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人多,原也不该这般跑动。 青黎被她拽着,肩膀撞到一个妇人,又碰到一处围幡,最后只能转动手腕,一拧一抽,脱离开来。 应小禾个子也不高,动作倒是快,像是忽得没反应过来,瞬间就消失在人群里。 青黎站在原地没动,面容在阑珊的灯火中呈现昳丽之色,眸色却有些空白。 很多声音,很多味道,可眼前却只有沉沉的黑夜。 她听到有人从她面前走过,刚想抬脚,却是源源不断地有人过来。 她闻到熏香,也闻到汗渍,灯笼中的蜡在烹烧,石板缝中的青草来来回回被践踏出汁液。 她像是一分为二,意识高高在上,浮在灯火通明的骊京之上,俯瞰这场盛大繁华、行人如织的夜会,身体却被囿于尺寸之间,一步也无法迈出。 “青黎!” 青黎应声转过头。 嘭—— 夜幕之上,蓦地炸起无数的烟火。
第117章 古代宫廷17 秦宸章的手很暖, 骨肉匀称,肌肤细腻,是养尊处优的手。 五颜六色的绚烂烟花绽放在夜空, 骊京城上亮如白昼,所有人都驻足停留, 仰头望着天上的璀璨。 秦宸章微微用力,把青黎往自己身边拉得更近。 青黎眨了下眼睛。 秦宸章动动唇, 说:“人太多了。” 青黎嗯一声, 就那么站在她面前,中间堪堪够放一个糖人的距离。 天空中此起彼伏的亮色映在两人脸上, 秦宸章没有抬头,烟花有什么好看的, 每年骊京城都会放,中秋会放, 春节也会放,没意思…… 秦宸章胡乱想着, 眼睛却一直盯着青黎的脸。 青黎像是知道她没在看烟火, 把手里的糖人举高了些, 问她:“吃吗?” 声音在人声鼎沸和烟花炸裂之中有些失真,反而显得温柔。 她手里的画糖人色泽鲜亮, 线条却极简单, 秦宸章看了两眼竹签上那颗明显是某种动物的头。 “是麒麟。”青黎提前回答了她的疑惑。 秦宸章嗤了声, 说:“哪里像麒麟?明明是四不像。” 她倒也不怎么爱吃糖, 更何况这种在街边小摊子上做出来的玩意儿,对她来说远不够精巧美味。 但吐槽完了, 还是低头咬一口,一口把麒麟的头咬掉, 咬得嘎嘣脆。 青黎听着她的动静,不禁笑了下。 秦宸章心里想,她为什么笑?她笑什么? “你怎么不吃?”她问。 青黎说:“这个是给你买的,我不爱吃糖。” 秦宸章心里想,给我买?你不还给你那丫鬟买了一个?谁爱吃糖?我也不爱吃。 “嗯,还不错。”她说。 青黎又笑了下。 第一波烟花的高潮持续一会儿,终于散了,人群重新开始流动。 秦宸章拉着青黎,随着行人往前走,时不时转过头看她一眼,街边花灯垂挂,还有些燃起来的火堆,光线带出温暖的橙黄,她又垂眸,去看彼此相握的手。 两人的肩膀挨着,青黎穿的依旧是袖口收拢的交领齐腰襦裙,很利落,但也贴身,肩颈处纤薄的线条全勾勒出来,身形挺直,体态清雅。 相比而言,秦宸章身上虽然同样是襦裙,却是华丽的宽袖,手臂垂下时,月白流金的布料叠落,轻易便把两人的手藏了起来。 秦宸章收回目光,没说什么话,心底却生出一种隐秘的愉悦。 今夜骊京没有宵禁,天上烟花已经凋零,路上游人却不见少,摊贩趁着今日夜会大张旗鼓,文人相约把酒,少年作乐寻欢。 秦宸章原本对这些热闹没什么兴趣,此时却被感染,看到一盏奇特的走马灯,便侧身说:“以前见的多是铁马回旋,这个灯上却是两人持枪对打,挺有新意。” 青黎点头:“那买一个吧。” 秦宸章原本只是随口一说,闻言才抬手,身后有人走过来,给她掏银子。 小贩瞬间喜笑颜开,连连告谢。 又走几步,遇到一人打铁树银花,围观者众多,妇人托盘讨赏时众人却纷纷退避,一哄而散。 青黎拉住秦宸章:“你不是也看了么。” 秦宸章微顿,没反驳自己只是路过瞥一眼,皱着眉说:“那我只掏一个人的钱。” 青黎笑着说:“好。” 哐一声,随手扔出的却是一锭二两的银子。 再走过去,是搭在树下的戏班子,梨园优伶唱着才子佳人,曲笛唢呐伴着月琴琵琶,座下人头攒动,呼喝声此起彼伏。 秦宸章说:“你若是喜欢听,我叫戏班子去府里唱。” 青黎摇头:“太吵了。” 秦宸章唔了声,说:“我也觉得太吵了。” 两人走过长桥,桥外沿着河边的树上挂了一路灯笼,精明的生意人在灯笼穗上垂挂纸条,上书诗文、对子、谜语,略带了些书卷气的游戏引来无数富家小姐、青年才俊。 秦宸章随手捏住一张纸条:“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她说完转头看青黎。 青黎似有所觉,开口道:“日月日。” 秦宸章重新换一个:“耳朵长,尾巴短,只吃菜,不吃饭。” 青黎说:“兔子。” 秦宸章再换一个:“一边为红,一边为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 青黎说:“秋日秋。” 秦宸章拉着她从这棵树走到那棵树,从灯谜,到对子,最后折在诗文上。 