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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破身体，不知能活到几时呢，若是像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倒不如一生下来就死了。 自厌感愈发浓厚，这时，柳墨突然感到旁边的柳荆动了一下，而后身体一凉，原来是柳荆踢被子了。 他冷眼看着，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只要将被子都扯到自己这里，说不定阿姐就会像他一样孱弱了…… 说到底，柳墨内心深处对柳荆是嫉妒的，嫉妒她只比自己早出生一年，却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嫉妒她能跑能跳，能去到自己去不到的地方，甚至嫉妒她蠢笨，不用承受这个年纪不应懂的黑暗。 柳墨形状优美的眼睛里溢满了恶意，他缓缓扯开了被子，柳荆小小的身子瞬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她咕囔了一下，蜷起了身子。 这一声将柳墨惊醒，心里的恶兽不甘不愿地被重新关进了笼子。 他用力将被子甩到柳荆身上，心底暗骂：“冷不死你！” 柳荆并未被吵醒，她翻了个身，砸吧了几下嘴，又熟睡了过去。 而柳墨怔怔盯着破败的屋顶，鸦黑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阴暗。
第9章 贵人 翌日，柳墨慢条斯理地喝着柳玄从镇上带回来的药，他面目平静，好似喝的不是苦掉牙的药汁而是白水。 柳荆看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白嫩的眉头紧皱，抿着唇，一副被苦到的表情。 她赶忙错开眼，珍惜地从小枕头底下拿出柳玄给她的发带，扎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小揪揪。 摸了摸自己的发带，柳荆心满意足地背上自己的小破背篓，正欲打开门走出去。 “你出去干什么？”柳墨问。 “和王铁蛋他们去掏兔子窝呀。”小姑娘晃了晃头，一副兴奋的样子，头上发带的两根飘带在空中摇曳。 此时正值初春，冰雪消融，睡了一整个冬天的兔子也准备外出活动了。 柳墨点点头，不再说话。 柳荆内心一喜，麻溜跑开了。 她看着大大咧咧，但有着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在柳家中，看似病歪歪又瘦小的柳墨最是令她乖觉。 就比如若是刚才柳墨不让她跑出去，她虽然内心很是渴望，但还是乖乖听话。 柳荆跑到院子门口，正要开门，院子里正在晾晒衣服的孙芸叮嘱道：“荆儿，别玩疯了，早点回家！” 柳荆胡乱点点头，屁颠颠跑到不远处田埂边上的杏树底下。 杏树底下早就聚集了一帮小孩儿，柳小草就在其中，她朝柳荆招了招手，“小荆，这里！” 小姑娘赶忙跑到杏树下，她气喘吁吁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肚腩，“累死我了。” 王铁蛋吸溜着鼻涕，嘲笑她，“噗！小肥猪！” 柳荆猫眼一瞪，双手叉腰看着王铁蛋。 王铁蛋笑容一僵，他低下了头，双手打结，讷讷道：“我说的小肥猪是我，嘿嘿……” “哼！” 柳荆哼了一声，这事就这么算了。 别看柳荆在家中有多么地怕柳墨，在外面她就是孩子王，大姐头，只因她虽然胖，但很灵活，打架超狠，王铁蛋这个前任孩子王在她的“教育”下也乖乖屈服了。 旁边的柳小草看到柳荆头上的青色发带，眼神一暗。 没有人知道柳小草前段时间开始每隔几天都会做一个预知梦，梦境的内容没有规律，但有一点她是确定的，柳家，或者是说柳墨，未来会是永乐王朝位高权重的指挥使，至于柳荆，她是没梦见过的，但想来有一个指挥使弟弟，日子又能过得又有多差呢？ 从做了第一个预知梦开始，柳小草就决定了，柳家这个富贵窝，她是入定了！ 只不过柳墨身子太差，眼睛黑黢黢的，没有丝毫温度，渗人的慌，这让柳小草有些郁闷。 而昨晚，柳小草又做梦了，她梦到了冰雪消融的初春，一身锦衣华服的俊美少年躺在潮湿阴冷的山洞里，画面的最后，是一闪而过的青色发带。 现在，那根发带正带在柳荆的头上。 柳小草内心纠结，她想到昨天柳墨那冷冷的眼神，心中一定，暗道：这泼天的富贵我柳小草接定了！ 柳荆“教训”完王铁蛋，得意地握了握小粉拳，“出发！” 说完，便迈着小短腿向山脚走去。 身后的小伙伴连忙跟上，柳小草也亦趋亦步地跟着柳荆。 到了山脚，便见一簇簇冒着尖的嫩草，以及散落的枯枝。 几人便分开行事，有人去捡枯枝，有人去掏兔子窝，柳荆一连掏了好几个兔子窝，连兔子毛都没见一根，她不禁有些气闷，便干脆就不掏兔子窝了，转而去捡柴火。 捡着捡着，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偏，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一个小山洞面前。 而原本紧跟着柳荆的柳小草则恨恨跺了跺脚，柳荆动作太快，她跟不上，然后就把人跟丢了，泼天的富贵也跟着丢了。 此时的柳荆站在山洞前，有些纠结，山洞只比她高一点，洞口上面是挂满了薄雪的枯枝烂叶。 最终抵不住好奇心，柳荆猫着腰钻了进去。 洞口窄小，钻进去后却别有洞天。 洞内空间偏大，光线昏暗，石壁上是一道道水痕，洞内边角长着湿滑的青苔，地上是黏糊糊的泥巴。 柳荆走得很小心，忽然，脚边似乎碰到了个什么东西，小姑娘吓了一跳，转而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似的，她估摸了距离，朝脚旁的地面重重跺去。 “嗯哼！” 旁边的地面穿来一声低吟。 