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棹歌拉住她:“你最近几日怎么不亲我了?难道是心中的沟壑被填满了,没兴趣了?” 崔筠正要亲她,脑海中又闪过窦婴落寞的身影,倏忽咬了咬下嘴唇,说:“哪能天天亲,我怕亲多了,你就不稀罕了。” 她又生硬地转移话题,“既然你不准备要这笔钱,那我做主替你在附近的草市建邸店吧,哪怕自己没东西卖也可以出租给那些商贾……” 若是以前,张棹歌能加薪领奖金,她早就高兴得心花怒放了,这会儿反倒有些提不起劲。 趁着窦大郎和李氏刚离开不久,他们的车还装着纸,想必车程不会太快,于是她从杂院牵出自己的马,快马加鞭追上了他们。
第60章 剑舞 窦泚和李平陆归心似箭, 生怕在路上耽搁久一点会被盗匪盯上,他们只带了六个部曲过来,真遇到盘踞在驿道的强盗劫匪也只有被劫掠的份。 路上, 李平陆还有些后知后觉,颇为懊恼地对窦泚说:“我们应该再多要三十刀纸的, 钱没带够就先赊账, 下回来拿纸再一次性补上,都是一家人,七娘应该不会斤斤计较的。” 窦泚说:“这事做主的可不是七娘。” 李平陆刚要说话, 一阵清晰的马蹄声传来, 众人立马竖起耳朵。 这马蹄声十分急促,窦泚担忧是有紧急军情要传递的驿使, 准备让众人让一让路。 待看到是张棹歌,不禁松了口气。 张棹歌从马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窦泚、李平陆夫妻俩面前。 窦泚讶异地问:“可是七娘有什么要紧的事托你赶来交代与我们?” “和她无关。”张棹歌说,“我就想知道,昨日你们与她说的话可是真的?” 她当然不清楚夫妻二人昨天跟崔筠说了什么,但从昨天开始崔筠的态度就怪怪的,张棹歌疑心是这对夫妻无意中说了什么, 令崔筠对她们这段感情产生了疑虑。 之所以说是无意中, 而非夫妻俩刻意挑拨,是因为崔筠不是这么容易受挑拨的人,必然是夫妻二人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事令崔筠介怀。 再细想那天崔筠先是询问她从前有没有心仪的女子,又打听窦婴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她已经猜到了夫妻二人说的事情定然与窦婴、她、崔筠都有关。 因此她决定来诈一诈窦泚和李平陆。 窦泚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询问她:“我们说了很多事,妹婿指的是哪一件事?” 张棹歌也不清楚自己的推断正不正确, 她决定赌一把,说:“我与窦婴的事。” 窦泚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他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感到了压力,说:“既然七娘已经与你说了,我也不妨承认,的确是真的。” 张棹歌问:“可以与我细说吗?” 窦泚有一丝犹豫,李平陆说:“这本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他已经知晓,如实相告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认为把窦家曾经想招张棹歌为婿的事说出来有什么不对,当时的张棹歌与窦婴男未婚女未嫁,倘若婚事成了,说不定也会成就一段佳话。事情没成,她说出来,于她们的名声也不会有碍。 至于张棹歌会不会后悔选择了孤女崔筠? 会后悔说明“他”也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早日让大家看清“他”的真面目也好。 窦泚对张棹歌说:“家父颇为欣赏你的为人与才能,得知你解甲归田后,十分替你惋惜,恰逢家中在张罗小小的终身大事,家父便想招你为婿,让我带上草帖婚书出发来汝州提亲,孰料小小说她并不愿意嫁人,她准备赴长安给西河县主当女师。家父见状,只好作罢。” 窦泚说得委婉,也没提窦婴事先默许后来才反悔,但张棹歌还是察觉到了一丝端倪,询问是哪一天发生的事。 稍稍推算一下就知道窦婴拒婚是在她答应崔筠入赘为婿之后的几天,以崔筠的性子,在将这么重要的事定下来后,必定会去信与窦婴说。 窦家要替窦婴招她为婿这事不可能是静悄悄进行的,窦婴或许是知情的,但没有反对,直到收到崔筠的信…… 张棹歌一阵头疼。 窦婴喜欢她?她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窦婴如果喜欢她,又怎么会在过年的时候试图撮合她跟崔筠? 窦婴如果心系她,又怎么会对她若即若离? 曾经她也一度苦恼自己女扮男装太成功,被窦婴喜欢上了怎么办。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窦婴是基于处境才不得不装出对她感兴趣的样子。 知道这事是她成为陈仙的宅内突将后的端午那日。 陈仙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特意在宅邸摆宴款待诸多李贼的旧部将。 窦婴来陪陈仙的妻子,被李贼昔日的旧部看见,不仅冷言冷语,还在宴席上仗着酒意要求陈仙让窦婴出来表演或陪酒。 陪酒是饮妓做的事,他们这分明是在羞辱窦婴。 陈仙虽然感激窦婴帮忙除掉李贼,让他上位,可比起一个女人,还是这些手握兵权的部将更重要。 于是假意为窦婴推脱,不成,只好让人去找窦婴。 