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这座宫殿一片死寂,恍若无人。 沈缜摩挲着扳指,唤守门的小头领:“言官的女儿现在何处?” 小头领挠了挠脑袋。 沈缜淡淡:“山姜。” “是。”立在轮椅后面的山姜看向小头领,用北语重复问了一遍,“言官的女儿现在何处?” 那小头领先是怔了一下,看模样是没有想到这夷族女人居然会说草原上的话,片刻方回:“言官?” 他想了会儿,“各位请跟我来。” 于是这小头领带路,一行人往里去,穿过长廊走到殿门前,一间一间打开进去再出来,直到进入第五间时,沈缜停了下来。 这间偏殿同前面一样,破布铺了一地,十几个曾经的贵女蓬头垢面蜷缩在布上,紧紧依偎。 而在昏暗的光中,沈缜对上了王明淑的视线。 不仅是王明淑,明显中原人的长相和女子的身份为沈缜迎来了大部分贵女小心翼翼的打量,但身后跟着的北军小头领让这份打量夹杂上了无尽的恐惧。 好在这位小头领很会察言观色,在发现沈缜并没有离开的意图后便自觉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屋中明明空荡,却愈发让人觉得逼仄的慌,压抑和窒息几乎实质化地缠上了每一个人。 因目之所见,洛如珍身形已止不住地颤抖,手也死死握成了拳。 在她的目光中,沈缜一点一点驱动着轮椅向前,直到在离那些贵女大约还有三尺的地方止步。 王明淑看着沈缜。 沈缜看着王明淑。 须臾,少女沙哑着声音:“你来了。” “嗯。”沈缜顿了下,道:“怪我么?” 少女不解:“......为何要怪?” 沈缜道:“我本可以救了你。” 一室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王明淑缓慢但坚定地拿开了她身旁女子护着她的手,在地上慢慢移了过来,移到沈缜跟前。 少女瘦了很多,狼狈了很多,露出的肌肤处处都是伤痕,但这般的情况下,那双柔和的眼睛和那身书卷气却还在。 “不怪你,也不该怪你。是我自己选的路,不是么?” 王明淑的语气很轻,是几乎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她仰起脖颈,直视着沈缜:“我信守了承诺,沈映光。” 沈缜眸色暖下来:“嗯,我很开心。” 王明淑眼睛弯了弯,低低重复:“你很开心...” 她声音更低:“我知道你会来。” “是,我会。”沈缜肯定她,“所以,要和我走吗?” 在少女目光移上她身边人之前,沈缜补充:“她们也可以。但女郎,最多只能是她们了。” 王明淑眼中微光明灭。 片刻,她看着沈缜:“沈映光,多谢你。” 沈缜略略俯身,向她伸出手:“既是同裳,何言谢意?”
第57章 随心而为 金光与雪色辉映。 冬日天黑的早, 刚刚到酉时,太阳已有了西落的趋势,沈缜推门而出时, 看见的便是丛绻立在廊下身披霞光的模样。 她许是听见了动静,回眸望来,浅浅一笑。 神思尚未动,沈缜面上却已随她也露出笑意来。 “绻绻。”沈缜唤。 “嗯?”丛绻回应。 沈缜笑着不再作声,只放纵着自己的疲惫,懒懒靠在轮椅背上, 待到女人走近,任由对方握住她的手试探温度,又刮了刮她的鼻子聊作安慰。 丛绻柔声问她:“阿缜, 我们回房用膳, 然后洗沐?” “好。”沈缜应。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晦涩。 身体懒散,精神却依旧紧绷,以至于她刚刚并没有错过面前女人眸中那快速划过的怜惜和心疼。不似以往刻意的三分做成十分, 方才这倒更像是十分强行只溢出了三分。 有人动心了么? 沈缜的手被遮挡在宽大衣袖下, 指尖慢慢摩挲着暖手炉。 身后丛绻的声音传来:“阿缜,那些女子如何了?” “不大好。”沈缜回她,想起看见的那些,语气不由低沉了下去,“身上无一处好的肌肤, 私/处也多有损伤。更有一人是怀着孩子被掳被奸, 那胎儿月份已大, 她的情况很不好。” 风卷起两人的衣摆, 风中是难耐的沉默。 过了良久,丛绻才又问:“那公主呢?” 沈缜答:“公主在耶律纵那里, 毕竟是名义上的王妃。” 或许现在也早变成了实际。 “妾听闻,”丛绻顿了顿,“那日开平城破,耶律王子在众人面前羞辱了公主。” 沈缜挑眉:“嗯?” 丛绻轻道:“妾在前来开平的路上,道旁有人说王子强迫公主看父兄狼狈的样子、看母亲姊妹受辱...且问她蛮人滋味是否要好的多。” “......” 虽说从鸦雀处已经知晓了这个传言且判断完它有几分可信度,但再度听到,沈缜还是没忍住叫系统:“这样最后可以HE?” 久久未得到用武之地的系统回答时颇有些怨气:“我方没有说明最终结果,同时,或许这也是耶律纵成为宿主您任务目标的原因。” “是么?” 沈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暖手炉,若有所思。 在一开始,系统就告诉她,她的任务是夺取违背承诺之人的气运。从字面含义上看,违背承诺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人,而在剑阁山谷中醒来后于任务库中匆匆扫过的一眼——上一个任务的傅瑾瑜、这个任务的耶律纵,也确实是普世意义下的“非好人”。 