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亦如此,虽不会委屈自己如斯,但...她记得沈缜爱吃什么,沈缜用膳就更方便;她穿着沈缜更喜欢的衣裙,沈缜看见就更愉悦。 是温柔让人动心吗?不,是“坐享其成”的利益。 多简单,只需以爱之名,便可将人驯养成独属于自己的狸猫。当然,“功能”要远甚于狸猫。 有时候沈缜会想,若她们是自愿如此呢? 像“歌颂”的故事里,母亲总会为孩子无私奉献、将军总会为国家付出一切、爱人总会为爱人燃烧自身...... 可是没办法相比的。 沈缜以为人生来利己,再者利自己的后代,其他种种,不过是家国社会的规训,而这规训,或来源于“让人类种族生存繁衍下去”的经验教训和发展历程里私心利益所生的阴私。 简而言之,若两方皆“记得爱吃的菜...百般取悦对方”,那或许还勉强称得起“爱”;可只一方如此,得利的另一方所生的“动心感动”,算爱吗? 沈缜其实很难说清她对丛绻的动心最早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只是猛然意识到时,对对方预准备的算计中已经多了太多的欣赏。 她觉得,这样优秀的灵魂,如果因自己而死,未免显得太过可悲。 她有点想看这般出身和履历的丛绻能站到什么地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往后的心性如何,遇见哪些共患难的朋友,对世间疾苦、修士不涉凡怎样看如何做。 如果没有系统,她或许是个没有仙缘的凡人,那样她就于微末之时结识丛绻,然后在往后余生远远看着她悟大道成仙;她或许也有仙缘,那么也于微末之时结识丛绻,成为朋友,并肩共历几百年的山川。 她们可以走遍神州,看过风花雪月;可以采晨曦中露水最多的那一朵花;可以行侠仗义途中偷闲听听说书吃一盏茶;可以夕阳西下,踩着影子归家或...哼着歌向下一站,看新的风景认识新的人。 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见到一个人逐渐变得更好。 厉害、强大、稳定、牢牢站在此世之巅。 这些,沈缜有一夜梦见,醒来后怔怔许久,不由想,可真是一个好梦。 其实如果事情当真如梦里那般,她也会得到利益。愉悦、经历...都可以算作利益,不过这利益,大家都有—— 她们因相似的灵魂聚集在一起,在这个世间成为齐齐向外的刀,收割本属于她们的利益。 沈缜以为,爱是想让她变得愈来愈好。 野心勃勃的、独立强壮的、聪明冷静的、变通圆滑的。 利于她,也利于自己。 爱她,如爱自己。 同时,总要克制很多私欲。 温柔美丽的、事事以你为先的妻子,如何不生动心和贪欲?只需永远比她强,就能永远感受妻子的如水身段、温言细语。 怎样永远比她强?自然是驯化她、拔掉她的爪牙、为她穿上累赘的绫罗绸缎、教她时间可以用来打扮、告诉她不用看书不用辛苦或你本来就不聪明看不懂、然后赞扬身披绸缎艳丽妆容弱柳扶风的她很美、再把她的爪牙当作奖励还一点点给她。 若觉得羞愧,可以宣扬自己爱她,爱之深不忍其累不忍其受风吹雨打,反正万事“我会护你”,久而久之所有人都此般,所有人都有了所爱的妻子,羞愧自然荡然无存。 沈缜也贪。 哪怕清楚眼前人真正的性情,在现下摸不清她或她咄咄逼人时,也难免会想,这若是七年前该多好。 一眼能让她看穿心思的、温柔的丛绻。 可也就怀念罢了。 “绻绻,”沈缜接着方才的话,“我对你动心,当然有你的温柔乡在,可也当然,远不止如此。我非世人,故你选择重逢,不是么?” 八籽镇时,丛绻大可以在她醒来之前离开。留下来与她相认,就是觉得了她是怎样的人。 迎着女人饶有兴致的视线,沈缜很温和,也很诚恳:“你已经可以掌控我,我就在罗网之中。” 什么爱,什么情深? 她恍然明白,一切都是执念和欲所生的细密罗网。 拢住她,也拢住丛绻,不过是孤舟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目之所及的另一叶孤舟。 丛绻当然也明白。 她的聪慧,怎会不知世上诸多感情的差别,但或许在她那里,这些不重要,也或许并非沈缜这般“分类”。总而言之,她只需知道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人就好。 她是天之骄子,她理应拥有万物,包括沈缜。 然相比死物,活人更难得到。所以经过这些日子的思索和今日的恍悟,沈缜明白了如何让这人欢心—— 表明为她所缚。 这人那日的宣言而今想来便是在宣告此,故而虽说真假不定,但好歹顺应人话了呢? 丛绻像沈缜预料里那般,怔了微瞬,随即美目里散开璀璨的笑意。 她伸手,勾住沈缜的腰带将她拉向自己:“确实挺让人欢心。”
