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吟漪回望着她,眼底温情缠绵,“好。” 一旁孤零零一个人的徐青云:“……” 就不该在她们中间待太久! …… 在圣旨抵达昌平的下午,清河郡主病重过重,不治而亡的消息传了开来。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那日劝说他们的少年人竟是清河郡主,顿时心中愧疚更盛,再没有起任何波澜。 而城内的秦巍领了圣旨,又发现周围暗中监视他的人撤了许多,想着大约是清河郡主死亡,让许青云措手不及,故而也顾及不到他这边了。他顿时长舒一口气,在城内大展身手,大包大揽地将捉拿在牢里的贪官污吏全都打包,听从圣旨的意思,将其押送回了京城。 这个草包刚走,孟溪梧也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踏上回京的路,然而一道令人震惊的消息绊住了她的脚步。 “探查的人来报,已经找到了颜大人的下落,只是……”徐青云领着报信的士兵赶到了木屋外,拦下了刚刚出门的人,目光一转,看到了送孟溪梧出门的颜吟漪,顿时就有些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了。 “我父亲找到了?”颜吟漪没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整个人激动了起来。 徐青云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件事大约是瞒不住的,便慢慢说了出来:“颜大人他……他的尸身在严府后院的井里给找着了。” 颜吟漪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孟溪梧察觉到她单薄的身躯晃了晃,及时伸出手扶住了她。 徐青云不忍看到少女眼中的呆滞和惶恐,转了视线,“颜大人已经……已经……” 之前一直没有消息时,颜吟漪即便想过或许父亲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但也抱着更大的希望,认为父亲还在城内与于勉这个狗官斡旋,后来又天真地以为父亲也许不信任孟溪梧和徐青云,所以一直不敢现身…… 可没想到,原来她的父亲就在府里,就在那口小小的井里。 “漪漪!漪漪!” 少女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打击,浑身一软,整个人如随风飘摇的柳絮,轻飘飘地就要落在了泥地里。 还好孟溪梧扶着她,稍稍用力,就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 可任她如何呼唤,少女那双灵秀的眼眸也紧紧闭着,原本粉嫩的脸颊也泛了白,苍白又脆弱的模样直叫人心疼得很。 孟溪梧心中也颇为沉重,颜海林人死了,那么他身上的冤屈怕是就难以洗清了。 这可就麻烦了啊! 沉思片刻后,她低头看着怀里即便是昏迷过去苍白的脸上也难掩悲痛的少女,决定暂时留在昌平,“我多留些时日吧,如今秦巍和五皇子一脉的人都走了,正好能入城再仔细查探。” 徐青云知晓她是不忍心留颜吟漪一人在此面对这样的噩耗,轻叹一声后,他也没反对。
第30章 颜海林的尸身停放在颜府, 仵作当天就验了尸,只是因为在井里泡了太久,尸身已经开始腐烂了。 整整一晚后,仵作神色凝重从大厅里走了出来, 上报了查验出的结果。 “……颜大人身上有多处刮擦的痕迹, 像是挣扎所致, 所以颜大人投井自尽这一点很存疑。” 孟溪梧接过仵作递来的记录册, 仔细翻看着。如此说来, 颜海林确实不是自尽而死。有了这一份验尸结果,即便有那份字迹潦草的认罪书,也不能认定颜海林是贪污的主谋了。 这份证据得好好保护, 不能被有心人得知窃取。 重新合上了,孟溪梧交到了跟在她身边的文竹手中, 郑重地交代他好好保管。 挥退了仵作, 她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原该鲜花着锦的府邸早已凋零, 纷纷扬扬的枯叶落下,堆积在院内, 显得萧条又死寂。 “让人把这里打扫一下。”孟溪梧指了指院子,抿着唇轻声说道:“再简单布置个灵堂, 好好送一送颜大人。” 那份认罪书她未曾公开, 只是悄无声息地送到了京城, 所以昌平的人暂时也不知道颜海林是否牵扯进了贪污案里。不过在于勉还没死时, 他散播了一些颜海林畏罪潜逃的消息。真真假假,大约是打算为翻出认罪书做个铺垫。 所以这也是孟溪梧没有公开认罪书的原因之一, 一旦公开,不知情的百姓就会人云亦云, 认为颜海林当真是贪污案的罪魁祸首,即便以后洗清他的冤屈,大约昌平的百姓也不太会相信了。 不过,即便暂未公开,颜海林身上也还有些嫌疑,所以他的丧礼不能大操大办,尽量简单些就行。 …… 因着孟溪梧如今在外人眼中已经是染病而死的人了,所以她外出时,都是趁着夜幕降临、众人入睡之际。 颜府内搭建起了各小小的灵堂,孟溪梧恭恭敬敬地对着棺材上了柱香后,便打算在府内继续查探其余线索。只是刚踏出大厅,便看到迎着清淡月光而来的少女。 单薄的身上穿着冷到极致的白,耳畔簪着一朵小小的白花,半束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拎着裙摆而来时,微风穿过,白衣飘扬,像是欲乘风归去的孤鹤,悲怆又纤弱。 “漪漪?”