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朗山上大约有十几户人家。 环顾了一圈后,龙奚问道:“你小姨家在哪呢?” 盛茗徽身子向侧边旋转,指了指一半在悬崖外,一半在平地上的那户人家,说:“就在那。” 龙奚看了眼,说:“我看到缓缓升起的炊烟了,里头的人正在烧火做饭,得赶紧过去打个招呼。” 惯常的菜量要是下了锅,小姨就更有理由拒绝她们的蹭吃蹭住了。 盛茗徽记挂龙奚空空如也的肚子,说:“走吧,我们过去。” 到了柳忠霖家门口,盛茗徽抬手敲门。 敲了几声,没人来开门,盛茗徽朝门缝里唤道:“小姨,我是茗徽。” 这儿山是方方正正的,地是方方正正的,连房子也是方方正正的。 门窗一闭,像个大盒子,还是密不透风的那种,盛茗徽看不到里头的情况。 又敲了几声,还是没人来应门。 第一个闭门羹,这不就来了。 屋里明显有切菜做饭的声音,可里头的人就是不想给她们开门。 暮色四合,天渐渐黑了,和周围约定好似的,当天黑到某个程度的时候,山顶上的这些建筑,一齐亮灯。 山顶亮了,龙奚和盛茗徽眼前的这栋建筑也挤出橘黄色的光亮来,致使两人的身子一半沐浴在烛光中,一半被阴影包围。 更印证了刚才的想法。 里头不是没有人,只是不希望被打扰。 盛茗徽敲门的手落下,转头看龙奚,用目光询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龙奚说:“我来试试。” 盛茗徽和龙奚交换位置。 龙奚冲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也就是最有可能将声音传进去的地方,说道:“霖姨,我是阿峥的朋友,五年前,我和您的爱人有过一面之缘。” 这个开场白,简明扼要,一听就不同凡响。 盛茗徽看了眼龙奚,惊诧的同时,开始思考龙奚这句话的真伪。 这事真的假的,龙奚怎么没有和她说过? 屋里头的声音有变化,切菜的响声停了下来。 龙奚继续道:“她不是去世,是失踪了对吧?她患了癌症,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然后……” 剩下的话,龙奚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门开了。 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涌到眼前。 门开得很突然,盛茗徽愣着原地,回神后立马看向龙奚。 屋里的人也在上下打量龙奚,打量完之后,眯起锐利的眼眸,单刀直入地问:“你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 龙奚用上今天听得最多的一个词汇,说:“这就说来话长了,霖姨可否让我和阿峥去您家里坐坐?我们吃点东西再娓娓道来。” 盛茗徽第一次见有人蹭饭蹭得这么直言不讳,什么弯子都不绕的,想给龙奚竖大拇指。 她刚想完,龙奚的目光就转了过来,盛茗徽对上,立马接茬,说:“小姨,一天没吃饭了,您给我们煮点东西吃吧。” 柳忠霖看了眼身高已然抽条的盛茗徽和她身上的神衣,又将目光移到龙奚身上,思考了片刻才点头,说:“进来吧。” 大门敞开。 龙奚和盛茗徽搞小动作。 前后进去的时候,盛茗徽捏了龙奚的手一下,大抵是想夸她机智聪明头脑好,明着不好说就暗地里传递。 龙奚觉察到以后立刻反握。 但盛茗徽的手收得太快,龙奚没握到。 进了家门,烛光一照,这些小动作无处遁形,盛茗徽收回手,两手交握,放在身子后边,很规矩地站着。 龙奚学她。 两人规矩又局促地站成一排。 柳忠霖步履不停地进了厨房,及时调整灶台里的柴火,将火调小之后探头问道:“你俩吃什么?” 盛茗徽应:“您煮什么我们吃什么。” 柳忠霖:“我这都是糠菜,家主大人吃得惯吗?” 听这语气就知道她对这些传统身份的意见有多大了。 盛茗徽在柳忠霖面前可不敢摆家主的架子,她面带微笑地重复道:“您煮什么我吃什么。” 柳忠霖又看向龙奚,挑挑下巴,问:“你呢?” 龙奚看向盛茗徽,示意:“我随她。” 柳忠霖板着一张脸进了厨房。 从进门起她就是这幅不待见两人的表情。 威慑力太足,两位“不速之客”罚站一样站在门边,怕搅得主人不痛快,所以不敢乱走动。 烛光在屋内闪烁,砍瓜切菜的声音又响起之后,盛茗徽往旁边挪了一大步,离龙奚更近。 随后脑袋向后倾斜,在龙奚耳旁用古语问她:“你认识我小姨她对象?” 龙奚早知她会过来问,头低了低,做应答的姿态,悄声说:“有过一面之缘。” 盛茗徽说:“我都没和她打过照面,你是怎么遇上的?” 龙奚听见了脚步声,觑了眼厨房,说:“待会儿说。” 柳忠霖又出来了,盛茗徽一个跨步回到原位,然后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 柳忠霖拿了高山产的甜瓜出来,实际行为倒不似面上那般冷漠,将东西摆上桌道:“坐下吃点东西吧。” 盛茗徽恭敬不如从命,一个箭步在离她最近的餐桌凳上坐下,生怕坐得晚了没这待遇。 