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见大小姐偏向朝廷,心间本就因面具杀手跟朝廷暗有关系而心生厌恶,禁不住回呛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朝廷有什么了不起!”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林锦眼露意外,神情讶异道:“谋反是灭九族的大罪,你们真是不要命了。” “大小姐,我们早就孤苦无依,自然是无所畏惧,再说雲山山庄血案若真是朝廷鹰爪所为,那你我就是朝廷抓的替罪羊,难道不更应该将真凶绳之以法吗?” “可是……” 朱珠看出对方犹豫不决,便正好有意阻止这位大小姐陷入江湖门派与朝堂的血腥对抗,直白道:“行侠仗义闯荡江湖从来不是容易的事,现在遇到朝廷,你若是担心牵连诛灭九族,不如趁早放弃,赶紧回家做千金大小姐,兴许能赶上明日年节,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吧!” 说罢,朱珠挽住司蓝快步穿过风雪,匆匆离开街道。 眼见天色一点点昏暗,林锦独自立于风雪之中,神情忽明忽暗。 酒楼客栈的门前红灯笼摇晃,微光映衬霜雪飞染红,画面颇为诡异。 酒客们粗犷噪杂声响,幻化成一道道林锦熟悉却恐怖的声音。 “林锦,你给我跪下!” “一个女儿家整日里拿着长鞭收拾这个教训那个,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那些人往衙门递上足足百张诉讼状子,若没有你爹,现下你早就进牢里等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往后不要再痴心妄想做什么女捕快,我不需要你一个女儿来继承衣钵,林家列祖列宗丢不起这个脸!” “今日你必须嫁,要是逃婚,以后就不再是我的女儿!” 风雪不知觉间越发大了许多,连带林锦身影亦模糊不清,更觉周身寒冷异常。 年底在即,街道内很快就没什么行人,形单影只的林锦,神情不复平日张望傲慢,满是落寞无助,好似突然坠入无底深渊,无处挣扎。 沙沙声响,脚步声临近,软糯稚嫩嗓音突兀响起:“大姐姐,你怎么在外面吹风淋雪啊?” 林锦回神,恍惚的看向衣物沾上风雪的小尼姑,只见她怀里捧着盛放香烛纸钱的竹篮,拙劣掩饰低落神情应:“本小姐出来散散心,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慧静给师傅买东西,大姐姐要跟慧静去避风喝杯热茶么?” “算了,我还有别的事。” 说罢,林锦偏要离开,可还没转身,又停了下来,偏头看向仍旧张望自己的小尼姑,犹豫出声:“無引师太让你出来买东西,你身上还有闲钱吗?” 也许想要潜进芙蓉金铺,并非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小尼姑从袖兜里取出剩下的几个铜板应:“这些都给大姐姐。” 林锦不可置信的看着满面真诚的小尼姑,心中设想破灭大半,叹气出声:“这几个铜板,你还是自己留着买烧饼吃吧。” 果然自己真是昏了头,怎么会傻到向一贫如洗的小尼姑借钱呢。 小尼姑看着掌心的铜板,脑袋转了转,询问:“大姐姐是想要很多很多的银子吗?” 林锦颔首应:“对,至少五百两吧。” 自己想要进芙蓉金铺探查百问堂的情况,肯定得打扮成有钱大户,否则恐怕进门就得被人赶出来。 “那大姐姐跟慧静去前面的院落一趟吧。” “你真的能拿出五百两?” 小尼姑领着路应:“嗯,师傅把水若庵的钱都放在箱子,慧静见过里面有很多银票。” 林锦犹豫道:“这样做,你会不会有麻烦?” 毕竟五百两数目不小,無引师太搞不好会狠狠训斥责罚小尼姑一顿! “不麻烦,师傅说水若庵的钱以后都是给慧静保管,所以慧静有一把箱子钥匙,平日里要花钱可以直接拿。” “無引师太,对你也太好了吧!” 江湖传闻里性情反复无常,行事令人畏惧的無引师太,竟然会这么溺爱自己的小徒弟。 小尼姑抱着竹篮领路,弯眉笑着,点头应:“嗯,师傅是天底下对慧静最好的人!” 林锦见此,亦被感染几分笑意,方才不再有所顾虑,视线转而看向她竹篮里的物件,并不像过节准备,好奇问:“你买的这些死人用的香烛纸钱做什么用?” “不知道,师傅先前回到院落就把自己关在房内,只交代要备这些物件,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看样子你师傅祭奠什么亲人或是好友吧。” 小尼姑点头应:“也许吧,不过师傅没有朋友,好像有一个姐姐,可惜慧静从来没见过呢。” 林锦一听,亦没有什么印象,便没再多想。 两人来到巷道某处大院,林锦好面子,不想被太多人知道自己借钱的事,所以悄悄翻墙跟小尼姑进院,而后在约定地点等待。 雪夜纷飞,院落的老树枯寂沧桑,林锦打量地方,猜想应该是水若庵一派租的院落。 年底凨城客栈要么关门歇业,要么价钱高涨,还不如寻常百姓院落便宜敞亮,更适宜门派弟子聚集居住。 风声瑟瑟,枝叶摇晃时,有三两脚步声临近,林锦本以为是小尼姑。 