柳荆迈开腿，便想跑路。 可是心里像是猫抓一样难耐，她转过身，蹲下去，接着昏暗的光线，她看清了地面上躺在一个俊俏的小少年。 小少年苍白着脸，身上穿着柳荆从未见过的漂亮衣服，大腿处的衣服有一块深色的痕迹，靠近小腿位置的衣服依稀可以看到一块小脚印。 柳荆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看着那块小脚印，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她面带纠结地看着靠躺在石壁上的小少年，心里嘟囔，爹说，外边的野男人不能随便乱捡。 好一会儿，她从小背篓里拿出一小块粗粮馍馍和一小包止血药，肉疼的放到小少年的肚子上。 馍馍是孙芸怕她饿放进去的，至于止血药则是柳墨看了柳玄手抄的医书后，出门溜达了一圈，随手配了一小包止血药然后扔进了柳荆的小背篓里。 放下馍馍和止血药之后，柳荆便撒开腿跑了。 她并未注意到，在她转身跑出去时，身后躺着的少年卷翘的睫毛微颤，眼皮微张，而后又陷入昏迷。 柳荆跑出洞口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小路，她顺着小路一直走，走了好一阵才到达山脚下，其他小伙伴正忙活着，也没有注意到柳荆消失了一段时间，只有时刻关注着柳荆的柳小草注意到了。 柳小草问：“小荆，你刚刚跑去哪里了？” 柳荆心虚地低垂着眼，“我到上面一点的地方找柴火了，可惜没找到。” 好在柳小草注意力都在昨晚做的梦里，并没有注意到柳荆的心虚，她听到柳荆的回答，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柳荆遇到贵人并不是这一天，自己以后要多加关注柳荆的动向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荆，你别怪我。 那边柳小草为柳荆并未遇见贵人而松气，这边柳荆也为柳小草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松气。 “老大，送你一个小兔子。”王铁蛋稀罕地捧着几只圆滚可爱的兔子凑了过来。 柳荆瞪大了眼，嫉妒使她眼睛通红。 若是平时柳荆肯定会挑一个最大最圆的兔子，可今天在山洞里遇到的事让她心慌意乱，她把头一扭，装作不服气地说道：“我才不要你的兔子，下次我一定会掏到更多更大的兔子！” 说完，她便背着背篓慌乱地跑了，青色的发带尾巴在她的脑后晃来晃去。 王铁蛋失落地低下了头。 柳小草则盯着柳荆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10章 我可以喜欢女孩子吗 柳荆踏进院门，将背篓里的柴火放到院角，她偷偷瞥了眼房门，见柳墨并未出来后立马将小背篓塞进角落，然后故作淡定地走进房门。 一进去，柳荆便拿起桌子上的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柳墨挑了挑眉，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在她的小棉鞋上顿住了。 柳荆感受到柳墨的目光后身子一僵，她两根白胖的食指不停地搅动，一副局促不安样子。 她拿起昨晚写好的大字，“我要给爹交作业了！”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爹爹！”柳荆敲了敲书房的门。 “荆儿进来吧。”柳玄道。 柳荆快步走进书房，她将写好的大字摊开在书桌上，而后趴着头面露期待地看着柳玄。 看着闺女湿漉漉满是期待的猫眼，柳玄仔细翻看着这几张大字，他面不改色，思考片刻后，认真地对柳荆道：“虽笔锋稚嫩，但风格独特，有大家风范。” 说完，不动声色地将柳荆的几张大字压进书堆的最底层。 不知为何眼睛有些生疼。 柳荆不知人心险恶，只当阿爹在夸她，她喜上眉梢，忽而问道：“话本里落难公子真的会喜欢上农女吗？” “荆儿怎么会问起这个呢？”柳玄问。 “赵秀才家的宝珊姐姐跟朋友聊天时听到的，她们聊的好像是叫什么《青玉环》的话本。” 柳玄懂了，自从上次跟钱掌柜聊过后他特地看了一遍市面上话本，看来看去，话本内容大同小异，大多都是落魄书生的臆想罢了。 像是丞相千金和农门书生，狐仙报答俏书生，寡嫂和小叔子等内容屡见不鲜。 至于闺女说的《青玉环》也不过是新瓶装旧酒，内容毫无新意，观念上柳玄也不大认同，只不过文笔上多了几分悲春伤秋的文风，格外惹闺阁少女喜欢。 柳玄望着闺女一派天真的圆脸，认真道：“落难公子怎么会喜欢农女呢，落难公子即使落魄了，可他还是公子，十几年的教养让他从心底里看不起农女，要说他喜欢农女，那也是有求于农女。” 柳玄说完，颇觉不够保险，又正经说道：“总之，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好的，除了爹爹我。” 柳玄本是男人，自是懂得男人的劣根性，世上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不过是内心道德感较之旁人更强而已。 小姑娘似懂非懂，她点点头，语出惊人：“既然世上没有好男人，那我可以喜欢女子吗？” 柳玄惊讶扶额，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不过他笑道：“只要你站得足够高，那你就可以喜欢女子了。” 闺女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他并不介意，他柳玄的儿女，合该活得恣意潇洒。 想到蒋劲松，他眼眸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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