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一解释,饶是不懂经营的韦燕娘、韦伏迦和王翊立马就明白了崔铎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那多出来的那一个人就可以去干别的事了。 有此利器,何愁家业不能富盛?! “那耕犁是怎么样的,可以仿造出来吗?”韦燕娘问。 崔铎眉头紧锁:“我也不知道,七娘将这些农具看得很紧,用完就得锁到杂院里,谁取用还得登记,谁弄丢了都得重重责罚。除非能见到实物,否则光是靠口述,家里的匠人也打造不出来。” “看看有没有法子把那个造出耕犁的僮仆给收买了,让他来给我们造耕犁。” 崔铎摇头:“恐怕有些难,那僮仆如今被调去赘婿身边,只受其支使差遣,我那眼线根本就没能近得了他们的身。” 韦燕娘说:“如此看来,这回诞庆是非得把她喊回来不可了。” “那曹王那儿……” “等琢磨明白了耕犁的事再说吧。” —— 收到韦燕娘的寿宴请柬时,崔筠神色平静。 负责递请柬进来的宿雨问:“娘子,祖宅那边可是有什么喜事?” 崔筠将请柬折起放置到一边,说:“下个月大伯娘五十岁大庆,邀我回去参加寿宴。” “那娘子准备赴宴吗?” 崔筠说:“大伯娘亲自书写请柬相邀,我怎能不去?” 宿雨闻言便知给韦燕娘准备寿礼的任务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来。 果不其然,崔筠说:“你去找夕岚拿库房的钥匙,看看有没有合适作为寿礼的器物摆件。若是没有,便由你替我去准备,你的脑筋向来灵活,懂得挑选礼物。不必太贵重,但得彰显敬老之意。” “喏。” 宿雨刚准备下去,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娘子准备带谁回去?” “先不忙着准备,夏税征收在即,等处理完此事再安排。” 如今是小麦成熟的时节,部曲们都在抢收小麦,好赶在六月前把大豆给种下。 宿雨没再问。 晚一点,夕岚拿着收支历来汇报上个月的收支账目情况,以及汇总今年六月要交的夏税。 “今年来折换米麦毕豆(豌豆)的乡民比去岁多了几家……” 这大半年来,崔筠以雷霆手段赶走杜媪、掌控昭平别业,又招解甲归田的牙将张棹歌为婿——他们的婚事甚至是曹王做媒的,和张棹歌不对付的仇副将也与之和解来参加喜宴……这种种事迹令崔筠在乡里的威望比去年提高了许多,来依附她的乡民自然也比去年多了。 对此,崔筠也早做了部署,留了足够多的铜钱。 处理完正事,夕岚踟蹰了会儿,说:“娘子,有件事婢子认为你不能不留心。” “何事?”崔筠漫不经心地问。 “婢子听人说,宿雨在邓州时跟二郎君往来颇多。” 夕岚没有证据证明宿雨有二心,她这种告密的行为从道德层面上来说非常不厚道。只是她的主子是崔筠,而宿雨又是崔筠所信任的心腹和亲信,万一她生出二心背刺崔筠,受到最大伤害的必然也是崔筠。因此她不能因为没有证据,便隐瞒这件事。 崔筠并不讶异,她平静地说:“她在邓州时代我处理那边的家业资产,免不得要跟二哥打交道,这些我都知道。” 夕岚见崔筠心中有数,放下心来:“喏。” 崔筠开门见山地问:“你觉得她有二心?” 夕岚心中一紧,一股无形的威压向她碾来,她说:“之前在祖宅捉拿杜媪一事,娘子部署得十分隐秘,甚至把所有能通风报信的人都控制住了,可二郎君却仍在极短的时间内知晓此事,因此婢子事后琢磨,担忧是有人泄密。只是婢子查不出是谁……” 崔筠补充她的未尽之言:“倘若当时的人里当真有人告密,那必定是我身边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可以跟二哥光明正大联络而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到异常的人。你是这么想的吧?” 夕岚惊叹:“婢子当真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娘子。不过婢子一开始并没有往咱们昭平别业的人里想,后来寻思,窦家那边的人更不可能为了毫无交集的二郎君而出卖主子……” 自从察觉内奸出自昭平别业,她便一直在暗中观察昭平别业上下。 除了代崔筠打理邓州那部分产业的宿雨会定期派人回邓州外,昭平别业并没有仆役、奴婢或部曲有机会联系邓州那边。 崔筠拿出韦燕娘的请柬给夕岚,说:“宿雨到底有没有二心,而泄密之人是谁,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夕岚眼里瞬间绽放出憧憬崇拜的光芒。 运筹帷幄的娘子真的好有魅力! 忽然,她们看到了出现在廊庑下,正端着什么东西朝这边走来的张棹歌。 崔筠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周身的气质一变,仿佛一个娇柔的闺阁千金。 夕岚憋笑着提醒:“娘子,月事结束,可以换别的招了。” 崔筠佯嗔:“你顾着自己跟青溪吧。” 夕岚被怼得无话可说。 这会儿张棹歌已经走到了门外,问:“七娘,方便进来吗?” “大郎进来罢。” 张棹歌看到夕岚在,恍然大悟:“这是……家里又要花钱了?” 