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闭了一下眼,好像这样就能让蒙在眼前的雾气消散,好让她将祁空的样子更清晰地印在瞳孔里。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完全是徒劳,热气像是无处不在地蔓延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永远也不可能穿过浓厚的迷雾。 眼前的身影模糊起来,但她知道那仍是祁空,无论什么样的,她总印刻在本能般的能一眼认出来的。寻找对方的默契不知何时早已在魂魄中枝繁叶茂。 那么,便请让它继续吧。 宋晚不想停下,一瞬间好像世界在逐渐褪去表象的色彩,只剩下最本质的存在。她猜想这是祁空描述中的世界真正的样子,真理于其中发生,被称之为无蔽。 “不,”她说,“我爱你。” 不是同样爱她,这不正确。 爱意并非是由于承受方才有了回应,而是一往情深,两厢情愿。 好像两枚埋在土壤里尚未破土而出的种子,一直到冲出黑暗,感应到对方存在,才小心翼翼试探出生长的枝叶,尖端勾连,探尽深处。 她知道祁空一定会懂,她们好像在躯体相通时联系了更深的魂魄,连本质深处的颤抖都被对方知晓得一清二楚。宋晚咬着唇肉才没让自己的呜咽溢出来,温热的泪水浇灌在已经被淋湿过一轮的土壤之上,诱出一丛又一丛新的嫩芽。 她小声啜泣着,将我爱你翻来覆去说了很多遍,仿佛这样就能用言语织成一个足够可靠的茧,将二人完全的包裹起来。 她开始患得患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放弃这个想法,殊不知自己的私心昭然若揭。 最后率先精疲力尽的理所当然也是她。靠在祁空怀里喝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葡萄糖水,结果越喝越渴,倒是觉得某人的嘴唇很润,看起来应当很好亲。结果是纵容着亲了一会儿被摁回去了,咬着吸管小口喝温水,念力精准聚集后用来加热和保温都很不错。 用来清理也很不错。 床单干净整洁,蚕丝被温柔干燥,宋晚连打了几个哈欠,很快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梦中好像有一个散发着冷气的源头。她不知为何有些热,无意识往冷意的源头蹭,与被褥不同的温软让她心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会周公去了。 当然,周公只是代词,某占有欲很强的天道不会允许自己的恋人在梦中与别的神仙会面。她悄悄修改了梦境的内容,编造了一段青梅青梅修成正果的合理剧情,正主睡醒了也会记得。 当然,她谁也没有告诉。 【📢作者有话说】 嗯……让我们恭喜……牵手……大……成功…… 56 ☪ 共缠绵 ◎“都有做的,真的做了。”◎ 事情收尾后,祁空陪宋晚去校医院开了病假条。就算阴阳交界地与现世的时间流速不同,她们去的时候也已经很晚了,还好赶在校医院下班前挂到了号。 折腾了不知多久,宋晚出现在医生面前时的筋疲力尽显然不是装的,她都怀疑自己这副样子像是熬了几个大夜。神奇的是自她走出阴阳交界地,体力与精神却都在缓慢地恢复。 “与天道相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祁空走在路上替她把了脉,猜测道,“更何况发生了这种事,今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只会越发紧密……” 她侧头亲了亲宋晚的脸:“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不提还好,一提宋晚就觉得腰痛,头痛,嘴痛,各种痛。总之宋晚不想理她,在医生问时就说睡眠不好导致哪哪儿都不舒服。 校医院的医生见多了结伴看病的小情侣,一眼瞧出宋晚的毛病,闻言简单摁了几个地方问她感觉怎么样,最后得出结论是没有大碍。 “实在不放心就去外面大医院看看,我这边给开个请假单,”医生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写好一份敷衍的病例,“防护措施都做了吧?” 做了……吧? 做了吗? 宋晚十分怀疑这一点,几个小时的时间她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而医生也是经验丰富,像是看穿了她的神情,随口道:“女生的话偶尔一次问题不大,以后还是多注意。” 宋晚:“……嗯……” 祁空无比自然地揽过她的肩,答道:“谢谢医生,以后会注意的。” 宋晚想换个地球生活。 直到走出诊室,去往药房缴费取药的路上,祁空才终于忍不住开始笑。 宋晚觉得她莫名其妙,已经不能单用有病来形容了,而应当是非常有病。 “你笑什么?”她没好气地问道。 “没什么,我想起高兴的事情。”祁空赶在她转身就走时将人给拉了回来,动手动脚的本事倒是见长,“生气了?” 宋晚垂着眼睛,粉红色从耳垂开始蔓延。 “都有做的,真的做了,”祁空诚恳地解释道,“只是地点特殊,有些人道可能会出现的问题都不会出现,所以就比较简单……东西都在垃圾桶里还没来得及扔你要不要去确认一下……” 宋晚踮脚亲了她一下,手动止住了话头。 好吧,好吧。 祁空十分受用,快下班的点药房没什么人,也不用排队。二人很快刷了医保卡取好药走出校医院,夕阳已经将影子拉得很远。 瘦长的黑影贴在一起。 宋晚无端回忆起冷宫中无数个日夜,她无比确信那时的祁空并没有影子,每一次温存时无意分心能瞥见的都只有地面上形单影只的黑色阴影。 