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仄结合,陈熙低声说话就像朗诵诗歌一样缓缓动听。 把手机换到左手,陈熙眉眼弯弯,嘴角的弧度甜蜜的刚好:“爸,您说我为什么不快乐?” “我……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快乐?我……我又不在你身边。”陈毅这时说话却支支吾吾。电话里的陈熙不再是他熟悉的女儿。 “我又不是只有这两年不快乐。”阴郁缠绕在陈熙眉间未曾挥散,她不快乐很多年了。 陈毅有些心慌,不敢再刺激陈熙也不敢再往下谈下去。 “时间不早了,你快洗洗睡了,别一天到晚想有的没的。” 陈熙的睫羽往上扑扇,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还没讲到关键处呢。 “知道了。”陈熙手指微蜷,眉眼低垂,终究还是没继续追问下去。 电话那头猛地挂断,陈熙靠着墙慢慢滑落下来,屋内漆黑一片,她摁下手机的熄屏键,四面八方的黑暗向她袭来。 人在黑暗之中感官变得无比灵敏,陈熙能听到心脏稳定的跳动。 入秋的地板是冰凉的,陈熙一直坐着倒也觉不出冰凉。 难过吗?可是哭不出来。 陈熙抬起发涩的眼睛,轻轻叹息,嘴角上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实在抱歉啊,陈熙,任务失败,你又要在这人世间继续苟延残喘地熬下去。 熬到什么时候呢?熬到没有牵挂的时候大概就可以不顾身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吧。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陈熙惨白的脸上。无助绝望悲伤厌世,这些都在一张十七岁的面孔显现,只有月亮看得见。 不知枯坐了什么时候,手机突然亮屏通知震动。陈熙解锁手机微信界面最上面的小狐狸有个红点,打开一看,关晓发过来一张图,是一只三色猫。 关晓写道:路边看到的,就拍下来了,感觉跟你杯子上的猫很像。 陈熙愣了一瞬,关晓又发道:鹏城这边风景很好,夕阳特别漂亮。 随后陈熙的手机噔噔噔地响个不停,关晓一连发过来七张图,都是鹏城的风景照还有两张是鹏城的晚霞。 陈熙一张一张点开看,后脑勺往后一靠,泪无声地流下。 她扶着墙艰难地站起,双腿发酸,往前迈了两步就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手机也不知砸哪去了。 和地面实实接触的膝盖伤得不轻,陈熙借着惨淡的月光摸索到手机,手机没什么大事,只是屏幕边角有点裂痕。 那个小狐狸头像的人发道:晚安,好梦。配了搞笑熊猫抱着泰迪熊说晚安的表情包。 时间停留在22点43分。 陈熙突然忍不住了,摘掉眼镜扔到一旁,用手挡在眼前低声哭泣,泣声不止。 月光打落在少女蜷曲的身上,撒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蓝白校服,乌发马尾。十七岁的陈熙在月下哭泣地不住颤抖,相隔几千里十七岁的关晓在窗下望着同一轮明月。 “在看什么?”夏星熠悠然自得地坐在床头,一条腿逞平,另一条腿曲起支撑着手机打游戏。 “看这里的月亮,鹏城离莞城很近吧?”关晓望着天上的悬月,一只手握着手机,陈熙一直没回复,关晓敛下眼睫,或许睡了。 “是挺近的,怎么你想去莞城?”夏星熠头也不抬,继续说:“那可不行啊,咱们明天开颁奖典礼,典礼开完就要乘车回去。” “我知道,我也没说要去莞城。”关晓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床上。 “咱们来鹏城参加竞赛挺好的,最起码躲过一场考试。天天考考考,考他娘的考!”夏星熠提起考试就来气,一周三考,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是不怕考试可同一种东西反复考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关晓一脸无所谓,却也翻着最近的成绩单,莫娇娇跻身班级前五,她不在,第一到是让赵小岭拿到了。整个班的年级排名虽然有所下降,但复读生不怎么影响年级前五的名次。 “对了,最近陈熙好像考得很烂,”夏星熠右手在屏幕上飞快滑动:“都掉到班里后十年级一百八了。” “掉那么厉害?”关晓瞳孔一缩,退出18班成绩单查看32班成绩单。 “她该的,高二我就跟她说了,少花点时间在文综上,把数学和英语提到一百三四,她就是不听。高二还能凭着她那文综在年级拼个前三四十,现在高三复习文科生尖子生文综都差不多,考试复习杂七杂八堆一起,她要忙着文综还要忙着补数英,不掉才怪!” 夏星熠勾起一边的唇角:“让她不听我的,现在后悔了吧?” “Victory!”夏星熠满意地把手机放下伸个懒腰,懒洋洋地说:“我要是她掉到这个名次,想死的心都有了。”说着活动着筋骨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 关晓眉心一蹙,退出成绩单页面开始往上翻,点开陈熙的朋友圈,里面空空如也。关晓停顿一秒又打开成绩单开始翻看以往的成绩。 第二天宋渺回来看着陈熙两只肿成核桃的眼问她怎么了,陈熙谎话张口就来看剧被虐哭了。 宋渺还稀罕哪部剧能哭成这样,不料陈熙下一句话就说素素跳诛仙台那段。 “那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啊。”宋渺盯着陈熙的眼有些怀疑。 “反复看。”陈熙的话成功让宋渺无语。 她的小熙姐八成有受虐倾向。 下午陈煦给陈熙打电话,问她在哪。 “在李阿姨家啊,还能在哪?”