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般阵势下,原本拥挤的街道瞬间空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三四人的通道,一列装备精良的军队迅速通过了过道。 站在街道旁的柳玄无意间瞥到军队领头将领腰间别的腰牌时眼神一凝,那个图案…… 不待柳玄细思,军队早已走过。 街道瞬间恢复了人潮汹涌,熙熙攘攘的场景,仿佛刚才并未有军队经过似的。 柳玄摇了摇头,暗道应是看错了。 走到砚香阁,他将抄的几本书交给掌柜,掌柜随意翻看几下,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递给了他五百文,柳玄收下,正要出去,余光看到一旁的书柜挤满了人,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第7章 话本 柳玄走近,随手拿起一本,只见封面上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金钗怨”。 “公子可感兴趣?这可是鼎鼎有名的缘法才子写的。”旁边的小二朝柳玄介绍道。 “哦?” 听到柳玄的疑惑,小二谈性大发,滔滔不绝讲道:“这缘法才子在话本届那是山一样的人物,自从咱们砚香阁有了他坐镇,这生意啊简直一日红过一日,许多爱看话本的学子,少爷和姑奶奶们都抢着他的话本看。您手里拿着的《金钗怨》就是他最新写的话本子,不止是《金钗怨》,还有前阵子风靡一时的《青玉环》《玲珑结》也是缘法才子写的……” 柳玄边听边翻看话本,大致明白了这是一个闺阁少女与竹马表哥相爱到相互怨恨的故事。 柳玄从前来砚香阁都是把抄的书给掌柜领了钱便走,对于科考以外无用书籍他是从来不看,一方面是不感兴趣,另一方面则是家境不好,他读书已是花费甚大,与其把银钱花在话本上,还不如给娘买一身衣裳,给妻子买一支钗子,给儿女买些点心。 像是现在,缘法的文笔固然引人入胜,柳玄心中却毫无波澜,不过…… “不知贵阁是否收稿?”柳玄问道。 “公子是指?”店小二有些迟疑,读书人向来自衿清贵,让他们作诗写文章还可以,但要是写话本那是万万不行的,这会让他们觉得有失身份。 因为这样,目前砚香阁的话本子种类并不多,且质量好坏参半,便是如此砚香阁整年的利润话本子也得占大头,掌柜为话本的供应可是发愁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柳玄指了指手中的话本。 “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请掌柜。”店小二看到柳玄指着话本,立马就跑去叫掌柜了。 砚香阁的掌柜是一名穿灰白长袍,蓄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他双目精明,步履稳健,走近后朝柳玄一辑,而后笑道:“柳秀才,没想到很快又见面了。” 柳玄回了一辑,道:“钱掌柜。” 掌柜姓钱,也是每次检查抄书的人。 钱掌柜伸手请柳玄到一旁的雅阁谈话,柳玄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钱掌边走边暗忖道:“这柳秀才找我不知道所为何事,不过这柳秀才的书法是真的好啊,铁画银钩,入木三分,就像人一样风光霁月。” 说起柳秀才,钱掌柜也是略有耳闻,毕竟泽兰镇的学子就没有不知道刘秀才的,自家砚香阁虽名字高雅了点本质上还是个书铺,平日里来买书的多是书生,听得多了就知道些事儿。 柳秀才长得一表人才,学识也很好,考上了青阳县最好的书院也就是青山书院,本来是能早点考上的,奈何运气太背,错过了好几年,前一两个月听说老娘去了,这下又得等三年。 钱掌柜暗自摇头,运气这东西还真说不准。 走到雅阁,待坐下后柳玄泰然自若地边泡茶边述说自己的打算…… 过了一会,茶泡好了,柳玄将另一杯茶推至钱掌柜面前,茶雾缭绕,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钱掌柜怔忪的脸。 “啪!!!” 已至中年的钱掌柜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手掌火辣辣的痛让他回了神,反应过来后他涨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柳、柳秀才,见笑了。” 唉,真丢脸,一把年纪了还像小年轻一样那么容易激动,实在是柳秀才说的太吸引人了。 柳玄并不惊讶,像是知道钱掌柜的反应似的。 钱掌柜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仔细想了想,道:“这法子虽好,会不会太冒险了?” 柳玄淡淡一笑,“商界不是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吗?” 钱掌柜想想也是,自己年轻的时候可是野心勃勃,恨不得把砚香阁开遍全国。如今人老了,骨头也不硬了,不服软不行啊,现在柳玄的话又让给他重新燃起了野望,他想到每年回京城向主家述职时,一路上望不尽的琼台玉宇,内心突然生起了憧憬…… 柳玄踏出砚香阁的时候回首看了眼砚香阁的匾额,厚重质朴的木板上是雄浑有力的三个大字,一撇一捺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他摇头低哂,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柳玄是接受传统文人教育的读书人,自然也有读书人的傲气和毛病。他自小由母亲秦氏抚养长大,所以没有其他书生惯有的看不起妇人的毛病,但对于商人的看法,就如同大多数书生那样也认为商人逐利粗鄙不堪。 