没想却见是水若安的其它弟子,连忙隐匿身形,只见她们穿过廊道,嘴里颇有怨念的嘀咕。 “师傅老人家如今真是越来越偏心,慧静师妹弄丢心经,竟然都未受半句责罚!” “我看师傅老人家太溺爱慧静师妹,将来保不准要把掌门之位给她。” “不可能,慧静武功再厉害,可性子呆傻的像个哑巴,论资排辈她怎么也不该是一派之主!” “二师姐说的有理,只不过师傅老人家性情,咱们都知道,谁敢唱反调,三五年禁闭绝对少不了啊。” “不过上回水若乌芩庵山门受袭,弟子死伤无数,只有慧静毫发无损,若她是朝廷奸细的话,她就绝对当不了水若庵掌门!” 众尼姑于墙落腹诽恶语,心思却是狠毒至极,林锦听的是更是气恼,随即抽出长鞭,悄然逼近。 院落劈哩叭啦声似鞭炮声响,哀嚎惨叫连连,不过很快咆哮寒风遮掩大半。 大院主屋内里,香烛静燃,小尼姑手里折着纸钱,整齐堆叠一旁出声:“师傅,这些够吗?” “够了,你也去睡吧。”無引师太探手接过纸钱放置火盆之中焚烧,神情悲戚,轻叹道。 小尼姑起身,想起大姐姐的钱出声:“师傅,弟子想要取钱。” “你自己去拿就是,为师想一个人静静。” “是,师傅。” 从内里出来拿着五百两银票的小尼姑,快步穿过廊道,独自往后院行进,赶赴约定角落。 没想却撞见三五个师姐,她们鼻青脸肿,腿脚不便,互相搀扶行进,小尼姑困惑道:“二师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们不小心摔了一跤!”几人心虚毒计被人偷听得知,一时哪里还敢张扬,满是畏惧应道。 “是啊,慧静师妹,千万别跟师傅老人家提。” “嗯,好吧。” 眼见几人狼狈离开视线,小尼姑仍是摸不着头脑。 待到院落墙角,林锦先一步看见小尼姑,于黑暗处出声:“慧静,在这呢。” 小尼姑闻声,抬头张望,方才看看见树上的人影,热切唤:“大姐姐,五百两银票给你。” 林锦跃下树木,探手接过银票看了看数目,心生别扭,却还是直白出声答谢道:“等以后有钱,本小姐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大姐姐不用还,师傅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慧静一路劳烦几位姐姐照顾,这是该有的答谢。” “不行,本小姐不能白拿钱财,不过刚才替你出了口恶气,至少给你解决一个不小的麻烦。” 小尼姑困惑不解问:“什么麻烦啊?” “自然是你同门里的那几个恶毒师姐,她们心思坏着,你将来要真做水若庵掌门,可得长点心吧!”林锦真是没想到尼姑庵里的坏心思,其实一点都不比别的地方少。 “大姐姐,其实慧静不想做水若庵的掌门。” “为什么,难道你要还俗,不当小尼姑?” 小尼姑面露难过的摇头应:“慧静在尼姑庵里长大,怎么会不喜欢做尼姑呢,只是想到师傅以后不在,心里就很不舒服,而且师姐们都不喜欢慧静,倒不如把掌门让给她们吧。” 林锦见此,探手拍了拍她的光头,叹气出声:“你这个性子确实不太适合做掌门,不如跟你师傅提议换人,说不定以后能免去很多争夺。” 连向来迟钝傻乎乎的小尼姑都能感觉到那些师姐妹的坏心,想来她怕是多年来一直都被暗地里孤立排挤在外吧。 慧静摇头应:“可师傅不喜欢慧静说这种话,她老人家会生气的。”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林锦心生感慨,抬手扫落小尼姑衣物的积雪,将自己的帽子戴在她的小脑袋瓜,安抚道,“快回去吧,别着凉了,现在大家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还有别的事去办,等有空再来看你吧。” “嗯!”小尼姑探手摸了摸脑袋上软乎乎的毛毡帽,心情已然雨过天晴,欣然应道。 待见小尼姑离开这方角落,林锦亦盘旋飞上矮墙,眉眼恢复往日光彩,出声:“哼,本小姐要是先一步查出百问堂的老底,到时一定要狠狠笑话那两师姐妹!” 夜色深处,林锦身影消失暗夜,扑闪声响,似是离笼飞鸟振动翅膀,奋力前行。 风雪飘落,酒楼客栈灯盏明亮,可凨城外连绵如山岭的流民难营,却无一盏烛光,漆黑如渊,死气沉沉。 而此时远离凨城的都城,繁华都城亦是灯火璀璨,酒楼歌台内王公贵族喝的酒酣耳热,丝毫不知天下大乱,醉生梦死。 众多贵家宅邸的林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时,笼中鸽子咕咕叫唤,主桌前的中年男子正倒着两杯酒出声:“故人风雪夜里来访,薄酒一杯,莫怪招待不周啊。” 那另一处暗处的模糊人影,爽朗笑道:“林大人太自谦,老妇贸然前来打搅,该自罚才是。” “这么多年来您的性子,真是从未变过。” “哪里啊,老妇变化大咯,现下牙齿松动,没剩几颗,除了酒,别的都吃不了。” 两人浅酌数杯,方才停了说笑,林山询问:“不知何事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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