陈熙一边写英语题一边懒散地回答。 “你打开门看看。”陈煦在电话那头轻笑。 “嗯?”陈熙有种预感,打开门一看,陈煦果然一只手提着东西一只手拿着电话站在门口。 见到陈熙立刻张开口型,眉眼挤弄:“Surprise!” 第48章 苦涩 陈熙歪头迎着微风低声一笑,眉眼带着暖意,中肯地评价:“你这是scare(惊吓)。” “哈哈哈!你呀……”陈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说自己这个妹妹。 陈煦突然出现,陈熙总归是欢喜的,哪怕知道他来的目的。 李阿姨热情地把陈煦迎进门,责怪他来就来买什么东西。从厨房端来切好的水果就把客厅留给兄妹俩。 “咱爸跟我说你最近压力大,怎么还整上抑郁了?”陈煦轻轻摸了摸陈熙的后脑勺。 陈熙不由分说躲了过去,面带嫌弃:“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早上五点,我迷迷糊糊被电话吵醒。”陈煦对陈熙的躲避并没有在意,他更在意的是陈熙目前的情绪。 “呵。”陈熙一声冷笑。 陈煦往沙发上一靠,一手枕着头:“他可不止喊了我一个,他昨晚半夜两点还给咱表姑打电话,就是她家有个跟你同龄同样上高三妞妞的表姑。咱表姑还打电话问我你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孩就突然抑郁了。” “呵。”陈熙又是一声冷笑,这回比上次冷意嘲讽更足。 “你可要小心了,”陈煦翘起二郎腿,看向陈熙:“依咱爹这阵仗,八成你老班也知道了。” 陈熙捏紧手中的笔,麻烦没解决又来一个麻烦,她爹还真是会给她制造麻烦。 “好了,说说吧,到底怎么了?”陈煦放下二郎腿,双手自然放在膝上,转向陈熙。 “没什么,就是高三压力大,他又在旁不停地哔哔,我烦他。”陈熙把脸扭到一边,提起陈毅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陈煦眼角扬起带着促狭:“咱家谁不烦他。” “可是现在我高三,他烦的主要对象是我!”陈熙忍不住提高音量,眉头紧皱。 “那他还天天催着我结婚呢!”陈煦一脸无所谓。 陈熙泄了气,嘴唇动了动腹诽道:“你说他明明一米七几的男人,怎么就比女人还碎嘴子?” “这我可不知道,咱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俩从小他就碎嘴到大。他生起气来什么狠话都往外面甩,不往心里听就好了。”陈煦拍了拍陈熙的背,似是安慰。 一阵风从纱窗吹进屋内,陈熙头顶发丝轻扬,阳光轻轻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温暖。 “成绩下滑的这段时间我想过跳楼。” 陈煦眸中一震,并未出言打断,从果盆中拿出一个橘子,细心地剥皮连白色的璎珞也剥干净,递到陈熙手中,静静地听她说。 “顾曼总是怕我轻生,这段时间总是寸步不离,就差我去卫生间跟着我了。”提起顾曼,陈熙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把背靠在沙发上,整个人笼罩在光里,轻声道:“可我还是难过,史书上的贤者大抵都有一段低谷期,或国将不国或仕途中断或亲友离世。” “苏轼被贬30年前期郁闷后期豁达,可他是换了地方且有权力可以做些事情。而我,” 陈熙低下头,眉眼低垂:“在同一个地方看着自己一名一名地往下掉,朝着深渊不断深入。我不敢面对老师,甚至小组讨论时都不敢发表意见,我害怕他们的目光,更害怕从他们怜悯的目光中感知自己的堕落。”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陈熙仰头望着天花板,午后的阳光镀在她脸上泛着柔和宁静的光泽。 “自习课时有时我会望向教室外的栏杆,我在想,如果我冲出去跳下去,双臂平展,看着天空离我越来越远,风声围绕在耳边。关晓会不会在楼下接住我?” “谁?”陈煦把橘籽吐在手中,似乎被橘子酸到,眉头都拧在一起。 “关晓,我很喜欢的朋友,现在在一楼的18班。”陈熙平静地解释。 “就是当初你打电话说交到了朋友的关晓?”陈煦问后陈熙点了点头。 陈煦把橘籽丢进垃圾桶,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擦拭双手,淡然评价道:“她接不接你我不知道,但是她要是在楼下接住你,她指定被你压成肉饼,你两都要玩完。” “我没那么重,楼没那么高。”陈熙嘴微微一撅,头都偏向另一方。 “初中物理没学好啊……”陈煦摇了摇头,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你哥我高中时也被咱爹的夺命连环call逼着,英语怎么也提不上去,上午背的单词下午就忘。” “模拟测试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差,那时特别害怕高考,可后来,”陈煦冲陈熙一笑:“高考不也是过去了吗?” “像你现在升高三总会有一段适应期,坎过不去那就换一种心态。读书不仅能改变命运还能改变心态。人又不是只有一种活法。” “要多鼓励鼓励你自己,这类型的题我上次不会做,哎,现在我能多拿几分了,这不也是一种进步吗?要相信自己是最棒的。” 陈熙听着陈煦的话陷入沉思。 “咱还年轻着,不会总被困在同一个地方。”陈煦摸了摸陈熙的后脑勺,拉着她就想带她去外面兜风。 “我作业还没写完!”陈熙着急地看着还剩一半的英语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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