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她的背后,屹立着巍巍大唐。 只是这一切有个前提:如果没有阿史那社尔。 此时的李婉柔,已经与社尔心心相印、难舍难分,她在内心中认定的那个人,是昔日突厥那只傲如骄阳的大漠飞鹰,在她的情感世界里,再没有其他人半分空间了。 可是,太宗和长孙皇后说出口的话,她怎敢违逆? 大唐二圣共同做出的决定,有谁能够更改? 李婉柔哭得喉咙已渐沙哑,无力的偎在李苾怀里,仿佛这个身体是她唯一的依靠,一旦李苾抽身撤开,她的整个世界就将彻底天塌地陷。 李苾抚摸着李婉柔的秀发,转过头,眼光第三次和阿史那燕相碰。 迎着对方的目光,她轻轻点了点头。 阿史那燕面容平静,也点了点头。 就这样吗? 就这样吧! “柔儿,把诏书给我,在家里等着。” 李婉柔茫然抬头,看着李苾,抽泣着又看看一边安详微笑的阿史那燕,懵懵懂懂的把诏书递给了李苾,墨黑色的大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期待。 太极殿前,李苾袅袅婷婷走来,面前冲过今日并不该当值的阿史那社尔。 “你、你、都知道了?” 社尔惶急的问话中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李苾望着他,平静低声:“她很好,她也会很好,别担心,等我。” 看着李苾从容进殿的背影,阿史那社尔扎张了张口,终于噤声,静静站定,眼中闪现出和李婉柔一样的期待。 也许,她真的有办法。 整个大唐,如果还有一个人能拯救这对有情人,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李苾。 “苾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为震惊的太宗几步冲下御座,冲到李苾面前抓住她的胳膊,语气禁不住发抖。 “苾儿,那里终年天干物燥、风沙弥漫,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长孙皇后也冲上来抓住李苾另一只胳膊,话中已带有哭腔。 李苾笑着双手分别搀住太宗夫妇:“阿耶,皇后阿娘,西域气候虽然差了些,我在那里曾盘桓数月,倒也没什么不能适应的。我自幼习武,身子骨强健,西域饮食也很对我的胃口,皇后阿娘如果不信,等他日我回长安看您的时候,您命人取秤砣来,称称我轻了没有可好?” “你、你这个孩子,还要说这些没分辨的话,不行,我不许你去!一想到你要离开我千里之遥,我这心里、心里...” 长孙皇后说着说着不禁哽咽起来,李苾起身抱住她,把头埋进她怀中,闭着眼睛轻声道:“皇后阿娘,苾儿也舍不得您和父皇。可是自从那日奉父皇之命取太常寺会见慕容伏允,我就...就看中他了。您和父皇不是都答应过我,让我自己挑选称心如意的丈夫吗?现在,这个人出现了,只不过,他离长安、离父皇和皇后阿娘有点远罢了。” 长孙皇后拭去眼眶里的泪水,拉着李苾直勾勾的看:“苾儿,你跟皇后阿娘说实话,你真的看中那个慕容伏允了吗?” 李苾面色从容望着长孙皇后,很轻但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太宗神色黯然仰天长叹:“难道...难道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吗?苾儿,自你六岁进宫,朕和皇后就把你当作亲生女儿,那慕容伏允其实算是佳偶,本身是西域的一方雄主,年龄虽然大了些,却也堪称丰神绰约仪表堂堂,更兼人品持重,对我大唐忠心耿耿,与他婚配,并不亏待我们的好女儿。可是朕和皇后一般无二,一想到你从此就要远隔千里,三年五载见不上一面,心里面这份不舍就...唉,苾儿,你是要想煞我们啊!” 长孙皇后还想做最后的挽留:“苾儿,这样的大事,你还是回家问过你阿耶和阿娘,得到他们允可再说吧。” “皇后阿娘,父皇,您们了解苾儿,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第2章 远嫁 贞观四年九月十五日。 秋高气爽,碧蓝的天空上浮云朵朵,而太宗此刻的心情却与这明媚的好天气并不匹配。 “苾儿,路途遥远,车驾缓慢,要走两月之久,等到了伏俟城,气候也已入冬了,万一你染上风寒时疫怎么办?朕看你还是把婉柔带上吧,她医术高超,有她一路上照料,朕也放心些。” “阿耶,苾儿之所以要代柔儿远嫁,首先当然是看中了慕容伏允这个人,其次,也有为了皇后阿娘的心思。她常年身子孱弱,如果没有柔儿这个小神医时时在身边,我在千里之外怎么能放下心来?我年纪轻轻,身子好的很,您不必过于牵挂。” “苾儿,此番为了送你远嫁,朕特意精选了你阿耶麾下曾随他一起大破突厥的龙武卫铁骑三千,他们护卫你到河州两国交界处,再交由慕容伏允派来的精兵,护送你直入伏俟城。” “苾儿谢阿耶,只是护送我哪里需要这许多人马?五百人足矣了。” “不成!你远嫁吐谷浑,简直如同摘了朕的一只眼珠,痛不可当,朕几乎想把龙武卫全军派去护送,区区三千人算得什么?我们的苾儿是长安城...不,是大唐最皎洁的明月,难道配不上这样的阵仗吗?” 李苾笑了,抱住太宗的胳膊撒起娇来:“阿耶,您如此不舍,女儿都不忍心走了。” “此话当真?来人,速将前次诏书追回,另选他人和亲吐谷浑,朕的苾儿不去了!” “阿耶阿耶!” 