就好像色彩被什么东西吞噬。 “送你回宿舍?”祁空拎着药,塑料袋透明的提手在指尖绕了几个圈,宋晚莫名想起一些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美好的经历,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晚上有课。”她摸出手机看了课程表,觉得这会儿吃个饭时间应该差不多。 “嗯,那先去吃饭,”祁空在难吃的食堂和不一定好吃的外卖之间纠结了一下,点开某外卖软件,“想吃什么?” “白斩鸡和桂花……” “……糖藕,”祁空替她补上最后两个字,失笑,“最近的江南菜系饭店好像离学校有点距离,外卖不一定来得及……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宋晚一口气又说了几道菜,说完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想说的是桂花糖藕?” 祁空心道这她还能不知道吗,当年与苏卿宁下馆子,顿顿必吃甜食。苏卿宁挑食惯了,甚至桂花糖藕只吃江塘最出名的酒楼做的,别的一律都只动几口。 以及白斩鸡……看来几世喜好习惯什么的融合得不错,宋晚大抵自己都没能意识到其中变化。 “那走吧。”祁空换了个方向。 “去哪儿?”宋晚眨了眨眼。 “回去给你做饭,”祁空抛了一枚铜板,指尖摸索着表面的花纹,辨出了阴阳交界地入口的方位,“最近那儿时间流速都慢,还来得及。” 宋晚怔怔地应了一声,踩着她身后的影子,半晌才想起来问:“你会做饭?” 连饭都不用吃的人会做饭? 直到杂货铺的后厨近在眼前,宋晚似乎才如梦初醒。她就负责打个下手的同时,还要看着有些刀自己就飞到半空一起一落把菜切了,突然深深体会到自己的无用来。 “你想什么呢,”祁空哭笑不得,赶她去将米淘了煮饭,“身体构造不同而已。人类的身体太过复杂和沉重,本身难以掌控念力;是以大多数人类死后只剩魂魄之时,才能够使用念力。” 宋晚尝试感受这一无处不在的能量,换做先前,她当然是感受不到的,顶多有些直觉似的感受。但现下不同,她魂魄中的记忆已经回来了大半,还叫苏卿宁当狐狸时也能捏几个小小的法术,隐约还记得一点诀窍。 “方便帮我绑一下头发吗?”祁空手上沾着杂乱的调料,偏头去寻宋晚。 她于是放下自己方才从冰箱里摸出来的果汁,从祁空手腕上取下一根皮筋。 除此之外,指尖好像还碰到什么韧性十足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有意用指尖划过手腕细嫩的皮肤,余光瞥见祁空差点来抓她的手却又忍住了,便在上面大胆地揉了几下,“感觉好像……有点眼熟。” 祁空低头去看,也愣了一瞬。 能不熟悉吗? 傀儡线还在她手上呢! 祁空差点忘了,这玩意儿从酆都回来后便一直安安静静绕在自己手腕上。最初见了宋晚倒是迫不及待想要冲过去,被自己威胁和好言相劝几次后,就跟死了一样盘在手腕上融进血肉,努力降低存在感,再也没作过妖。 似乎跟某些人一样听话。 但祁空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很多有灵性的法器跟惯了主人,一旦分开就会进入某种休眠状态,也算是自保机制的一种。傀儡线大抵便是陷入沉睡,也或许有几分郁郁寡欢。 无论如何,宋晚机缘巧合恢复了记忆,那么将这东西还给她也是迟早的事。 择日不如撞日,祁空催动念力,将手上盘绕的丝线唤醒,解释道:“是苏……先前在鬼市风月楼,胡老板送的法器。上面好像残留着你的气息,之前你只是普通凡人,我就先保管着。现下你拿回去吧。” 好险,差点忘了苏卿宁还不知道自己与她有过那么一段。 宋晚没有怀疑,戳了两下那条细线,傀儡线瞬间活过来似的,开开心心往她手上缠,却在发现钻不进皮肉后疑惑地抬了抬线头,最终退而求其次只绕在面上罢了。 “人类的身体就是麻烦,”宋晚叹了口气,“我不会以后都要顶着这副身子过吧?” 大抵因为记忆中仅有的两世都没能活得长久,宋晚也是现在才意识到无论是静昭仪还是苏卿宁,二者或是非人类或是半人类,衰老的速度很慢,容颜常驻,能拥有的生命也远比人类要长得多。 “你想换成别的吗?”祁空忙完手头的事,在洗手池边挤洗手液,满手泡泡,“出现排异反应的概率会很大。” “……我在想以后。”宋晚沉默半晌,方道。 “以后?”时间概念对于天道来说本不是值得考虑的问题,祁空显然也没能意识到这点,经宋晚这一提醒才惊觉时光不易似的。 她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而宋晚似乎将她的沉默理解为别的意思,不在意或是她逾越了。 她猜祁空大抵又要说天机不可泄露云云,类似的话听多了哪怕知道是从天道口中出来也会觉得敷衍。 她开始觉得自己太贪心,似乎几世的生命体验只会徒增她对生命的挽留。 她更清楚地意识到物是人非的含义,就算祁空每一世都能重新找到她,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殊途同归的。但那些没有参与过的、大相径庭的年少时光,真的没有让她已然成为“另一个人”,记忆中的影子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理想吗? 她知道静昭仪更为内敛,苏卿宁更为开朗,她们是不同时间线上的三个人生,能做到哪一步全凭祁空愿意,萍水相逢、肆意缠绵、流连贪欢,都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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