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证据,秦宸章可不打算让她被人毁尸灭迹,站起身:“把她带回公主府。” “是。” 一行人雷厉风行,转身便往外走,屋内徒留一个躺在地上的常殷,只待所有人都走没影了,一直跪在外面不敢出声的小厮才敢跑过来,压低声音惊呼:“二少爷啊——” 乐署丞跟在马屁股后面一路送到门外。 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平乐府其他地方已经挂了灯,霏霏乐声不知从何处传过来。 秦宸章最后却挽了下缰绳,朝门口招了招手。 乐署丞赶紧一溜小跑过来,颤巍巍地问:“公主可是还、还有什么吩咐?” 秦宸章问:“你这府上有男子玩龙阳,那可有女子作对食?” 她声音不大不小,远处旁人听不见,乐署丞和附近的郑意必然听得清楚,闻言都惊了下。 秦宸章的神情却坦然至极。 乐署丞结巴道:“女、女子……也、也是有的……” 秦宸章闻言,微一挑眉:“还真有女子过来寻欢?是京里哪家的小姐夫人?” “那、那倒不是……”乐署丞脸上的冷汗噌噌往外冒,也不知道这种事该不该在金枝玉叶面前说,磕巴了许久,才含糊道:“是有些女乐自己寻的……” 秦宸章恍然,随即也没再说什么,径自坐直身体,拉住手里的缰绳。 几骑绝尘而去。 等回府了,郑意都还一直神思不定,纠结良久,寻了个没人的空儿,小心翼翼地问公主。 “殿下,您今天在平乐府,问女子对食,是,是什么意思?” “嗯?”秦宸章眨了下眼睛,想起来,啊了一声。 她没直接回答,反而说:“对了,你记得提醒我,等找个时间,我要去学习学习。” 学习? 郑意更蒙了,学什么?
第119章 古代宫廷19 秦宸章走出钦安殿。 她今日进宫面圣是谓示弱请罪, 所以身上穿了宫装,帛裙,绲带, 簪珥,步摇, 绛红与玄墨交织,袖角裙裾处云卷流金。 她坐上高辇, 无数宫人前簇后拥, 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偌大的皇宫也沉浸在肃静中,只有逐渐凛冽的风吹过巍峨的角楼, 发出呼啸的悲鸣,飞檐之上的雕龙披上金鳞金甲, 狰狞的龙头高昂,似欲腾空而起。 辇舆在宫道上与太子不期而遇。 秦元良从东而来, 身边跟着太子少师,一连串的侍从监人俯首在后。 秦宸章远远便看见了, 忽的露出一抹无声的笑, 明媚, 艳丽,唯有唇角勾起的弧度却似轻蔑。 她抬了下手指:“别停。” 秦元良已经驻足等她前来行礼, 神色冰冷, 可直到辇舆即将擦身过去, 他的表情才骤然龟裂。 “站住!” 出声的是太子身旁一袭青袍、腰系铜带的男子, 他阔步上前,直接拦住宫人。 辇舆一顿, 珠帘轻晃。 “请公主下辇!” 辇舆未动,只秦宸章抬了抬眼皮, 来一句:“曲大人好呀。” “太子为兄为君,公主为妹为臣,小妹见兄,礼当稽首,臣子见君,礼当跪拜!”曲岩义正辞严,朗声道:“请公主下辇!” 秦宸章闻言轻笑,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曲岩,转而又去看秦元良:“我若是不下,太子是不是又要去向父皇告状了?” 秦元良脸色立时铁青:“秦宸章!” “太子是不是又要说本宫恃势骄横,跋扈无度,毫无皇家礼教。”秦宸章看着他,“这么多年,来来回回就这几个词,你说的不烦,我听也要听烦了。” “你放肆!” 秦元良这两年一直被景贞帝打压,太子之位做的好不憋屈,心理承受能力也江河日下,稍微一激便面目狰狞。 秦宸章却只是轻轻挑眉:“太子还要动手不成?” “兄友弟恭啊,曲大人——”秦宸章声音微扬,轻飘飘地看了眼无能狂怒的秦元良,最后落到前方曲岩身上,“曲大人身为太子少师,合该好好给我这兄长讲讲何为兄友。” 秦宸章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讥讽,道:“本宫也想问问,今日他毁我一桩姻缘,可有将为兄之礼、为君之礼尽到实处?” 曲岩眉心紧锁,正要开口,便听对方又一声冷笑。 “曲大人有功夫在这儿磨蹭,还不如快带太子去向我父皇请罪,反正驸马一事我是不在乎,可父皇却在乎的很呢。” “我们走。” 辇舆重启,秋风卷着冷意在宫道之上呼啸。 “该死,该死,秦宸章,我一定会杀……” “殿下慎言!” “曲、岩!” 曲岩声音微顿,叹了口气:“殿下,常殷是皇上亲自下旨钦定的驸马,您上书之前应该跟微臣合议才是……” 秦宸章忽而回首,目光准确的与满眼暴戾的太子对上,停顿片刻,启唇,无声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蠢货。” 其实若以看待历史的角度纵观燕国帝王史,自燕文帝之后,到如今景贞,随着皇权不断固化,政权逐渐稳定,燕国皇室早已经失去野心和危机感,储君的教育也随之懈怠,连续几任帝王的资质都平平无奇,其视线也基本局限于方寸之间。 