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成绩表出来有人要是考不好哭了就会被安慰你瞧瞧方寄尧和尹中豫。大意就是你考差了也被他们努力那么久强,没什么好哭的。 方与尹二人已然成为班级的定心丸。 “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陈熙面色不改。方寄尧和尹中豫是在原地踏步,可她是在往后退。 如今是第十二名,32班46人,她还有那么大的退步空间。这性质能一样吗? 顾曼没辙,只能去背自己的政治书。 陈熙敛下眼睫,班里同学都觉的方寄尧和尹中豫就这样了,可她感觉未必。冥冥之中总感觉方寄尧以后会成为公司老总,尹中豫能成为大学教授。 说来也是奇怪,陈熙有时看着别人脑海中就忽然浮现他的未来。就像她看程雪就会浮现她成为博士的画面,看着莫娇娇就觉得她以后会成为一名不错的律师。 但也不是每个人她都能看到,连画面都是破碎的,能不能成真还另说。更何况她看着镜子前的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 顾曼见给她讲励志故事安慰她无用就给她讲自杀的坏处。 “你知道吗?我听说跳楼并不会立刻死去,而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脑浆流尽才死。要是脸朝地面,从高空坠落脸都毁了。还很可能多个关节骨折,骨头都直接迸出去。”顾曼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 陈熙眉心一挑,她自然知道,所以要跳的话就要挑高的楼跳,万一摔下来没死半身不残过一辈子多惨,后脑勺一定要着地,这样还能看天空的颜色。 “要是溺水那更惨了,肺部是活生生被水挤压死的,一点点窒息后停止心跳,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坠落。而且遗体要是未及时打捞,遗体被水泡得浮肿。别看你现在才75斤,浮肿你怎么看着也像150斤!你想这样变形吗?” 陈熙摇摇头,那样真的太可怕了,本来自己长得就丑,再浮肿更不能看了。 顾曼觉得还有救,继续说:“如果你要是喝毒药……” “打住!”陈熙比了立刻停止的手势,求饶道:“好曼儿,我没想自杀。” “那就对了,”顾曼深吸一口气,握紧她的手,郑重其事:“咱们还年轻,轻生不值得!总会过去的。” 陈熙微微扯出一丝微笑。 “总会过去的。”这句话她安慰了自己有十年了吧。好像人遇到什么灾难安慰的总是那一句“总会过去的”,希望就快到了,总会过去的。 “我跟你说,”顾曼吞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敢自杀,哪怕不是在我面前自杀,我也是会有心理阴影的,你相当于把我一辈子毁了。” 陈熙扬起右眉,嘴角勾出一丝玩味:“你在道德绑架我?” “我就道德绑架你了怎么了?”顾曼恶狠狠地盯着陈熙,捏紧她的手:“你要是敢,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手骨被捏得咯吱响。 陈熙觉得好笑,放下书本。也不顾右手手骨被顾曼捏的发疼,用另一只手覆在顾曼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眉眼柔和:“我答应你,不会的。” 顾曼似乎松了一口气,捏者陈熙的手也放松了。脊背弯了下去,额前的刘海恰好遮住她的眉眼,陈熙坐在她身侧只能看见她高挺小巧的鼻梁。 那人轻不可闻地说:“陈熙,你最好说到做到。” 窗户吹来的秋风有些凉意,风里好像有碎渣,陈熙眼眶被刮得生疼,书本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 抬起右手去揉不存在的碎渣,眼睛恢复清明时看见右手上面的指印清晰可见,原先被捏的还在发红。 鼻头一酸,陈熙觉得肯定是眼里的碎渣没揉干净,又使劲反复揉,眼泪一滴滴落下。 怎么会有人那么傻,他人的生死与她有什么关系? 顾曼的家庭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家庭,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原生家庭导致她有很强的掌控欲,容易患得患失。 陈熙有时会感觉和顾曼在一起挺累,但禁不住想逗她笑。顾曼总是板着一张脸,成绩好不怎么与人结交,班里同学多少都怂她,更何况逗她了。 把一本正经的顾曼逗笑或者被她骂几句陈熙总会有成就感。靠近她粘着她攻略她,看着她一点点依赖自己,离不开自己。 可始作俑者却只把她当成过客,准确地来说是沿途的一抹亮丽风景。 就像顾曼说的那样:陈熙对她的感情就像浮萍一样,随时都能漂走。 明知是浮萍还锲而不舍地想要留住她的性命。不是傻是什么? 陈熙发了狠揉掉最后一滴泪,咬紧发白的下唇,内心唾弃道:陈熙,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 这一周学校放月假,陈熙总算能喘口气,疲惫的身心渴望放假来放松。 她甚至在想,或许放了假休息两天就会好起来,到时候顾曼也不用时时警惕看着自己。 自己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陈熙没有想过黑暗会再一次笼罩她,而导火索是那么悄无声息又顺其自然。 第47章 窒息 墙上的时针指向九,李阿姨和宋渺去走亲戚估计今晚都不会回来。姑爷早已就寝,宋叔和陈熙在客厅看检察官反腐电视剧。 