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同十万大山相隔没有多远,天气向来潮热,非是宜居之地,故而除却守边的将士外并没有多少人口。这些人口绝大部分世居于此,基本祖上都与十万大山的部落有通婚,长相多多少少都带了点深邃,能够一眼和纯的中原人分辨开来。 所以,沈缜和谢容初来八籽镇时,典型纯中原人的相貌就吸引了镇上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月过去,镇上人一传十十传百,知道了这对模样漂亮的年轻夫妻是从乾国来,家中还有一个女儿由老父母照看,他们撇下女儿出门只因郎君是个医师,想找十万大山里的一些草药和虫子用以研究治病,他腿脚不便,妻子不放心故而随行。 两个月过去,镇上人知道了这家郎君医术精湛,东街老丈痛了半辈子不见好的腿贴他做的膏药半个月后没再痛,大槐树边那家老嬷年轻时生孩子留下的肚痛也药到病除,最最厉害的是一个被“鬼神”夺去精气的小儿吃了他的药气力又回来了! 半年过去,镇上人的见证下,里正的侄子和屠户杜刀疤的孙子进了沈家医馆学医。虽然沈郎君说“吾师犹在,岂敢自专”,坚决不收弟子,但还是被这俩学徒以对待师父的礼数对待。 一年过去...一年过去,小镇上起了一件极大的恶事。 刚开始是一户五口人家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因不同原因先后死去,里正让人探查后没发现什么,便就当巧合处理。然随后的半个多月中,又有三户人离奇去世,死因各不相同,落水、踩空、斗殴...每一个看起来都死得合情合理,单看没有什么问题,可一旦将他们联系起来便十分不寻常—— 二十余天,四户人,满门尽灭,十几口人。 恰巧有接了其它案子的獬豸楼历练修士路过八籽镇,里正等耆老求了他们帮忙查看一番,却得出没有邪祟作乱的答案。 这下,人还在继续“意外身亡”,镇上人心惶惶,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家。而这个节骨眼儿,江湖人一个接一个地来到八籽镇,言谈间都说前不久出了幅“藏宝图”,宝藏的地点就在镇旁的九沂山。 八籽镇的怪事,自然也引起了这些江湖武者的兴趣,不论他们是否因觉得这怪事和宝藏有关系才探查得十分热情,总归也算帮了忙。而今日沈缜和谢容赶到时,便见得一山羊须老儿拄拐立在那户新出事的人家前,正声如洪钟与里正说:“你等造孽太多!如今这是天谴!” 沈缜心中一动,不用她示意,一年相处下来的默契已让谢容推着她上前。 “杜老。”先对里正礼貌颔首,沈缜再看向那山羊须老儿,“这位是——?” 里正正被刚才那句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又不好直接跟江湖人发生争执,这山高皇帝远的吃亏了就是吃亏了,见到沈缜递来台阶松了口气,扯出个笑答她道:“说是个神算子。” 神算子? 迅速在脑子里对了一遍,沈缜大致有了个猜测,欠身拱手道:“不知阁下可是‘算天机’朴无尘?小子姓沈名容,是镇上花乡街那家医馆的医师,这是晚辈内子。” 山羊须老者眼睛微眯,看将过来,目光扫过带着帷帽的谢容,落到沈缜身上,点了点头:“正是老夫。小子倒有眼力...” 他来八籽镇也不是一日,镇子不大早摸了个遍,也知道这和其它镇民模样格格不入的郎君是谁,只没想到对方竟知晓他,于是沉吟微瞬又开口:“听闻你医术精湛,不知师从何人?” “晚辈师从习同。”沈缜应。 “习同?” “是。”沈缜道,“家师俗名本不是此,但它志在习百家之道,令天下大同,故而取此名字,以作勉励。” 朴无尘讶然,心中生了些敬佩。虽他仔细想了这名字也没想起来这号人,但又觉得或许就是一声名不显的小人物,可小人物却有如此凌云志,怎不让人顿感胸中激荡? “师如此,可以是众人之师。”他由衷道,“想来不用真名,是不希望他人打搅,老夫便顺遂汝师之愿,只可惜不见此等人物。然既得见弟子,便结个善缘,可为你算上一卦。小子,你想算什么?” 沈缜:“......” 更名为习同的系统:“......” “晚辈谢过阁下好意。”沈缜再度欠身,然后抬眸瞥了眼院子里哀戚的妇人,“只是现下情形却有些不便。不若待到此间事了,晚辈再登门拜访阁下?或阁下给晚辈面子去家中一叙?” “有理,有理!”朴无尘捋须。 他也瞧向院里,轻叹一声,再看里正:“老夫已同你说了,这就是天谴!” “欸你这......” 院外再度吵起来,沈缜在这背景音中进了院。她到尸体旁边,看着那把贯穿尸体心口的柴刀,默默半晌,对垂泪的妇人言:“吴婶,节哀。” 吴婶抬头望她一眼,又垂眸下去,嘴里不住低喃着什么,沈缜细听了听,听出是边地的方言,大概在唱哄睡的歌。 “......” 沈缜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缩了缩。 不过下一瞬,她眸光一厉,轮椅在刹那间旋转改换方向,谢容也在一瞬间被她护到身后—— “公子突袭,是否胜之不武?” 沈缜视线下落,滑到离颈上脉搏只有一寸的长刀上,再上移至几步之外男人的面容停住。 “哈,抱歉。” 男人笑,“见到轮椅习惯了,某穷,指着那东海女谋臣的脑袋拿赏金呢。” “误会,误会。”他慢悠悠收回刀,爱惜地擦拭,一边问,“这里人都死透了,公子还来做什么?还立在门口同别人讲话讲那么久。” 沈缜蹙眉:“镇中怪事不绝,在下身为医师,受镇民之托,探查清楚每一人的死因,以便破案。阁下刀法一流,然八籽镇不在江湖中,为免意外,还请阁下守些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规矩。” “知晓了。”男人口中应,“我叫徐楚刀,算天机对你感兴趣,我也挺感兴趣。沈容是吧?交个朋友?” “......” 沈缜不答,她忽略对面人,目光先掠过地上对刚才那番动静似乎一点也无感知的吴婶,再看向谢容:“夫人,还好么?” 谢容摇了摇头,但声音却有些发颤:“我还好...” 沈缜面上浮起些担忧,咬了咬牙,先唤地上的妇人:“吴婶,不若与我们住到医馆去?” 然而一连说了几句,妇人都没有应答。 长叹一声,沈缜望向谢容:“夫人,我们回去吧。” 站在那边的徐楚刀一怔:“这就走了?你不是要查看他的死因么?这才刚来呢...”
