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有班里三五成群的饭搭子,一边吃一边聊天。 陈熙和顾曼靠在窗边安静地吃饭,谁也没说话。 五楼教室的窗户刚好能看见对面一校区的顶楼,一只斑鸠在顶楼的围栏上蹦蹦跳跳。 天空的云灰白相间,密不透风。没有下雨,也没有晴天。 “陈熙,你何苦呢?”顾曼咬完最后一口包子终于忍不住出声。 陈熙呆滞片刻,吮住吸管狠吸一口粥,轻声答道:“顾曼,这粥是甜的,不苦。” 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高三的测试一个接着一个,周三和周五晚上直接被当成文综理综和数学的测试自习。 周六晚和周日一天又是周测,周一老师开始讲试卷,讲完还没上一节复习课周三的文综测试又来了,周四又开始讲试卷。 总的来说,二轮复习进度还没赶完就光顾着讲试卷了。 陈熙的自然地理极其不好,很多知识点都没吃透,考试遇到解析地貌的形成过程更是一窍不通。 好巧不巧最近考试的卷子都是自然地理占大半,当陈熙的地理成绩一降再降,直到降至56分,胡老头坐不下去了。 自习课时老胡敲了敲陈熙桌面,示意她去走廊上谈话。 “自然地理对你来说是很难吗?” 陈熙把手背在身后低着头颔首,不敢看胡老头失望的眼神。她知道她是老胡的得意门生,考成这样她没法交代。 “别再执着于刷题,先把必修一的定义看懂琢磨透,不懂的多问。” 陈熙再次点头。 “你地理我不是最担心,因为之后会学人文地理你会赶上来。可是你的数学啊……”老胡痛心疾首。 “79分!怎么能考这样呢?我认为凭你的水平怎么也能考100分啊!”老胡接着问:“是不是升到高三不太适应?” 陈熙点点头。 “调整好心态,不要盯着年级名次。我们是有两个文科复读班的,你的名次猛地降下来很正常,大家都在降。” 老胡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人突然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干劲儿。” 陈熙意外地抬起头,听到老胡用着他独特低沉的嗓音继续回忆:“那时你刚从小班下来,跟我说你差了五分就可以进文科重点班。进班之后你每天都在努力背书练题,上课跟着老师的思路走,办公室里都说那个叫陈熙的小姑娘上课特别认真积极。” “我看着你从年级一百多名往前冲,九十多名,八十多名,七十多名……慢慢地你能冲进前五十,稳在三十左右,好的时候甚至能冲进前十。你总是能给我惊喜。”老胡说这些的时候看向陈熙的眼神都是欣慰的。 “人难免会有低谷,害怕谷底盲目攀爬只会摔的更惨。你要静下心来反省自己的战略,一步一步踏踏实实来。学习上,没有一步登天的神话。” 陈熙鼻头一酸,老胡都知道,她在成绩下滑的这些日子都在用题海战术麻痹自己。 老胡叹了口气,看向陈熙:“你是一个特别肯上进的姑娘,肯吃苦,不怨天尤人。只是很少见你笑过,你总是很忧郁,少了你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肆意张扬。” 这不是陈熙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语,历史老师会问她怎么又皱着眉头,政治老师会劝她开朗一些,陈熙总是点头说好,转身依然苦着脸。 “虽然我身为老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快乐。”老胡语重心长道。 陈熙眼眶一热,眼泪就快夺目而下,急忙把头埋的更低。 老胡觉得说的差不多了,摆摆手示意陈熙回去:“记得多做数学的基础题和中档题,不会就多问问你同桌。” “好。”陈熙鞠躬后回到教室。顾曼看陈熙回来眼眶还带着泪低声问她:“老胡骂你了?” 陈熙摇摇头,拿出纸巾把眼泪擦掉,拿出最近两星期的所有试卷开始分析。 此次周测陈熙班级排名第七,年级一百四十九名。 可怕的不是考砸了,而是一名一名地往下掉,从第一掉第二,从第二掉第三,从第三掉第四…… 更可怕的是,第七名不是最糟的班级排名,还有更糟的排名。 此后陈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滚楼梯一样从第七一直往后掉,第八第九第十…… 就像掉入一口深不可测的潭水里,无人救她。 那种窒息无力感把陈熙层层包裹,以前考差了陈熙会偷偷抹眼泪,现在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哪怕顾曼每次都会安慰她下回会考回来,可下回永远更糟。 原本说好考回来就请顾曼吃饭,可次次的成绩表明,顾曼在倒贴饭。 陈熙越来越不爱说话,都说爱笑的姑娘运气不错,可运气不好的姑娘怎么可能笑的出来。 上天似乎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陈熙,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重锤。 第46章 槁木 徐凡跳楼梯玩一不小心把自己脚扭伤,原本以为只是小伤,去校医室贴些膏药就好了。 可那脚踝越肿越大,徐凡连路都走得艰难。找老班请假就医老班只肯批三天假,回来后似乎好了一点可没过几天又是连路都不能走。 