孟溪梧迎了上去,一眼便撞进了少女盈满清泪的眼眸里,“你刚醒来,怎么就出门了?” 如今秋雨时节里,夜里风大,格外寒凉,少女才因为收不住打击而昏迷过去。身子虚弱的她应该好好休养,怎么能在夜里吹凉风? 颜吟漪颤抖着双唇,红肿的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她缓缓握住了女人瘦弱的手腕,感受着上面的温度,似乎终于找到了支撑,“听说你吩咐人帮我父亲搭建了一个灵堂,我身为人女,自然是要来披麻戴孝,送父亲一程的。”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压抑了许久,似乎每个字都有着道不尽的伤痛和绝望。 孟溪梧抬起手,轻柔地拭去少女眼角的泪,指腹沾染上湿润,冰凉的触感让她也跟着浑身发痛。喉间上下滑动,她轻叹一声,将人拥入了怀中,用自己的温暖包裹着她,“那我陪着你。” 灵堂里已经没有人了,摇摇晃晃的烛火在夜风吹拂下明灭不定,一副普通的棺材搁置在正中央,前边的火盆里还染着未烧尽的纸钱。 孟溪梧牵着神情悲怆的少女,一步一步来到了大厅内。 “颜大人身上的冤屈暂时没有洗清,所以未免让人议论,灵堂设得不大,外人也不知晓府内的情况,无人会来哀悼。” 即便灵堂颇小,可颜吟漪也已经很满足了,况且她父亲一身清正,想来也不愿意因为这件事而铺张浪费。 “阿梧,谢谢你。”她干涩的嘴唇翕动,郑重地道了谢后,便再也无力说其他的话语了。 孟溪梧陪在她身边,一同跪在了草垫上,拿着一摞一摞的纸钱,慢慢烧进了火盆里。 …… 颜吟漪身子虚弱,却硬生生地在灵堂内守了七天七夜,每日只喝上几口水,扒拉几口米粥果腹。整个人眼看着就这么憔悴了下来,原本明媚清亮的眼眸像是失去了生机一般,只余下沉沉死寂。 从小院走来的孟溪梧端着几道清淡的吃食,搁在了她的身边,“漪漪,该用晚膳了。” 但早已麻木的颜吟漪恍若未觉,布满血丝的眼眸出神般看着合上的棺木。 孟溪梧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甜粥放在了她的干涩起皮的嘴边,试图用其余话题唤起她的注意力,“这两天底下的人又查了些东西出来,加上颜大人验尸的结果,应当能洗清他身上的冤屈了。不过为了引出贪污案真正的主谋,我暂时压下了这些证据。” 这件事,孟溪梧有自己的思量。 从贪污银两的流向来看,她很清楚背后的主谋是五皇子楼璟,只是若就这么把所有证据上交到朝廷,即便能出现在她皇舅舅的面前,但她并不认为以皇舅舅对楼璟的维护,会真的对他有所惩罚,说不定最后还会帮着隐瞒。而为了安抚她,也许最多也就是对楼璟训斥几句,再禁足一两个月,最后又要借着养病的理由,把人放出来继续监国,把持朝中实力。 所以她得等一个机会,一个闹大的机会。若所有事都被闹到了元陵朝上下皆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倒要看看她的皇舅舅是否还会想着逆天下人的心而保全楼璟。 这些话,孟溪梧对颜吟漪也提起了,她静静等着她的回复。 感受到嘴角处粥食的清甜,颜吟漪慢慢张开了嘴,喝下了那一小勺甜粥,细细嚼来时,只觉得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但她明白若是不吃些东西,她继续虚弱下去,恐怕就看不到父亲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了。 而且,她不想父亲在天上还要为她担心,便只能一口一口咽下这些粥。 用了小半碗后,颜吟漪再吃不下去了,她木然地摇了摇头,有了些血色的嘴唇一开一合,低缓的嗓音哑得不成样了,“多谢你。” 谢她这么多天来,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也谢她尽心尽力地为她父亲查找更多的证据来。 这些话她无力说出口,只能用着那双早已没了眼泪的眼眸看向她,无尽的谢意缠绵在其中。 那泛红的眼眶里满是哀伤,像是被抛弃的小兽,找寻不到往后的方向。 孟溪梧心尖一颤,轻轻拍了拍她愈发瘦削的肩,“逝者已去,我们能为他做的,就是保全他身后的清正名声。” 宽慰了几句,虽然不能让人快速走出悲痛,但有了要做的事,少女沉沉死寂的眼也终于有了一些光彩。 “你已经在此守了七日了,再如此守下去,恐怕颜大人知晓了,也会心疼的。” 孟溪梧扶着她的肩,柔声问道:“今日随我一同去屋里歇着吧?” 秋风萧瑟,木门轻晃,吱呀作响,暮色慢慢填满了本就昏暗的大厅。 颜吟漪缓缓抬头,看向那装着她父亲尸身的棺木,闭了闭眼,轻轻点了头。 已经停灵七日了,父亲该入土为安了。等到诬陷他的人得到了该有的结果,她会带着好消息来给父亲扫墓的。 被孟溪梧扶着起身,腿弯无力的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孟溪梧牢牢地搂着她,最后见她实在是无法行走,便索性弯下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大嫂给你熬肉粥。” 清冽的嗓音传至耳畔,颜吟漪无意识地闭上眼,脑袋靠在了女人的胸膛处,感受着她说话时胸腔的震动,蔓延的温暖逐渐包裹住了她。 她好困,也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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