第65章 这个江湖 “......” 沈缜顿住身形, 看了眼谢容暂作安抚,转头望向喋喋不休的徐楚刀:“无相楼刀客榜第一狂刀客,原是这副性子么?还是说, 您觉得在下身上有什么东西,故而揪扯?” 她话语直白,没有掩饰不耐,徐楚刀一怔,目光移了移,瞟过轮椅旁带着帷帽的女人, 恍然明悟,俯身拱手:“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惊扰嫂子了。” 他挠头笑:“兄长不像个普通医师, 又知道算天机, 又晓得无相楼那劳什子榜,气质也不同寻常,按我说, 更像是个隐居避世的高人呢。” “叮——” 电子音落在沈缜耳边:“检测到任务关键人物亲口承认宿主‘世外高人’, 奖励气运值1。” “......”还真大方? 沈缜沉默。 她眸底晦涩,视线落在男人脸上,早在对方挥刀而来时就已触发的人物面板再次自动弹出—— 姓名:徐楚刀 别称:刀狂、阿楚 年龄:24 父母:徐九意、上官承云 配偶:无 子女:无 潜力值:91%(凤毛麟角) 武力值:上阶武者(刀法可称天下第一) 健康值:100% 精神值:99%(他对你十分感兴趣) 在“父母”和“精神值”那两栏上转了转,沈缜收回目光,淡淡道:“在下数年前也曾远远见过朴先生一面, 至于无相楼各榜, 知道又有什么奇怪?若仅凭此便可是世外高人, 那天底下怕是再没有世外。” “不过在下想, 即便解释再多,公子也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可今日情形, 你也看见,此处非是闲聊之地。” 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一个哀哀低喃的母亲,院门外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争执声哭泣声不断...... 徐楚刀打眼扫过一圈,喉头动了动,终于默然。 江湖中人见惯了死亡,适应得很快,有武艺内力傍身,他们更在乎捉拿凶手、探究谜团。然这些平头老百姓,却不一样。 八籽镇,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八籽镇民,每一个都心惊胆颤。 “夫君,”在旁久未开口的女人声音柔和,听着比刚才镇静了许多,“我无事。待到查探完杜兄弟死因,咱们再回去吧。” 沈缜面上怔了下,回头看过去,却见女人又对她小幅度点了点头。 有刚刚目睹整个事情经过的人在院子外嚷嚷:“大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上来就要杀要打,人家沈夫人一惯胆小......” 那人旁边,附和声稀稀拉拉响起来,最终吸引了院门口正吵着的里正和朴无尘的注意。 当然,里正是此刻才发觉,而朴无尘...沈缜藏在宽袖下的手指捻了捻,眉心微压。 姓名:朴无尘 别称:算天机、无尘道人 年龄:57 父母:朴雪、贺兰十一 配偶:无 子女:无 潜力值:72%(还行) 武力值:中阶武者(就这?) 健康值:82% 精神值:95%(他在观察你) 朴无尘是中阶武者不奇怪,他本就不靠刀口舔血吃饭。但他“算天机”的名号是来自于其十算十准,可若当真能堪破天机、探得命数,潜力值怎会才百分之七十? 沈缜敛起心中思量,在走进来的两人开口前先一步出声:“朴前辈,敢问您所言‘天谴’指的是什么?” 里正一急:“沈小弟——” 刚焦躁唤出口,却接到沈缜看来的“放心”目光,他声音便不自觉小了下去,“这怎好......” 朴无尘视线在这两人中间一转,心下若有所思,捋着山羊须答:“小友信我?” “算天机之言如何不信。”沈缜笑,“前辈愿为八籽镇测得天谴,是我八籽镇众人的福气。还请直言,必有谢礼。” 朴无尘目露赞赏:“小友不错!有些人嘛...” 他瞥了眼身边的里正,轻嗤一声,然后肃色道,“那老夫便直言。不瞒各位,老夫来此亦是为了那藏宝图中的宝物而来。九沂山山脉几百里,大虫恶狼、蛇鼠蚊蚁甚多,一点点找肯定行不通。” 此话落,在场之人皆屏气凝神,尤其是夹在镇民中的江湖人,原本还散漫的模样都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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