夕岚:“……” 张棹歌心如明镜,论心细和敏锐跟她家娘子不相上下。 崔筠嘴角含笑:“大郎来得正好,我正要与你商量,夏税征收在即,铜钱再度紧缺,你的那五千月钱能否折换成米和布帛给你?” 张棹歌吃住在昭平别业,平日不去应酬也不樗蒲(主要是别人知道她的赌技不敢带她玩),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因此领的到底是实物还是铜钱,她其实都无所谓。 “那就折换呗。”张棹歌将端来的绿豆汤放崔筠面前,随意地说,“用冰镇过,口感正是最佳的时候。” 夕岚问:“发放给阿郎后要放在哪儿?” 崔筠说:“在库房旁边有个隔间,将它打扫清理出来给大郎当私库吧,钥匙就给大郎你自己揣着,是要自己管还是交给旁人打理也由你。” 张棹歌的芥子空间容量有限,且她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往戒指里面装,因此她对崔筠的这个安排没有异议。 崔筠端起碗准备喝绿豆汤,夕岚见状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崔筠一边喝绿豆汤,一边跟张棹歌商议下个月回邓州给韦燕娘祝寿的安排。 正好《补养方》的第一卷已经被她们抄录了一份,对里面的内容也都背得滚瓜烂熟,可以去向崔元陟交作业,顺便再问他拿第二卷了。 与此同时,长安。 在拒绝了西河县主提出的陪同去见长安那些宗亲权贵的请求三次后,窦婴抵不过西河县主的第四次请求,终于答应陪她去参加郜国大长公主新置办的庄子游玩饮宴。 郜国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姑姑,丈夫为兰陵萧氏子弟,她的女儿则是太子妃,因这几层身份,皇帝对她特别优待,破例允许她乘轿子到东宫。 这宫里头不是谁都能乘坐肩舆的,只有帝后有资格,因此郜国大长公主的地位一目了然。 正巧窦婴得知崔筠准备印刷佛经。而要问长安哪里典藏的佛经多,除了寺院,必然要数长安的公主、郡主的府邸了。宗室女除了爱入道,也有很多崇佛信佛。 其中有很多佛经除了长安以外的寺院都没有,只要能印刷出来,就不愁卖不出去。 抱着这个目的,窦婴陪同西河县主出了华阳观。
第48章 赠书 郜国大长公主所设的宴会非王孙公主、士绅官僚不能参加, 西河县主与窦婴在这群与宴者中只能算末流。 好在窦婴此行的目的不为出风头。 到达郜国大长公主建在万年县的庄园后,她与西河县主安静地待在人群的外围,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忽然, 西河县主指着一个十五六岁,打扮明艳的少女说:“老师, 那是十姐姐。” 窦婴心想, 西河县主为韩王独女,她自然没有姐姐,所以这个“十姐姐”指的是皇帝的第十女, 宜都公主。 许是西河县主的声音太大, 刚下马的宜都公主注意到了,径直朝她们走来。 西河县主是妹妹, 窦婴又是臣民,师生二人齐齐向宜都公主行了礼。 宜都公主问西河县主:“这位就是教你诗书经史的女师?” “正是。十姐姐,老师出身窦氏,父为汴州户曹参军,去岁淮西李贼被杀就有老师的功劳。”西河县主介绍说,言语之间颇引以为傲。 “老师?这是什么叫法?”宜都公主问。 西河县主说:“老师乃先生之别称,只是老师认为自己的才能担不起我的一声‘先生’, 便让我唤她为老师。” 她认为窦婴是自谦, 不过还是听话地改了口。 宜都公主觉得有趣,对窦婴说:“可你一点儿都不老。” 窦婴从容应对:“妾年长县主十二岁,比之公主殿下,也是‘老’的。” 宜都公主辩不过她,便不再纠结此称呼, 她一把抓住窦婴的手,说:“你与我说说你是如何杀李贼的。” 窦婴抵挡不住宜都公主的好奇追问, 只好将一部分经历说出。 待她说到陈仙被杀时,周围传来了一声声惊呼,她这才注意到原来她们的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仕女,都是从未出过长安,对她堪称大冒险的经历感到好奇的少女们。 今日的宴会主角是郜国大长公主,窦婴不敢抢风头,便不再往下说。 宜都公主好奇得要命,又撬不开她的嘴,便盘算着改日到华阳观去,非逼她把故事说完才行! 郜国大长公主的庄园十分豪华,不仅有亭台楼阁、水榭雕栏,还有蹴鞠场,甚至庄园的旁边就是一个可以围猎的园林。 在吃过酒、观赏过歌舞后,有些人去观看拔河、蹴鞠,有些人则带着鹰犬去围猎。 到了晚间,还有赏灯、夜饮。 窦婴和西河县主几乎是欣赏完歌舞便回华阳观了。 西河县主见窦婴从参加宴会开始便一直保持严肃,便问:“老师可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窦婴看着她,良久,叹息说:“有一事我想劝你,又不知是否合适。” “老师直言就是。” “往后郜国大长公主的宴邀能推则推吧。” 西河县主不解:“为何?” 窦婴怜悯地摸了摸这个只有十岁的少女的脑袋,说:“今日的宴席,我看到了禁卫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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