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她这个动作在崔筠看来特别猴急。 崔筠:“……” 她下意识往床内侧挪动身子,给张棹歌让出空位来。但张棹歌记得她是睡在外面的,也想往里面爬去。 二人同时动作,张棹歌跪在床上的膝盖冷不丁被崔筠的腿一撞,她的身体失衡直接往前扑倒。 若不是她眼疾手快伸手撑在崔筠身体两侧,只怕此刻整个人都摔崔筠身上了。 她骨头硬不怕摔,崔筠被她压这一下可能会伤得不轻。 “你——”崔筠也被这个小意外弄得心猛地一跳,而扑鼻的香味成功勾起了她刚醒来时的记忆。 她不禁浮想,张棹歌到底是用什么香料才调制出能散发这种气味的澡豆?以后一起生活,有没有机会见识到呢? “啊,抱歉,你要睡外面还是里面?”张棹歌问。 崔筠说:“我明日要早起。” 张棹歌懂了:“那我睡里面。” 崔筠又挪出来,张棹歌滚到床内侧去,揪起被子一角就钻了进来。 崔筠:“……” 张棹歌就不能把榻上的被褥抱过来?非要跟她睡一床被子吗? 罢了,她又不脏。 张棹歌躺好后,问:“我明日有事做吗?” 崔筠一噎,你自己有没有事干,自己不清楚吗? 她问:“棹歌想帮我做事吗?” 张棹歌一听,老板要开始画大饼了,说什么都不能接茬。 她立马说:“嗐,我也想,可邱斛和戚秧他们要回隋州,我得为他们践行。” “……”崔筠说:“需要用钱的话,可以去找夕岚支一些。” 张棹歌虽然不知道这场婚礼办下来具体花了多少钱,可看白天的宴席规模就知道开销不小。 况且牙兵是张棹歌找来的,自然该由她自己掏钱:“不必,我有钱。” 崔筠顺着她的话问:“你哪儿来的钱?” “上回王贺骋向我赎回他的马给了我五两金饼。” 张棹歌不提,崔筠都险些忘了这事。 她心想,难怪这么多人一旦沾了赌便再难戒掉,勤勤恳恳干一年活都不如在赌桌上赢一次,明知赢的机会渺茫,可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会拼一把,以致越陷越深。 张棹歌又说:“我本想添作聘礼的,怎知这聘礼不会落入你的手,我就收回来了。” 崔筠哭笑不得:“所以这就是你当初想以一匹绢作为聘礼的原因?” 虽说张棹歌出的聘礼都有崔筠报销,杜秉骞也淘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可她不想便宜崔家人,就在聘书上写了一匹绢。 崔筠发现后,才给改成粟三十六石、布二十四匹。 这些东西价值近八万钱,但与夺回那四五顷田所得的收益相比不算什么,只要田地经营得好,两年内就能把这个钱挣回来。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犯了困,再度睡去。 翌日一早,崔筠忍着困意起来送走窦婴的兄长窦大郎,及崔家安排的送亲傧相。 随后让夕岚带人去将昨日未整理的贺礼、迎亲抬的明面上的嫁妆等清理记录在册,自己则去算这次婚礼前后的账目。 直到太阳西斜,朝烟来问:“娘子,已经酉时,可要用饭了?” 崔筠恍惚地看向西窗:“都这个时辰了……大郎呢?” “阿郎为诸位军使践行,刚回来。” 朝烟话刚落音,张棹歌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处,探头一问:“‘阿郎’是指我吗?” 朝烟无语,不然还能是谁? 张棹歌成了这个家名义上的男主人,崔筠自然也从小主人升为女主人,众多奴婢仆役部曲对她们的称呼自然得跟着改变。 张棹歌感觉自己解锁了很多称呼……尽管每个称呼都槽点满满。 没有在意这些。张棹歌进门,径直来到崔筠面前,关心说:“听说你在这里待了一天,眼睛还好吗?” 不提尚好,一提崔筠便觉得眼睛酸胀。 看她要揉眼睛,张棹歌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说:“你这手今天不知道摸了多少纸、沾了多少墨、拨了几次珠算,就这么揉眼睛会让脏东西进入眼睛感染眼疾的。” 崔筠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莫名觉得合理。 她问:“大郎也精通医理吗?” 张棹歌:“……” 这只是个人卫生,怎么就扯到医学上面去了? 还没来得及否认,系统又给她发布了个任务。 她直接跳过那些除了戴高帽和灌鸡汤之外毫无用处的废话,从中提炼出一句重点:【掌握一定的医学知识(包括但不限于方剂学、妇科学、儿科学、外科学、骨伤学、养生学)。】 张棹歌:? 谁家赘婿还得掌握医学知识啊? 人家学医得八年起步,她八年后还是不是赘婿都两说呢。 要不去报个速成班?但她敢学,崔筠生病了敢给她看吗? 崔筠不知道张棹歌的脸色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她琢磨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哪怕不通医理也不该是这副表情呀? 张棹歌忽然回过神,说:“我不懂,但你若希望我懂,我可以学。” 既然是老板对她的工作期许,她除了学还能咋的? 走神的她并未发现,她握着的崔筠的手腕,脉搏跳动频率悄然加速。