第93章 光天化日 心情好的女人, 眼眸像一汪柔柔的水,看人时水光潋滟,直勾得人沉浸其中, 饶是沈缜见多了好皮相,也熟悉这眼前人,心却还是不由漏了拍,怔怔忘了要说什么做什么。 直到世外高人仪态守则糊到她面前。 “......” 沈缜睫毛微颤,错开视线。 屋里的光变得不甚明亮,想来太阳已经快垂下山, 感觉到放在腰间的手松了松,沈缜准备拉开点距离说话,但没等她开口, 唇边就落下了一点带着幽香的柔软。 随即, 幽香离开,但没有离开太远,女人的呼吸打在沈缜的鼻息间, 以一种柔柔惹人怜爱却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吻我。” 沈缜顿。 她抬眸, 在这咫尺距离里注视眼前人——沾着水汽的睫毛,因方才上药疼痛微微濡湿的乌发,像淋了雨的小小狸猫般,漂亮的心惊,也惹人怜惜的紧。 是真的很漂亮。 人道说七分看人, 三分看景, 好看的人在适合的景里容颜之美便会放大百倍。现下丛绻便如此般, 她半裹着衣裳坐于榻上, 与这卧房的窗户正斜斜相对,最后一捧金黄余晖泼洒进窗漏了几缕在她身上, 被青簪绾起乌发的清妩女人便在这光影里越发单薄、如琉璃般易碎。 沈缜是个凡人。 有了欲念的下一瞬间,她本放于膝上的手就抬起勾住女人腰间,亦微微俯首近前,同样柔软的唇相贴,她贪恋追逐着幽香细细碾磨,再很温柔地叩开小巧牙关,渐疾渐探。 因为五感退化,她若要做到她自己满意便势必会让丛绻感觉太重,故而沈缜忍着难平的欲,算着程度咬/吻,然未待她再深,便被躲开一瞬,女人声音低软:“不要走神~” 衣袖被扯住,丛绻眼眸晕着水,语气再软:“可以重一点。” 沈缜喉头微动。 须臾,她道:“好。” 片刻的寂静后,沈缜又将女人濡湿的发丝挑起替她勾到耳后,顺着捻她的耳垂,唇边慢慢绻上笑意,再答了一句:“好。” 最后的余晖也被太阳收回。 沉沉夜色里,两人纵情于人间极乐。 ...... 入了秋,但刘头村的村民大多都还只穿着单衣。 今日沈缜没有像往常一般待在院子里,她带了邵玄微推轮椅,四个护卫随侍左右,在村子里晃悠。 这几天过去,村长已经知晓贵人不喜旁人打搅,应是也嘱咐了村民,所以除了草儿那一家厚脸皮外,其他人见了沈缜一行人都只是远远看着。 沈缜便这样来到了村东张家。 “主人,”邵玄微在后面道,“就是这里。” 沈缜盯着还算不错的房子,若有所思。 名称已经很好给出了分隔,“刘”头村,顾名思义,这村子里绝大多数人都姓刘,祖上连着血缘。而区别于他们的“张”家,经鸦雀的人查验,乃是张天印爷爷那一辈搬到此的。老人家来这儿时赤条条没啥家当,但胜在能下苦力,拼了半辈子也算组了个家,生了张天印他爹,张天印他爹又生了他兄弟三人并一个姊妹。 但毕竟是“外来户”,拢共算下来才三代,家里还是贫得很,张天印大兄成亲是张家与杨头村一户人“以妹易妹”,对方妹妹嫁过来,张家女儿嫁过去,他二兄成亲时条件好上了一些,但彩礼一给又起了间屋子,家里就再度穷下去。 等到这张天印成亲...... 沈缜轻笑一声。 别说贫,黎家女郎甚至还让这房子翻了个新。 可是有人啊,不见得珍惜。 沈缜手指打了打轮椅扶手:“凌风,去叫门。” 唤作凌风的男人拱手:“是。” 他向前走去,但还没张口,那屋子里就出来了个老妇人,老妇人眼睛估计不怎么好,最开始愣了神,但定睛看清楚后大惊,哆哆嗦嗦起来,喊:“当家的,当家的!” 还是下田的时间,张家其他人都在田里,张天印自那日出村后也还未归来,以至于张家现下只有年纪大了窝在家里的张叟张婆、怀了身孕的黎家女郎和几个孩子。 闻得声音出来的不止张叟,三个小孩一溜烟也跑了出来。 落在眼中的模糊小影子,让沈缜了然。 这些怕是张天印两个兄长的孙子,不过没有分家,他们竟也住的开。 沈缜瞧着凌风在前面交谈,悠然等着,过了须臾不见动静便也没了耐心,打了个手势示意邵玄微,随即她也就去了院里。 然她来的时间很好,凌风刚让开,轮椅进了院子,她找的人就出了屋。 沈缜眼眸微眯看过去。 哪怕眯起眼睛,她其实仍然看不清,也没听清问句,直到邵玄微恭敬弯腰附在她耳边:“主人,黎女郎问,寻她为何。” 沈缜:“答她。” “是。” 邵玄微直起身:“我家郎君欲寻高公看相,奈何高公迟迟不归,便想先向黎女君讨教一番。” 少妇蹙了蹙眉,抿唇:“我并未承袭父亲之能,怕是要让诸位扫兴了。” “无事。”邵玄微笑,“只是答些疑惑罢了。” 她顿了顿,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女君当不会拒绝吧?” “......”少妇唇抿得发白,最终还是快步走到两个老人旁说了些什么,然后向这边过来。 一行人达成了目的就转身离去,等到出了院子离开了一小截路,身为武者耳更聪目更明的邵玄微听到方才那老妇人正在哭诉:“他们是不是要抢走兰娘做那小妾!” 老叟声音也在哆嗦:“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光天化日...” 哟,这么穷还读过点书啊。 邵玄微想。 老妇又哭:“兰娘还怀着咱家的孙子!” ......话语随着风声慢慢听不到,邵玄微心底无奈又无言。但她余光瞥见跟在她旁边的女郎,容颜秀丽、皮肤白皙、身段窈窕,与这村中高壮、手大脚大的妇人们格格不入,倒...真的像话本子里被强掳豪夺的民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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