仆役婢女在场,当即便是一个拥吻:“七娘,我回来了, 想我了吗?” 崔筠耳根子一红, 刚要搡开她,又想起她身上可能有伤,便嗔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不害臊!” 张棹歌的目光一扫,刚才还在偷瞄的众人立马转过身去, 假装自己很忙,唯有朝烟没有一点眼力见, 只是微微错开眼。 “在自己家,哪用顾虑这么多?” 崔筠这会儿倒是不想与她掰扯这些,想起她比预计回来的时间还要晚几天,不禁发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有什么变故吗?” “我知道你心急,这些会慢慢与你说的,你先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张棹歌总算是有机会把很多从系统那儿签到的东西拿出来了。 崔筠对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但此时也只得静下心来。 “连日赶路吃了不少苦头吧?你还是趴下来吧。”崔筠说。 张棹歌松开崔筠,说:“不打紧,缓一缓就没事了。” 她带的东西陆陆续续被仆役搬进中堂来,崔筠让朝烟去拆,每拆一样,张棹歌便解释这是什么:“这是蛋黄酥,胡商带过来的点心……这是蛋卷,也是胡商那边的吃食……” “你尝尝。”张棹歌拿起一个蛋黄酥递到崔筠的嘴边。 崔筠好奇地打量着它金黄酥松的外皮,看见上面竟然还撒了芝麻,便浅咬了一口。 这点心竟然意外软糯可口,一点儿也不像烤过那么硬。 “大口一些,你只吃到皮,还没吃里面的馅呢!”张棹歌说。 崔筠被她这么盯着,心里甜得冒泡,但想到那晚张棹歌盯她的目光也是如此灼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你别看我。” “……行,不看。”张棹歌悄悄地咽了口唾沫,总觉得半个月不见,崔筠更好看了,身子也更香了。 吃到豆沙和蛋黄的崔筠,眼睛瞪得溜圆。 豆沙是甜的,蛋黄是咸的,她从未想过甜咸的搭配竟然还能这么和谐,一点儿都不腻。 那边的朝烟还在拆礼物,忽然,她拆出了一个木框,里面是一块平整光滑又透明的淡黄色琉璃(玻璃)片。 朝烟发出了一声惊呼,好在木框本是放在地上的,否则她的手一抖,这琉璃片就要碎了。 崔筠放下手中的蛋黄酥走到朝烟身前抬手摸了摸里面的琉璃片,她讶异地看向张棹歌。 后者笑了笑,搬出回来的路上就琢磨好的措辞:“我在长安的西市买的。当时有一个落拓的世家子弟正在售卖这件琉璃片,说是多年前父亲从波斯商人那儿买的。父亲死后,他家道中落,走投无路只能变卖了它。不过琉璃器虽然珍稀罕有,但这单片的琉璃却没什么用途,兼之它要价太高,导致卖不出去。” “所以你就买了?”崔筠不敢想象张棹歌到底花了多少钱。 “嗯,我想到家里的纸行要开张了,正好缺一个招牌,就买下了它。之后让人定做了这个与琉璃片相契合的木框,届时七娘你提笔写下纸行的名字,就可以用木框、琉璃片装裱起来,挂在纸行。这样既能彰显咱们纸行的底蕴,又能展示你的字。” 崔筠:“……” 她有些好奇张棹歌这脑袋瓜子是怎么想出这些新奇的主意来的。 一般的招牌都是挂幌子,在上面写字。 “崔家皮纸行”开张后,挂的自然也是幌子。如果能增加一块亮眼的招牌,的确能吸引更多人前来买纸。 崔筠想到张棹歌不在的这半个月发生的事,说:“纸行已经开张了。” “开张了也没事,挂在外面怕被盗的话就挂室内显眼处。” 除了这些系统出品的东西,还有窦婴托她带给崔筠的各类书籍。 “没有阿姊的信吗?”崔筠的心提了起来。难道阿姊不支持她? 张棹歌摇了摇头:“没有,她说暂时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崔筠的喜悦之情顿时凝固,心情也随之沉寂下来。 张棹歌抚了抚她的脸,说:“不必难过,她虽然没有给你写信,但并不是怪你……这些待我有空了,再慢慢与你说,包括我为何迟了这么多天才回来。比起那些,晚上你替我揉一揉大腿可好?” 崔筠的注意力瞬间被带偏,耳根子的绯红还未消退,反而愈发通红。 她注意到朝烟害臊又想八卦的表情,脸颊也热起来,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张棹歌一眼。 张棹歌被瞪得有些无辜,她是真的需要按摩一下大腿,崔筠自己想歪了怎么能怪她呢? 崔筠为了摆脱这羞耻又尴尬的局面,扭头吩咐朝烟去找宿雨,将这些东西登记在册,再收起来。 宿雨登记完,问:“是收进公库还是娘子的私库,或是阿郎的私库?” “这是我带给七娘的礼物,自然是送进七娘的私库。”张棹歌说。 崔筠露出了个甜甜的浅笑,把琉璃片带来着书画装裱框架等公器放到公库中去,其余的都存进她的私库中。 趁着天色还早,张棹歌跟崔筠去了一趟峡谷泡温泉,顺便聊一聊双方分别的这半个月里,各自的遭遇。
106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