第43章 练字 成婚后的第一天, 崔筠才发现自己对张棹歌其实并不了解,除了知道她是女儿身,曾经隐瞒身世投军之外, 对她的身世一概不知。 她似乎是个不通文墨的武人,但偶尔又会蹦出一些深刻之言, 甚至还知道很多经籍典故; 她似乎心机深沉机敏过人, 私下相处才知她也有童趣顽劣的一面; 她对感情也看似一窍不通,然无意中说的话做的事又十分拨人心弦。 崔筠错开张棹歌的目光,假装整理书册来掩饰心中的紧张羞涩。 张棹歌见她耳尖泛红, 还以为屋里太闷给热着了, 说:“走罢,洗手吃饭去。” 说完, 率先走出去。 崔筠抬头只看到张棹歌对吃饭十分积极的背影。 刚围观了全程的朝烟还没来得及为她们的甜美爱情送上祝福,就看到张棹歌不等崔筠就一个人先跑了,没有一点为人夫、为人赘婿的自觉! 甜美爱情什么的,果然只是她的幻觉。 朝烟为崔筠抱不平说:“阿郎真是武人,一点儿都不懂怜香惜玉!” 崔筠并未与张棹歌置气,面色平静地说:“我对她并无什么要求,你们也不必将那些世俗的枷锁架在她脖子上。” 朝烟听出这是明晃晃的偏袒, 当即识相地不再多言。 主仆二人走出房门才发现张棹歌并未离去, 她只是在院子里站着,不住地往里探头。 不是屋里闷么,七娘怎么还不出来? 崔筠唇角微动,步伐快了些许,走到张棹歌的身侧, 一起前往中堂的偏厅。 以她们的默契,并不需要再说些什么。 新婚后的第一顿晚饭很简单, 主食是蒸饼,配一锅炖菜,里面有鸡、菌菇、竹笋和蔬菜。 端午节前的山中多雨,竹笋和菌菇都长得飞快,崔家有大片的山林,这些山货都是唾手可得之物,唯一比较值钱的大抵是那半只鸡。 然而哪怕只是这么简单的一道菜,在这场婚礼办完后,十天半个月内也很难再次吃到。 崔家最大的收入来源是田地产出和冬天的木炭,眼下冬天已过,距离秋收又还有小半年,在那之前总得再增加一些进项。 崔筠在盘算要如何开源。 学孟家烧制青瓷?孟家的窑场不分季节与日夜,几乎一年四季都能有进账。 可崔家的那些林木,哪怕每年开春都会将冬天伐掉的木重新种上树苗,也不够这么消耗。 很快,崔筠便想到了酿酒。 酒业向来是厚利行业,酒价一斗不说千钱,两三百钱却是有的。 不过从去年开始,朝廷重新推行停止了两年的榷酒之制,禁止私自酿酒,只有获得官府授权的酤酒户才可酿酒来卖,并且每斗酒交一百五十文榷钱。注1 想要获得官府授权也不容易,虽然朝廷是因为缺钱才恢复榷酒制,但也限制了酤酒户的数量和酒的产量,防止老百姓为了酒利而把粮食都拿去酿酒,也预防地方官利用榷酒的机会横征暴敛,增加百姓的负担。 和酿酒相比,种茶似乎更简单一些。 五年前朝廷也实施过茶税政策,仅一年就发生了令皇帝从长安出逃的泾原兵变,皇帝不得已下罪己诏,废除了一些苛捐杂税,榷酒制和茶税也一并废除。 榷酒制是去年恢复推行的,茶税至今未有重新征收的迹象。吃茶的百姓越来越多,茶利虽薄,但只要产得多,卖得多,一样能获利颇丰。 只是鲁山县合适种茶叶的地方并不多…… 张棹歌见崔筠心不在焉,给她拿了一个蒸饼,问:“你还有什么事未处理完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 能让崔筠吃饭都紧锁眉头的事能是什么简单的事? 别到时候她说出口,系统又给她发布一个任务。 崔筠暂时不打算把家中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的事告诉张棹歌,毕竟造成家中财政吃紧的人是她,与张棹歌无关,没必要让张棹歌替她承担后果。 “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是我习惯了在进食时一心二用思考旁的事。” “吃饭得好好吃,不然消化不良,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的肠胃。” 崔筠说:“大郎还说不懂医理?这不是说得头头是道么。” 张棹歌笑说:“这都是我妈……我阿娘在我小时候不好好吃饭时念叨的话。” 崔筠此前只知道张棹歌父母双亡,这是她第一次提及她跟家人相处的细节。 崔筠问:“净手后才能揉眼睛也是她说的?” “差不多吧,除了她,郎中也会给大家传授这方面的知识。不过,不是洗干净了手就能随便揉眼睛的,眼睛揉多了会有血丝,严重的看东西模糊,治不好会瞎。” 正在揉眼睛的朝烟吓得立马收回了手。 崔筠忍俊不禁。 她发现张棹歌光顾着给她夹菜,自己却没吃什么,问:“可是饭菜不合大郎的胃口?” “不是,我半个时辰以前还在给邱斛他们践行,虽然没吃什么,酒水却喝了不少。入夏后饭菜就容易变馊,今天没吃完的饭菜不能留到第二天吃,你多吃一些不要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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