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不过这和我的建议有什么关系吗?”王贺骋不解。 “我招大郎为婿,她能授我以渔。嫁与你,便是王家再富有,也只能给我鱼。不思进取、挥金如土,是竭泽而渔的做法,这池塘里的鱼早晚会吃完。王郎君凭什么认为我会舍弃大郎而选择你?” 王贺骋挖墙脚失败,并不气馁。对他来说,他还未成婚,偶尔见到这面墙,顺手就撬一撬,撬不动也没关系。哪天这堵墙成了危墙,他再撬就不用费多大功夫了不是? “哎,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才想起打听这事。 崔筠微微一笑:“不劳王郎君挂念,这跟王郎君没什么关系。” 张棹歌却说:“七娘,或许跟王郎君有点关系。” 她示意崔筠看王贺骋身后挂着的幡,上面写着“出售”二字。 再看宅邸的门匾——王宅。 这里八成是王家在汝州城置办的宅子,不过从仆役将里面的东西搬运出来的行为来看,大概是王家要把宅子清空变卖。 王贺骋这会儿想收起那幡已经来不及了,他故作淡定地说:“王家的根基毕竟在襄阳,这里打理起来很不方便,所以要卖掉这儿的产业,把重心放在主业上。” 张棹歌说:“我以为你是樗蒲输了钱,不得不变卖这边的家产来抵债。” 王贺骋恼羞成怒:“你放屁!” 他的态度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崔筠也明白了张棹歌的意思,既然她们想要在这儿开纸铺,可以买下这里的宅子。 因为往后她们不仅要在这里卖纸,还会印刷书籍来售卖,正好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前进院子改为铺子,两厢做仓库和印刷间,后院则住人。 往后她们进城来,也有个地方落脚。
第63章 砍价 崔筠无视王贺骋懊恼的神情, 给了他一个从未有过的好脸色,问:“王郎君这宅子怎么卖?” 王贺骋下意识说:“不卖。” 崔筠扭头对张棹歌说:“那我们到别处去看看。” 偌大的汝州城,出售宅子的又不止王贺骋这一处, 就算她们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也可以多花一点钱找牙侩代劳。 见她们要走, 王贺骋又后悔刚才逞口舌之快了。 事实上张棹歌猜的没错, 他是因为樗蒲输了近十万钱,把汝州的三分之一田产都抵了出去,王家在汝州有田地百亩, 价值五十万钱, 哪怕抵出去三分之一,也值十七八万钱。 当时他也是被众多狐朋狗友撺掇上了头, 用低于田地价值一半的价格将田抵了出去。 为了尽快筹到钱将田产赎回,他只能变卖这处不常住的宅子——这处宅子不像田地会有粮食产出,租佃给庄客、佃户能获得收益,宅子主要是给王家人过来这边查账时短暂落脚的,不出租不产生收益,反而还常常需要花钱维修,只要父亲不过来, 他将其变卖很难被父亲察觉。 倘若他筹不够钱赎田, 就得动用家中的存款,必然会让他父亲察觉。 宅子里也有不少值钱的物件,他都找到了买家,把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但还差几万钱。 他清楚崔筠从崔家那儿夺回了那几顷田地, 她说要买宅子,必然是真的买, 不是在忽悠他。 错过了崔筠这个买家,他还真的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将宅子卖出去。 想到这里,他开口将二人留下:“你们不是在昭平乡住得好好的吗?是昭平别业住不好,所以又想回到城中来了?” 张棹歌说:“如果你只是为了打听这些事,那请恕我们没有时间与你闲聊。” 王贺骋说:“哎,你们还想不想买宅子了?” 崔筠嘴唇微勾:“王郎君不是说不卖宅子吗?” 王贺骋:“……” 明知故问,就不能让他挽一下尊吗?! “别人想买我是不卖的,但你们的话……谁让崔七娘你一直是我想要求娶的人呢?你想买,我便卖。”王贺骋没忘记挑衅一下张棹歌。 张棹歌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浪费时间,只说:“那你有本事替我家七娘守一辈子寡。” 王贺骋嘴上说一说罢了,他刚及弱冠还不着急成婚,再过两年,家里头就该为他张罗婚事了。虽然他娶高门第妻子的心一直不死,但不可能真的为了崔筠而守身如玉一辈子。 正好崔筠提出要进宅子看一看再决定是否购买,王贺骋便让众人先去搬东西,他亲自带着崔筠、张棹歌二人看房。 汝州城前几年的战乱,各大豪族富户或多或少都被淮宁军搜刮过,甚至有不少人家低价变卖房产出逃。 后来汝州城被收复,但元气还是未完全恢复,有不少空置的房子出售,王贺骋的父亲就趁机在这里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买大了担心被贼军惦记,买小了也不顶用,三进刚好合适。 虽说有三进,但不算大,东西十步(15.14米)宽,南北二十五步(37.85米)长。是标准的一进门带屋舍,二进后是廊庑、前堂带东西附厢,三进则是后院正屋。 大抵是城坊的土地有限,没有多余的地建花园,因而宅内的花草树木少得可怜。 好在崔筠买宅子也不为居住。 她跟张棹歌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打配合。 “这里没什么绿植,住久了会憋得慌。”张棹歌说。 