这般情况,窦婴大可以挥袖而去,最多是让陈仙也假模假样地训斥一下她就得了,并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可她还是迤迤然地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不见被羞辱后的愤怒与气急败坏,反而颇为从容镇静。面对那有心叫她难堪的部将提出的“不表演就来陪饮”的要求,她的目光在场上梭巡一圈,悠悠地说:“在场诸位多是武将,舞文弄墨有卖弄之嫌,奴还是为诸位献上一舞吧!” 众人兴致高涨,以为她要跟场上的舞姬一样,跳那些香艳的舞蹈。 孰料她走向张棹歌,询问:“能否借剑一使?” 张棹歌刚要把装饰用的短剑给她,想起自己的职责,就转头去看首座的陈仙。 陈仙不知道窦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想到现场有那么多武将和牙兵保护他,谅窦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干不出什么令现场血溅三尺的事情来,就放心地允了。 窦婴借了剑回到场上,气势倏然一变,忽然有人明白了她要表演什么——剑器舞。 剑器舞即舞剑,属于武舞。典故“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中,项庄便是想借舞剑来刺杀刘邦,足可见舞剑历史悠久。 远的不提,近的舞剑名人有公孙大娘。 她是大唐开元盛世享负盛名的舞剑艺术家,她的剑器舞风靡一时。注1 诗圣杜甫童年时曾见过她舞剑,五十年后在川蜀白帝城又看到她的弟子李十二娘舞剑,因此作了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注2 公孙大娘与李十二娘之后当然还有舞剑,只是能舞出色的人已经不多。 场上众人都是没经历过开元盛世的,也没人去过白帝城。没有珠玉在前,自然无法去挑剔窦婴的舞艺。 窦婴的舞姿凌厉,把剑舞出了凛凛杀气,几度将短剑刺到了众人面前,偏偏舞剑的精髓就在于它的活动范围极大,还有这猛厉的气势,众武将只得提心吊胆地防着她。 一舞下来,窦婴已经大汗淋漓,体力也有些不支。 而满场寂静,气氛诡谲,直到张棹歌率先鼓掌,陈仙才反应过来夸赞窦婴这剑舞得极为出色。 窦婴将剑还给张棹歌,却因体力不支险些摔倒。 张棹歌将她扶住,向陈仙投去等待指示的目光。陈仙趁机让她带窦婴退场,避免继续被李贼的旧部羞辱。 张棹歌将窦婴送回了节度使宅附近的宅院。 李贼被杀后,陈仙住进了李贼的豪宅,窦婴自然不合适继续住在那儿,陈仙就在附近辟了个两进的宅院给她住着,并派了几个牙兵守着。这里离节度使宅很近,意味着窦婴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被传到陈仙的耳中,她行事不得不谨慎。 然而她当着众多牙兵的面,借口报答,将本欲回到陈仙身边去复命的张棹歌给邀进了内宅。 大门一关,阻绝了众多八卦的目光。 窦婴又让女使镜颜帮忙看守房门,不让别人来窥探。 她先是感谢张棹歌借剑,随后才迤迤然地向张棹歌赔罪,说明自己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与之做出亲昵之举,并非有意戏弄。 张棹歌恍然大悟,那一瞬间,什么“她会不会喜欢上我”的纠结顿时就没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好奇,窦婴解释自己是观察她跟李贼其余牙兵行事不一样,不会真的对她产生淫|邪之心,这才决定挑她下手的。 张棹歌:“……” 打这以后,她就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窦婴会喜欢她了。 哪怕现在听了窦泚的话,她猜测大概是窦婴被家里逼婚逼急了,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勉强答应了父兄的招婿安排。 毕竟比起嫁给一个陌生人,她更能让窦婴感到安心吧。 窦泚担心张棹歌会因此而对崔筠不好,又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既然你已经成为了七娘的夫婿,那就好好待她。” 张棹歌回过神,点头说:“我会的。” 她骑着马回去了。 昭平别业门口,崔筠立在门口远眺,看到她的身影才收回目光。 “在等我?”张棹歌下马后,阔步来到崔筠面前,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往里走。 崔筠睨她一眼:“去哪儿了?” 张棹歌说:“想起还有些防蛀虫防潮手段没告诉大舅子他们,就追过去了。” 崔筠从她的脸上看不出真伪。 张棹歌反问:“你不是在忙么,怎么知道我出门了?” 崔筠以为她不高兴被掌控动向,解释说:“有人看到你匆匆出门,以为出了什么事才来向我禀报的。” “如果是急事,或者要出远门,我肯定会给你留个口信,好叫你安心的。” 崔筠顿了几秒,嘟囔:“谁知道你会不会为了一个吻而与我置气呢?” 她不提还好,一提张棹歌就想起自己被拒绝亲亲的事,害得她有些忐忑是不是崔筠真的新鲜劲过去后,就直回去了。 想到这里,张棹歌突然吻上崔筠的唇。 崔筠有些猝不及防,怔了怔,正要挣开,被张棹歌钳制住,只能放弃挣扎。 往来的婢女仆役看到她们如此亲密的举动,要么低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只是过路的路人,要么直接转过身去,扫地的仆役恨不得把石砖缝隙的泥沙都抠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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