不过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他读书科举不也是为了“利”这一字吗?不为利只为义,怕是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吧。 柳玄自嘲一笑,他一向对自己很了解,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在他心中,他自己和家人最重要,至于旁人,关他什么事呢。 他神色淡淡,脱下了在青山书院时儒雅随和的面具,浑身是生人勿近的冷漠。 一路向西,行人渐少,在快要走出东街时,柳玄看到一个卖饰品的摊子,他想到芸娘空荡的首饰盒和女儿对玩伴头饰的羡慕,拿起一支精致的雕花簪子和绑有动物的发带,问:“老板娘,这簪子和发带怎么卖?” 老板娘笑道:“公子,一共三百文。是给妻女买的吗?” 柳玄点头,并未多言。 他递给老板娘铜板后道了声谢,接过簪子和发带便走了。 老板娘望着柳玄清俊的背影,暗自羡慕着他的妻女。她在这条街上摆摊有十几年了,买首饰的多是富家公子和小姐,极少碰见丈夫给妻女买首饰的。且刚才那位公子穿着并不富裕,但眼也不眨地掏出几百文来买多数人觉得没什么用的饰品,想来应是极为爱重妻女的。 想到家中正在做饭的老头子,老板娘释怀一笑,想这些做什么,各人有各自的缘法,与其羡慕别人,不如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第8章 计谋 “这泽兰镇也不过如此,破破烂烂的,没什么看头。” 酒楼临窗的雅座里蒋劲松无聊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嫌弃说道。 他想到前段时间表妹找他退婚的事,心中尽是烦躁。 “蒋公子说的极是,泽兰镇不过一个镇子罢了,怎么比得上青阳县呢?不过这里的姑娘倒是极为水灵。”跟班陪笑道,说到姑娘时脸上尽是荡漾的春色。 蒋劲松闻言,眼前浮现昨晚漪澜院的玉环姑娘清纯可人的小脸,那胸,那腰,那腿,尤其是一双小脚,啧。 忽而,跟班指着楼下道:“那不是柳玄吗?!” 蒋劲松体内的邪火像泼了冷水似的顿时消失,他紧皱眉头,凑到窗口往下看,还真是柳玄那个讨厌鬼。 这时跟班道:“原来柳玄是泽兰镇的啊,怪不得一副穷酸样。” 蒋劲松想想也是,就柳玄那样,再怎么聪明又有什么出息,他就只配永远沉在泥底里,发烂发臭! 心中对柳玄的厌恶愈发加深,蒋劲松冷着脸,指使跟班,“你去打探一下柳玄这两个月为何不来书院。” 跟班乖顺道:“是,公子。” 跟班走出雅座,轻轻关上了门,门合上的一瞬间,他脸上讨好猥琐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尽是计谋得逞的笑意。 不久,跟班去而复返,对蒋劲松道:“公子,这柳玄老娘前两个月死了,他最近正忙着养家糊口呢。” 蒋劲松听到柳玄老娘死了时嘴角上扬,啧,真惨,这会是要等三年了,这三年看我不把你整死。 他心情愉悦,凑到跟班耳旁密语…… 跟班眼底闪过挣扎,最后又恢复成如一潭死水般的死寂。 …… 夜幕降临,回到家中的柳玄一无所知,他将发簪递给芸娘,“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面对丈夫温柔的眼眸,孙芸大方接过,眼底尽是笑意,“那就多谢夫君了。” 另一边,柳荆得意的在书桌前走来走去,时不时摸摸绑在头发上的发带。 柳墨无奈的敲了敲桌子,“别晃了,晃得我头晕,你大字写完了吗?” “哼!” 柳荆不服气地哼了一下,转而想到大字还没写,她瞬间变了脸色,慌慌张张迈着小短腿爬上凳子,从桌子旁的书堆中抽出粗糙的纸张,慌忙的写了起来。 因为动作匆忙,她的手上不知何时蹭上了点点墨迹,随着时不时抓耳挠腮的动作,她白嫩的手和脸不久都是黑乎乎的一团了。 柳墨冷眼旁观,看到柳荆稿纸上七歪八扭奇形怪状的大字时,他感到眼睛生疼,连忙移开。 真丑啊。 过了好久,柳荆才磨磨蹭蹭地把大字写完,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大作”,颇为自豪,欣赏了片刻,她小心的将这几张稿纸铺平放到桌面上,为了防止被风吹落,柳荆特意拿书本和柳玄亲手做的镇纸压在稿纸的边边角角上。 弄完了一切,柳荆就要掀开被子睡觉了,柳墨立马制止,“等一下,你这样就睡觉了?” 柳荆茫然地看着柳墨,黑乎乎的脸上两颗如琉璃般透亮灵动的眼里满是疑惑。 “你先别睡觉。” 柳墨忍无可忍,他披上满是补丁的棉袄子,拿起床脚的小木盆,摸黑走去厨房。 不久,他抬着小木盆,脸色涨红,柳荆正要拿过小木盆,柳墨却侧身避开。 他将木盆放到床边后先大口吸气,待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缓,方才面色好转。 其实小木盆并不太重,即使装了水也重不到哪里去,可谁让柳墨身子差呢,一小盆水也让他十分吃力。 他将毛巾浸水拧干,皱着眉,带着些郁闷重手重脚地给柳荆擦手擦脸。 “唔,轻、轻点!”柳荆挣扎,可此时柳墨的力气大得出奇。 好不容易擦干净,木盆里的水早已变黑。 柳墨疲惫地将乌黑的毛巾扔在盆里,对柳荆道:“睡觉去。” 柳荆也不是不识好歹,她乖乖应下,吭哧吭哧爬到床上盖上被子,不久便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躺在旁边的柳墨却毫无睡意,他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脸,再用瘦小的左手细细摸了一遍同样瘦小的右手,心底生发出了一股自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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