例如景贞帝,他这一生都在做内部斗争,青年时的夺嫡登位,后来的外戚周筑,晚年又盯上太子东宫。 可除了内斗之外,他这个帝王再无其他功绩可言。 若是没有秦宸章,秦元良的一生也必然是他的复刻。 上行下效,一国皇室都如此,朝堂更如是,便是有激进之能臣,轻易也得不到重用,甚至还会被排斥,最后只能屈居闲散之职。 又比如曲岩,他居于太子少师,既不是因为文采斐然,也不是因为德高望重,而是因为他故去的父亲曾是丞相,他本人是丰阳曲家的家主。 但尽管如此,秦宸章还是对东宫一应属官眼红非常,毕竟无论那些人再如何昏庸,背后都代表着一整个家族或者派系的支持。 而她只是公主,世家勋贵可能会对她逢迎谄媚,但不可能为她效力。 秦宸章回到府上换了身衣裳,又去书房。 掌书女史听说她回来了,很快拿着昭义郡的田园征封典籍前去复命。 秦宸章年初得封昭义郡千户,便是说可以收昭义郡境内一千户人家的赋税,既如此,她挑的自然是当地富硕大户,大户人家旗下的隐户隐田在如今不算私密,她想做实封邑,自然不能被瞒骗。 可她看到一半便生出不耐,倒不是看不懂,而是觉得无趣。 秦宸章挥退女史,叫来郑意。 “青黎呢?” “公主忘了?青黎姑娘之前不是说要收录一本妇科医案集,今日刚好是约那些医婆在外面叫茶。”郑意道。 秦宸章哦了声。 郑意看出她这会儿不想看典籍,便上前给她奉茶,一边感叹:“青黎姑娘年纪轻轻,既有著书立作之心志,又敢于付出行动,实叫我等自愧不如。” 秦宸章闻言直勾唇,说:“可不是么,从小就这样,胆大包天,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 她说罢喝了口茶,问:“她把人约哪了?” 郑意说:“约在城东一处茶肆,包了雅间。” “约了几个人?” “听说有七个呢,都是京郊各处有名的医婆,青黎姑娘给的酬劳丰厚,所以她们都很乐意赴约。” 秦宸章点点头。 过了会儿,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郑意想了想,说:“那些医婆都是京郊乡下来的,来回路程不近,应该不会聚到太晚。” 秦宸章哦一声,又对着册子看了几页,然后抬头:“等她回来,让她来找我。” 郑意应下。 等青黎一回来,秦宸章却只看到她脸色有些白。 “生病了?” 青黎摇头,说:“没,就是下午在外面吹了会儿风。” 声音微涩。 秦宸章直皱眉,从椅子上起来,伸手就去探她的额头:“你还是大夫呢,不靠谱。” 青黎反射性想躲,又没躲开。 秦宸章的掌心温热,轻易覆上额头。 青黎便不动了,眼睫纤长,微微垂着。 “没……”秦宸章反复摸了摸,半晌,觉得自己手心的温度比额头上的肌肤还热,“好像没发热。” 青黎嗯了声。 秦宸章的手却还在她额头上,垂眸看她黑黑的眼睫,白白的脸,浅粉的唇。 她本来也没什么邪念,谁知道一下子就需要隐忍了。 微一停顿,青黎晃了晃头:“真的没事。” 秦宸章这才把手放下,随后又吩咐侍从去熬汤药。 青黎拗不过,便说:“桂枝汤吧。” 桂枝汤主治风寒感冒,是基础汤药,侍从一听便知。 两人在书房坐下,旁有窑青釉鱼耳炉焚香,薄云轻飘,缠绕着书案上秦宸章惯用的苏合浸烟墨。 秦宸章叫她来也没什么事,就想让她陪自己看那些无趣的典籍册子,可一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又忍不住搭话,问她今天可有收获。 青黎点头。 她是托范迎雪的母亲请来的人,乡间的医婆在这个时代的杏林界中排在游医之下,几乎算是大夫中的最底层,她们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大多数连字也不识,甚至因为以女子之身在外行医,就连名声都不好。 但要说对女子病症的见识,青黎认为她们比宫里那些御医要强得多了,至少在她听过的所有医书里,有关女性疾病的解说实在是稀有。 越是有名的医婆越是年长,这些妇人在乡间行走多年,自是精明泼辣,多少也有藏金锁私的想法。 青黎没跟她们耍心眼,按照出题的模式买她们的答案,每有分歧,便彼此沟通交流,若不一致,则先作罢,若有一方可说服别人,并说出具体案例细节,青黎就直接拿银子买下。 她对那些答案倒也并非全信,但毕竟有多年学医的底子,又做过好几世的女子,见识足够,科学养人的常识也多,所以那些药方、诊治方法一出口,她不说全部能判断出真假,但多少能分辨出个七七八八。 “我已经跟她们说定一月后再约,她们若是有曾经遇到过的疑难杂症,也可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讨。”青黎说,“这些女医们有自己的人脉,想来下次赴约的人会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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