徐凡不能走路,出行吃饭自然要他人搀扶,5017寝室的人自然是搀扶者。 陈熙送徐凡上学,其他室友送徐凡放学顺便帮忙买饭。 能打包的只有饼和粥,徐凡吃了半个月快吃吐了,内心其实是拒绝饼和粥的,但不好意思麻烦室友。 张芸静有次从食堂打包了饭菜偷渡回寝室给徐凡,徐凡的眼睛都亮了,扒着筷子吃的那叫一个欢。 云南膏药也贴了,跌打损伤喷雾也喷了,每晚徐凡睡觉前都是把受伤的那条腿垫到叠高被子上。 可伤势总是不见好。目前是高三,伤势总是反复不利于复习。徐凡再次向老班请了假,老班其实是不愿意批的,总认为徐凡是小伤,忍忍就过去了。 回家时是陈熙送的,下午第一节课陈熙提前找老班要了请假条回宿舍把徐凡需要的衣物东西整理好提着袋子等在楼下。 站在楼下阴凉处等了许久,远方渐渐传来电瓶摩托车的声响。老胡载着徐凡停在陈熙面前。 陈熙把手提袋递给徐凡,轻声跟她说:“回去好好养伤。” 徐凡看着眼前因为忙碌于学业和寝室而愈加瘦削的陈熙,声音有些哽咽:“这些日子,麻烦你和芸静乐乐她们了。” 陈熙摇摇头,只说道应该的。 送完徐凡陈熙往教学楼走,道旁的枇杷树叶墨绿□□,层层枇杷叶下有一串浆果的小挂坠。 头顶明明晴空万里,路上的人面色没有一丝舒展。这次考试英语失分过多,政治历史也没有写的很顺。 路过一楼,陈熙惯性往18班看去,上课时间走廊空空如也。陈熙转回头往楼上走去。 教室内语文老师正在评讲试卷,陈熙无声向老师示意报告走回自己的位置。 顾曼伸出手握紧她的手,眼带关心与心疼。陈熙睫羽微颤,像是料到什么,翻开桌面上的答题卡,最上面是鲜红的101。 呵,陈熙扯起嘴角,原来连语文都阵亡了。 “最近有些同学不应该考这些分,连最基本的题都能错,我希望下次不要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于婷站在讲台上镜片下的目光锁定一片区域。 陈熙不用抬头也知道老师在看自己。成语的选择题因为看错选项的人也没多少了。 总成绩单再次下发,陈熙又往后退了一名,顾曼再次倒贴饭钱。 下课后陈熙总是习惯眺望窗户外的阁楼。 阁楼算是成阳二高最高的建筑物,棕红的外墙,足有14层楼高,最上面安装的是大盘钟。阁楼是镂空建筑,透过窗口能看见弯曲的楼梯。 这是建校初的标志物,笔直的阁楼一直矗立在校园南门旁,像是宣誓二高多年的辉煌。 顾曼问她在看什么,却听陈熙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你觉得从阁楼上跳下去怎么样?” “陈熙!”顾曼惊地猛地提高音量,周围同学被声音吸引纷纷看向她俩。 陈熙转回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逗你玩的。” 随后慢慢翻开错题集,也没有安慰顾曼。 顾曼微敛双眼,陈熙刚才的话是笑着说的,可眼睛不会骗人,她的眼底只有疲惫厌倦还有一丝…… 想到这,顾曼双手忍不住颤抖,如果没有看错那是一丝对死亡的狂喜。 顾曼大口呼吸,看着身旁安静文弱的陈熙,拼命止住内心疯狂的猜想,不会的不会的……陈熙没有那么脆弱,几次考试失利而已,不要自己吓自己。 ————— 陈毅又打电话质问陈熙的成绩,自成绩下滑这是陈毅让老班转告陈熙打的第三个电话。 陈熙闷闷的听完,陈毅挂掉电话后她如同行尸走肉般往教室走,在走廊上又看到那座阁楼。 那里很适合眺望风景,站在那里甚至能把附近整片街区的风景一览无余。当然,也适合跳楼。 “陈熙,快上课了,愣着干嘛?”班长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陈熙停在原地拍了她一下,想拉着她一起往教室跑,看陈熙没有起跑的架势就自己跑了。 预备铃响起陈熙再次贪婪地看一眼那笔直的建筑物快步走进教室。 这节课是政治课,政治老师有事让课代表看班上自习。班里乌拉乌拉的背书声响起。 顾曼一反常态立起书本跟陈熙说悄悄话,跟她讲述自己初中的励志故事。 说自己初中在市郊的初中上的,原本自己在普通班是靠自己努力考进学校里最好的班,初三更是拼命学习,中招发了高烧仍然带病考试还考了成阳二高。 她们全校就只有两个上了重点高中。顾曼的中招成绩在初中本校是全年级第一。 高一文理分科前顾曼又生了一场大病在家休养了半个月,回来已经赶不上进度,成绩下滑厉害。 顾曼就在宿舍熄灯后举着小手电筒补习。硬生生靠着自己的努力把成绩补了回来。如今跟陈熙同班成绩也没掉出班级前五。 “你看,所有的努力都是有回报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初二那么拼命学习成绩丝毫不见起色,到了初三突然成绩猛地提高。”顾曼在试图用自己的事例劝陈熙别放弃,连平常一成不变的声调都变得抑扬顿挫。 陈熙会心一笑。 “再说了,你看方寄尧和尹中豫。他们都那么努力成绩也没有起色可从未放弃。”顾曼又向陈熙挪了挪。 方寄尧和尹中豫是一对苦行僧,每天都是班里最早到班最晚回寝的人,下课也不休息。每天都很努力地背书刷题,可成绩总是在倒数徘徊。 最让人叹息的是他们周围的姑娘嬉戏打闹上课睡觉也能考得比他们好。哪怕那些姑娘成绩不过是中下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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