所以,系统是一个惩恶扬善的存在吗?像她前世看见的那些网络文学一样,无害又天真,或者是坏的蠢笨? 可沈缜不觉得。 对面即触发、可以简略概括一个人基本信息的人物面板,出售物品可以在此世大多数人面前装神弄鬼的商城,以及可以随时随地感应到她的心声...... 她只觉得系统神秘强大的可怕。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沈缜只勉强能够将自己的一些思索——比如现在,藏到心底最深处,以免系统觉察。 可是再多,再多...如果任务失败,她会如何? 没有能够再想下去。 一是因为疲惫的身体不足以继续支撑精神高度集中从而避免系统察觉心声,二是因为耳边响起了女人带着担忧的轻唤:“阿缜?” 沈缜回神,两人已到了屋门前。 “确有此事。”她接上刚才的话题,“所以我想,公主现在应该很难过。” 肉/体的折磨固然令人痛不欲生,精神上的折磨却往往更加残忍。 丛绻默然。 她们坐到桌边,不多时就有小厮提着食盒进来。 沈缜浅浅扫了眼,认出了这个小厮是贺九阳手底下的鸦雀中人。 此次进入开平,为减少耶律纵的疑心,要跟在沈缜身边行事的鸦雀中人都变更了行头,小厮婢女管家护院老嬷,全都是他们所扮,分两批人马带着数箱金银绸缎古玩玉器前往,将沈缜贵族女的身份做得再实了些。 而丛绻就混在第二批人中,比沈缜稍晚一些时间抵达开平。 说起来...沈缜看向丛绻,温声道:“绻绻,我借了你父亲的姓氏。” “嗯。”丛绻点头,此事沈缜在做之前就已与她提过,“是发生什么意外了么?” 沈缜摇头:“没有。只是待到事成之后,你的父亲会得到些礼物。” 承受着耶律纵怒火的礼物。 丛绻怔了微瞬,眸里浮上些许无奈的笑意,柔柔应:“好。” 早在几个月前,沈缜就问了她,可否借陈氏的名头一用。陈是丛绻父亲的姓,也曾经是盛国一个数得上的小世家。 十四年前,盛国与乾国发生战争,史称“渡水之役”,盛国惨败,被迫割地又献上美人和金银。而她的父亲陈远清当时追随的主公便是主导这场战事的威远侯陆鸣,渡水战败,陆鸣全族男丁抄斩、女眷流放,陈远清为留下陆鸣独女,便用她换了那个孩童,由是丛绻没入了教坊司。 此次沈缜欲构造一个让耶律纵放心的身份,于是便来问她可否借用陈氏。 沈缜说:“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有真有假才能让多疑的人放心。只有一点,若往后陈氏真因此受了难,因今日所言,天道便可能将此算作你的因果,绻绻,你还要做么?” “......妾要做。” 彼时的丛绻在短暂思考后给了沈缜如此答案:“妾随本心而为,自认无愧天地。若天道真因此弃妾,妾担着便是。” 但她同时问沈缜:“可借用陈氏,以后东窗事发,耶律王子未必查不出昔年事。一旦知晓妾与陈氏的瓜葛,顺藤摸瓜猜测到阿缜身上便不困难。阿缜,你不在意么?” 对她的这个问题,沈缜笑容晏晏,“乾国之后,獬豸楼和江湖中应当已经有了我的画像。等再过些时日,尤其在无忧公主崭露头角后,若我不做遮掩,沈映光这个名字和她的容貌应当就会传遍神州。绻绻,我是否在意,并不重要。” 事情便自此确定下来。 从记忆里回神,丛绻眼中秋潭潋滟,见着沈缜将一只盛满冬瓜汤的小碗放到自己面前。 她抬眸,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接,然刚动了动唇,门扉便被叩响。 沈缜看过去:“进。” 进来的贺九阳和山姜很小心,把门推开的瞬间用身体挡了空隙,避免了寒风呼呼全吹入屋里面。 “直接说吧。”沈缜一边给丛绻夹了筷子菜示意她继续吃,一边对黑袍两人道。 两人同时:“是。” 贺九阳先言:“北边的兄姊来信,燕京十余部落暗中联络的更为频繁,大致猜测为意图向北帝施压,令南下北军早回燕京。” “嗯。”沈缜并不奇怪这个后续,“还有其它么?” 贺九阳看向山姜,然而后者在片刻的犹豫后,开口道:“有一件事,属下觉得奇怪,但还不确定。敢问主人,可否容属下探查明晰后再做禀报?” ! 贺九阳面色一变。 身为东一,他下意识想要训斥山姜,鸦雀的职责本就在于收集情报全然上呈,山姜这个行为已经越过了属下的界限! 可......主人就在眼前,她没有发话,贺九阳自然得沉默。 而桌边,沈缜的视线饶有兴致的落上山姜的脸。 对方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她自然明白,可却不觉得冒犯,反倒有些许欣慰。 看见了她想做什么,不隐瞒自己的野心,在这急缺人的阶段,山姜真还是一同成事的不错人选。 不过,沈缜在细细观察对方面容时恍然的却是另一件事。 ......夷族人往往五官轮廓深邃,他们和中原人通婚后的后代也多有此特征,山姜是夷族人长相的典型代表,傅瑾瑜则是中原与夷族混血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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