王贺骋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你们还真的打算搬到汝州城住?” “是有此打算。”张棹歌说,“城内要买什么都方便,安全,还能多结识一些朋友。往后有什么事,也能多一个落脚的地方,哪怕不住也能出租,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说的每一个理由都十分合情合理,王贺骋没有怀疑。 张棹歌说:“你这宅子……出个价吧,我看看合不合适,合适的话就买,不合适就到别处去看看。” 王贺骋难得有机会让张棹歌大出血,他自然不会错过,立马狮子大开口:“十万钱!” 张棹歌和崔筠立马就出了门。 王贺骋跟出去:“哎,你们怎么开不起玩笑?” 崔筠说:“王郎君,天色不早了,我们真的没空在这儿陪你玩闹。” 王贺骋撇撇嘴,坦诚了些:“至少得七万钱。” 坦诚了,但不多。 “一万钱。”张棹歌使出了砍价大绝招。 王贺骋惊得跳脚:“一万钱,买个阴宅都不止这个价。” “我不介意你把这儿当成阴宅来卖。” “呸!”王贺骋觉得晦气,“五万钱。” “你这里要花园没花园,要花草没花草,连家当都搬空了,就一座空宅子,而且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买了还得再添钱装修,压根不值这么多钱。我最多只能给你两万钱。” “你们去打听打听,这弘宝坊的宅子,哪有这么便宜的!”王贺骋龇牙,五万钱真的是低价了,再低他就凑不齐钱赎回那些田产了。 崔筠说:“王郎君,我们打听过了,西南角有一处宅子出售,才三万钱。” 她没说的是那宅子地段不好,王贺骋这里地段还不错,距离四个坊门的街道交汇处不远。 王贺骋:“……” 他想起当初输给张棹歌的十万钱(将马换回来所花的钱),顿时后悔当初跟她樗蒲。 不过赌徒就是这般,哪怕事后后悔输光了身家,也仍旧戒不了赌,反而相信迟早能回本,然后一次次沉沦。 突然,王贺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将张棹歌招到一边。 如此鬼鬼祟祟,张棹歌着实不想理他,但又想看他会耍什么花样,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怎么?” “我把宅子连同我身边的婢女卖给你了,你给我五万钱。如何?”王贺骋压低了声音。 张棹歌的目光在他那些婢女的身上一扫,只在一众仆役奴婢的身影中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 张棹歌:“……” 拳头硬了。
第64章 家规 张棹歌问他:“你樗蒲输了多少钱?” 王贺骋一噎, 下意识不想承认:“我哪有樗蒲输钱,我说过是因为……” 知道他好面子,张棹歌也敷衍地配合着说:“家产太多管不过来, 所以决定卖掉这里的产业,把重心放在襄阳那边的家业上是吧?好好好, 我知道了。” 王贺骋眼睛骨碌一转, 生出一个主意,他说:“你若肯帮我一个忙,我这宅子不要五万, 也不要四万, 直接三万钱卖给你。” “你当我傻?” 王贺骋直起腰板:“那你也别当我傻,西南那边的宅子能有我这儿好?你看这大门口就是弘宝坊的东大街, 往后是三米宽的巷道,再往西五十步就是南北大街交汇处,这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多好的地方。” 虽然他不清楚崔筠和张棹歌买宅子的真实目的,但他知道以她们绝不吃亏的性子,她们把价格压到三万,说明她们心里的底价是四万。 张棹歌挑了挑眉, 这王贺骋没沾赌的时候, 看起来智商还在线的嘛。 她故作沉思,半晌后,问:“帮什么忙?我得先知道这个忙值不值一万钱。” 她大概猜到了这个忙是什么,毕竟王贺骋办不到而她却有可能办到的事,除了樗蒲外, 她暂时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王贺骋尽管先前还为了保全面子而一直遮遮掩掩,但这会儿已经决定找张棹歌帮忙, 就没再藏着掖着,提出请张棹歌去帮他把田契赢回来。 当然,如果张棹歌输了,他也绝不会让她出钱。 张棹歌“啧”了声,说:“田契到了别人的手上,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好在王贺骋也没有彻底赌昏头,说:“我知道,所以我暂时抵给西市的柜坊了,只要把钱还上,这田契就能要回来。” 大多数柜坊的信誉还是不错的,像崔铎的云月馆那种涉赌性质的柜坊才是少之又少的情况。 张棹歌说:“你也知道,七娘不喜欢我樗蒲,所以我得先经过她的同意。” 王贺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走向崔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看到崔筠递过来的眼神,王贺骋感觉自己这脸面丢大了。 可想到那些田产,他觉得为了挽回十几万损失,丢一丢脸没有关系,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崔筠面前丢脸了,面子在这个时候并不值钱。 随即,他看到张棹歌向他耸耸肩,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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