正当看到激动人心处欧阳的车被截停警笛响起,恰好陈熙校服褂兜里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陈毅。 在聊了成绩和生活费后,陈熙突然跟陈毅说让他在家长群里提醒大家观看青年大学习,返校要登记。 每月放月假学校都会安排团支书布置观看青年大学习,返校后各班要统计观看人数。 陈熙放假前虽然在黑板上标明了任务,但还是担心同学忘记。上个月统计时班内就有十几名没看,二校区团支书开会时陈熙被口头提示。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陈熙提了陈毅在家长群提醒就可以。 不成想陈毅直接动怒,电话那头火冒三丈:“谁允许你管那么多的?!” 陈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才刚放假不到六个小时,在学校的郁闷还没有消散暂时不想跟陈毅吵。 她控制语气尽量平静地说:“我是班里的团支书,观看青年大学习是学校要求的。” “瞧把你能耐的?你以为你在班里当个官多威风是吧?怪不得你学习落下那么多,我看你就是当官忘了学习!”陈毅越说越阴阳怪气,吼声隔着电话宋叔都听到了,关切地看了陈熙几眼。 陈熙向宋叔摆手示意没事,捂住手机下方音响走出客厅快步往楼上前行,压低声音道:“这是工作,不耽误学习,还请您不要强词夺理。” “不耽误学习?那你解释解释你成绩怎么掉那么多!还我强词夺理,就你有理是吧?还敢犟!”陈毅越吼越大声,陈熙的耳膜都快被刺穿。 关上卧室房门,原本盘绕在内心挥之不去的一团雾霾迅速扩大。 “我的成绩我也没有办法,我有很努力地去学,可成绩就是这样。”陈熙仍在控制情绪。 “还成绩就是这样,”陈毅甚至学着陈熙的话语开始阴阳怪气,陈熙的拳头慢慢捏紧。 “立刻跟你们班主任辞去这个职务,什么官都别当!学生就有学生样,学习不搞好一天到晚整得有的没的。人家孩子怎么不这样?人家孩子怎么能拿第一?” 陈熙额头青筋微显,却还是噤声不出。 陈毅没听到答复又吼了一遍:“你听到没有?立刻辞掉!当个官把你能耐的还敢教训你爸了,我吃的盐都比你吃的米多,什么东西!” 内心好像有种欲望横冲直撞就要冲出枷锁,那是原本被锁在内心深处的疯狂,主人一直用理性和教化把它死死锁在心底。 明明只剩灰烬如今一把邪火使它不断膨胀强大。原有的理性被挤压地快荡然无存。 “知道了。”陈熙左手迅捷地握住颤抖的右手。 “学习学成这样,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电话那头的陈毅又开始絮絮叨叨。 陈熙内心不禁冷哼,到是碍着您显摆了,没有我的成绩,您竟然是什么都拿不出手。 “你下回要是还考成这样就该把自己头往水里扎,让自己清醒清醒,现在离高考都多少天了。你要是能读就读,不能读趁早给我滚出来打工!就不是块读书的料!” “不要再给我施压了。”陈熙上下牙在打颤,胸腔被什么堵住呼吸都极其困难,心口被无形的双手肆意挤压揉捏。 “我给你施什么压力了?说我施压?我让你考年级第一了吗说我施压?”陈毅立刻开始嗷嗷叫,陈熙几乎都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他指定气地跳脚。 她不想再忍了,心情本来就郁结,陈毅还非要上赶着添柴加火。 十七岁的陈熙一字一句地说:“你再向我施压,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电话那头愣了一秒,陈熙以为能暂时缓住一两个月,却听陈毅咬牙切齿地骂道:“跳啊!你跳啊!翅膀硬了敢威胁你老子我了!” “你别把脸丢在成阳,我给你买车票到这儿来跳!这儿楼高。你来这儿,你看我不打死你!”陈毅恨得磨牙吱吱响,一瞬间他是真的动了想要打死陈熙的念头。 孩子叛逆就该打,就像陈熙小的时候,无论做什么只要忤逆了他抽打一顿就会哭着伏在地上求原谅。 陈熙十五岁后他没怎么动过她,没想到这两年把她惯地还会威胁自己了。 “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好像内心最后恪守的线瞬间崩掉,深处的邪雾迅速扩散游走在体内,对死亡的欲望不断扭曲叫嚣张狂。 陈熙的一双杏眼早已没有往日的亮丽,只剩下一潭死水。 怎么死都是死,让陈毅打死还能让他背上杀子的骂名,到也不是太亏。 反正自己几乎遭遇的所有痛苦都是陈毅直接或间接导致的。这样想,陈熙嘴角竟勾出一抹笑意,眼里显现几分大仇得报的兴奋与疯狂。 “车票是几号的?”陈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墙,声音不复平常的清丽柔和,冷冽肃杀地宛如被人夺舍。 陈毅被吓到了,他只是说气话想吓唬陈熙,没想到陈熙竟然顺着他的话走,直觉告诉他陈熙现在不正常。 “你是不是有病?” “对啊,”陈熙靠在墙边,一个人在黑暗中平静地答道:“我是有病啊,抑郁症,很长时间了。” “瞎说什么,小孩子哪来的抑郁症?”陈毅说话舌头都在打结。 “抑郁症在我们这个年龄段很常见啊,我有两个学妹她们就是抑郁症啊。”那两个患病的学妹还是陈熙放学听前面的学生聊天说的。 “你们学校有很多这样病的?你们那什么学校把学生都逼疯了?” 陈毅的关注点总让陈熙感觉好笑。 她没有理会陈毅的喃喃自语,继续说道:“我的老师跟我说,陈熙,你不快乐。身边人也说陈熙你怎么总是皱着眉头?我也想快乐啊,可是我快乐不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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