秦宸章说:“对古人诗词最不动脑子,你偏都不知道,让你平日里净看些药啊草啊的。” 青黎也不恼,说:“术业有专攻嘛。” 秦宸章轻笑。 人群中不少人驻足看着她们,偶尔左右环顾,小声问询这两人是京中哪家的姑娘。 讨论的声音渐大,引得秦宸章抬眼扫过,笑意顷刻间隐去,目光透出冰冷,明明还是那张艳若朝霞的面容,神情却在一瞬间如同刚刚出鞘的宝剑,锐利逼人。 几人一静,下一刻,便有身穿玄衣腰挂刀剑的侍卫从后穿过,只往几人面前一站,不发一言,便令人噤若寒蝉。 青黎晃了晃秦宸章的手。 秦宸章表情一缓,转过头,中途却又顿住。 四周无数灯笼高挂,但毕竟已经入夜,偏僻处仍有些昏暗,秦宸章眯了下眼睛,才看清不远处树下,那位蓝衣男子正陪同带着帷帽的女子仰头看着同一只灯笼。 彼此举止倒不算亲密,但—— 青黎问:“怎么了?” “看到一个,”秦宸章声音莫名,停了下才说:“熟人。郑意。” 她尾音提高,郑意忙从后面走过来。 秦宸章没说话,只抬了抬下巴。 郑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脸色微变,却也没开口,径直退下去。 她们不出声,青黎也没问,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秦宸章很快收回目光,问她:“走这么久了,累不累?要回去吗?” 青黎点头:“回吧。” 两人往昭义公主府的方向走,之前被围堵的动弹不得的马车已经顺着人群出来,正停在路口。 应小禾跟车夫一起站在马车旁边,眼睛通红,看见青黎就要跑过来,却被秦宸章一看,哆嗦一下直接跪到地上。 “小禾?”青黎下意识就要将手抽出来。 秦宸章却没松开,还是拉着她的手,从应小禾身边走过的时候,才淡淡道:“跪着吧,明早再回去。” 青黎微皱眉。 秦宸章便轻飘飘地说:“要不然就按照宫规,乱棍打死好了。” 应小禾瞬间面如死灰,匍匐在地:“公主、公主饶命……” 青黎也不由得出声:“殿下。” 秦宸章低声说:“我又没说一定要打死她……内务府都送的什么蠢货,伺候人都不会。” 说着说着板起脸,斥责青黎:“都是你惯的,有你这么驭下的吗?她是你丫鬟,不是你妹妹。” 青黎没反驳,面容甚至呈现出一种乖巧。 秦宸章看的心底发痒,用力咬了下唇内的软肉,将声线放的平稳,继续道:“就让她跪着,看她下回还敢不敢带着你乱跑。” 青黎沉默了下,退而求其次,“让她回去跪吧。” 秦宸章闻言,立马便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青黎捏捏她的手心,道:“下次她肯定不敢了。” 被她一捏,秦宸章的手心,连带着喉咙都开始痒,她咳了下,想松口答应,却又停住,目光看着青黎的眉眼,突然来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回去给我看看你上次受的伤。” 青黎一愣,疑惑:“已经愈合了,还看什么?” “愈合了吗?”秦宸章有点没想到,反应过来后却依旧没放弃,道:“但是,我还是想看看当时伤的重不重。” “不重……” 秦宸章晃她的胳膊,语气很软:“看一下嘛。” 青黎唇角微抿。 秦宸章看着她,莫名生出紧张,又咳了下,无意识地咬着牙。 好在青黎最后还是应了。 一行人连着应小禾回到公主府,晚间秦宸章没在宫里用膳,回来路上走了一路,只吃了两口糖人,所以回去之后先吃饭。 饭罢夜色已经很深了,城内的喧嚣似乎也降下来,外面静悄悄的。 青黎没怎么磨蹭,直接进秦宸章房内解开衣衫。 秦宸章吓了一跳,忙把其他人都赶出去。 伤口在右肩上侧,是当时被郑意推到博古架上碰的,尖锐的瓷器碎片扎破了衣衫,刺入血肉不到半寸,如今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伤口确实已经愈合,疮痂也已经剥落。 青黎拢着衣领,随意道:“看吧,已经好了。” 秦宸章慢半拍地哦了声,虽然跟她想的有些出入,但她还是走过去,单膝跪在椅子上,手掌撑着桌面,俯身凑过去。 骊京的中秋时节一直不冷,甚至还残留着夏季的炎热,青黎身上只穿了襦衫和中衣,交领一拉,轻易便露出半个肩头。 她身上衣服很素,中衣是月白色,襦衫是淡青色,只边襟处有一圈黄色滚边,绣着云纹。衣服素,衬得肌肤也素,素到雪白。 秦宸章看过她洗澡,但此时距离近了,才看清楚她脖颈、肩头处肌肤饱满,纹理细腻。 她伸手碰了碰青黎肩胛骨上侧那一点粉色,新长出来的皮肉,红润,在旁边白皙的肌肤中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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