龙奚在后头偷偷地笑,抑制不住。 她很少见盛茗徽这般僵硬。 这种僵硬、拘谨在日常生活中又很常见。 龙奚面对自家舅舅也经常有这样反应。 在长辈面前,她真的和一般的女孩别无二致。 也许是她们介入对方生活的程度还不够深。 龙奚没看过盛茗徽在家里面对家人的模样,盛茗徽也没看过龙奚变成小龙崽活蹦乱跳讨家人欢心的时刻。 龙奚打心里觉得,应该要多些这样的场景才好。 柳忠霖错过了两人进门时的小互动,没错过这时龙奚眼睛里的笑意。 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笑代表什么。 她讶异的是一条龙,一条凤凰视若仇敌,绝对不会靠近的龙,怎么和凤凰的当家人发展到一起去的? 这是凤凰上上下下都意想不到的组合吧? “坐下吃甜瓜吧。”同样的话,柳忠霖对龙奚又说了一遍。 “谢谢霖姨。”龙奚坐下,坐在了盛茗徽旁边。 那么多条板凳,那么多的位置,她偏偏坐在盛茗徽旁边,还给她递甜瓜。 柳忠霖内心又笃定了几分,不过依旧是一副高高挂起,什么闲事都不想管的模样,转身回厨房煮面去了。 两个只敢在柳忠霖走后才敢说悄悄话的人又碰头了。 盛茗徽凑过去,把吃得只剩皮的甜瓜挡在嘴边,问龙奚:“你想好怎么赖着不走了吗?我小姨眼睛不好,这儿用的又是蜡烛,光线不佳,让她修神衣,她肯定会用晚上看不见这个理由挡回来,我也不好坚持。今晚肯定要在她家里赖一晚,明天再争取。” 龙奚给出一个令人心安的笑,把整盘甜瓜都拉到盛茗徽跟前,说:“你吃你的瓜,剩下的都交给我。” 盛茗徽很想浅浅地怀疑一下,但龙奚这个人吧,她说有法子就一定有法子,她肯定提前将这些难关都思考过了,也替她想好了对策。 高山产的瓜格外的甜,盛茗徽多吃了两块。 到了要晚饭的时候,她这半饱的肚子塞不了那么多,成为最早放下碗筷的那一个。 面条是盛茗徽用小碗从大碗里分出来的,也不算浪费,柳忠霖却很严格,说:“高山上的食物来之不易,你们央来的食物,胆敢浪费,我就立马将你们轰出去。” 盛茗徽在吃这一块,一向随心,也没人管束过她。 柳忠霖却不忌讳什么家不家主的。 这是她的地盘,这是她的粮食,她当然要把丑话讲在前头。 闻言,盛茗徽又去拿筷子。 当时接茬有她的一份,她当然要尽力消灭。 龙奚知道今天盛茗徽的肚子装了多少东西,怕她吃撑了,默默把盛茗徽跟前的面拉到自己面前,轻声说:“剩下的我来解决。” 盛茗徽还能吃点,把小碗推过去,对龙奚说:“你再给我夹几筷子,我消化消化,慢慢吃。” 龙奚给盛茗徽添了两筷子。 低头解决碗里的食物时,先一步吃完的柳忠霖抱着胳膊端详两人的互动,片刻之后,给出了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评语,说“你俩是一对吧?” 埋头干饭的龙奚和盛茗徽同时噎住。
第72章 一间房 这事儿龙奚说的不算, 盛茗徽说的才算,因为龙奚是追人的那个。 所以龙奚头埋在碗里,没吭声。 盛茗徽对这个问题的反应更大, 她噎完, 还呛了。 呛完之后就是咳, 咳到脸都红了。 也可能是脸先红了,然后借着咳嗽掩藏。 总之,从盛茗徽个人角度而言,场面很混乱。她和龙奚被她小姨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她们都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 柳忠霖一点都不乱,她抱着双臂坐在对面, 冷冷地看着, 将两人的动作表现尽收眼底。 她也不是非问到一个答案不可,过了会儿就接着自己的问题说:“是一对的话晚上安排你们睡一间。我们这里有规定, 晚上不允许外出活动, 以及下山。” 因为很危险。 盛茗徽面红耳赤, 咳得嗓子都哑了, 竖起一根手指,气息不匀地说:“一……一间, 一间……” 这算不算变相地承认了? 龙奚把碗里的面吃完了, 把汤也喝光了, 这才抬起脑袋,端正又面带微笑地坐着。 盛茗徽碗里就两筷子面,一口已经在肚子里了,一口在嘴里, 混乱时刻已经吞了下去,现在碗里只有一小口汤。 她借着喝汤, 平复脸上的烧灼之色。 淡定一点还能掩藏,一慌张就什么都暴露了。 不过面对小姨的压力与面对族中长辈的压力不同。 盛茗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说出要和龙奚住一间这样的话来。 但凡换一个人,无论是谁,她都不敢将这样的话摆在台面上。 柳忠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换,冷若冰霜地坐着,目光依旧锐利,似乎在等待什么。 盛茗徽喝完汤,把碗放下的那一刻,柳忠霖表情才有变化,张口支使道:“你们去把碗洗了,我去收拾一间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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