李苾慌忙拉住太宗的手:“您都已经昭告天下了,堂堂天可汗,哪有反悔的道理?那岂不被外邦引为笑谈?” “哼!朕就知道你言不由衷,唯恐朕不让你嫁给你的如意郎君!” 太宗佯做怒气冲冲的瞪向李苾,却被她柔柔的一句话当即破解。 “阿耶,慕容伏允和您约定五年一朝,苾儿却等不了,我每年中秋都会回长安,陪伴您和皇后阿娘、还有我阿耶阿娘一起过节。” “那怎么行?伏俟城距离长安足有两千里,就算你的小白脚力过人,不眠不休也要往来奔波大半个月,如此折腾一年便要来一次?朕如何忍心?不行不行...” “阿耶,那您不想苾儿吗?” “想啊,唉,朕岂会不想,只是路上跋涉艰难,朕实在...” “这个阿耶就别操心了,只要我回来看您的时候,您别下令紧闭长安城门,把我关在外面就成!” “哈哈哈,这个孩子净说疯话,你回来看朕,朕欣喜还来不及,怎么会闭门不纳?苾儿,不管你回到长安时是什么时辰,都可以直接进入朕和皇后的寝殿,我们也想早见到你一刻是一刻。” 太宗说着,取出怀中的青玉令,郑重塞到李苾手里。 “此令朕就送给你,将来你想长安、想你父母、想朕和皇后的时候,随时回来,有这个东西在手,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包你畅通无阻!” “苾儿谨记阿耶之命!” 正在他们父女情深之时,阿史那社尔出现在面前,躬身施礼:“陛下,青阳公主和亲吐谷浑的随行人员名单已经拟就,请陛下御览。” “哦?快拿来朕看!” 太宗急不可待接过阿史那社尔手中名单,仔仔细细审阅起来,口中兀自念念有词。 “贴身侍女欧阳蓓儿...嗯,妥当,甚是妥当,这孩子当初在皇后宫里就伺候得很是用心,有她在苾儿身边照料起居,朕当可放心;贴身卫队长哥舒凯...苾儿,这个人是不是你阿耶当年战场俘虏的突厥旧部?你远去千里身在异国,由他保护你可靠吗?” “阿耶尽管放心,哥舒凯虽是突厥人,但他归降我父多年,一贯忠心耿耿,在战场上立功无数;自从到我身边做护卫之后更是尽心尽责,我去间使牙庭、夜探阴山这等绝险行程,都是哥舒凯随行保护,没有出过半点差错,绝对可靠。” “那就好,那就好。” 太宗点着头继续往下看,结果又发现了不妥之处。 “苾儿,你带去吐谷浑的随身侍女连同欧阳蓓儿在内,总共只有三人?这怎么够用呢?” “阿耶,我是去和亲,又不是去草原荒漠野营?伏俟城繁华富庶虽然不及长安远甚,好歹也是一国之都,总不至于缺吃少穿;我乃堂堂大唐公主,慕容伏允岂会不尽力调派人手物料供我差用?多带一两个侍女,有何必要?” 李苾说着摇了摇太宗的臂膀:“再说,阿耶也知道那里远距长安二千里,女儿是自愿远嫁,侍女们可未必愿意,若随我去了吐谷浑,可能一生再难重见家乡故土,念及此,苾儿心有不忍,故此......” 太宗叹息道:“苾儿啊,你这个孩子就是心里顾念别人顾念得太多了,今后你孤身离家在外,朕倒是盼着你能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才好。” “谢阿耶关心,我今后一定照阿耶所说,先关照好自己,再去关照别人。” 看着李苾的嬉皮笑脸,太宗无奈摇头微笑,继续审阅名单。 “苾儿,你一个内官都不带吗?” “阿耶,苾儿听闻吐谷浑王宫中素来没有宦官,若是带了去,只怕大家都会无所适从,还是罢了吧。” 太宗点头不语,继而又道:“膳夫只带两人是不是也有些少了?万一你不惯当地饮食...” “阿耶,我带去的膳夫不是只有两人,而是三人。” “三人?可这名单上明明只有两人。” "这您就不知道了,蓓儿在我身边短短两月,已练成一个手艺高超的厨娘了,又素知我的口味,有她在,其他膳夫无非是聊备不时之需罢了。” 太宗掩卷长叹:“看来看去,朕总觉得不是这里短缺、便是那里少了,想到你要远离千里,朕即使把半座长安城一起陪嫁过去,也是犹觉不足啊。” “阿耶,苾儿带有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有它在身边陪伴,其他任何东西都是可有可无。” “哦?那是什么?朕怎么毫不知情?” “那件宝物便是陛下阿耶和皇后阿娘的思念惦记,此物天下唯苾儿一人拥有,万金难换。有它相伴,无论身在何处,苾儿都暖在心头、无惧无畏!” “不错,苾儿尽管放大胆前去伏俟城,做你自在潇洒的青海王王妃,时刻莫要忘了,不管出了何事,你身后站着的,有大唐、有朕!” 太宗摸着李苾的头,铮铮之言落地有声。 深夜,李苾在自己房中审视熟悉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千,这里记载着她前十八年的人生涓滴,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游故地,想着想着,不觉鼻子一酸,眼眶潮湿起来。 房门无声开启,李苾回头一看,连忙起身离席盈盈下拜:“阿耶,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睡不着,明天一早你就要上路了,刚才你和你阿娘话别,看你们母女哭得伤心,为父也不好插话,现下过来看看你。准备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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