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神奇,小白认阿史那燕,阿黑认李苾,二位主人其实从未对它们做过什么特别交代。 只能说,宝马良驹,果然是通人性的。 但是,虽然认同各自的主人,小白和阿黑之间却是标准的君子之交,比水还淡,即使身处一厩,彼此也互相看都不看一眼。 房内,欧阳蓓儿打开食盒,取出一只肥大的羊腿,用小刀仔细割下两块兀自冒着油脂的嫩肉,小心翼翼吹去热气,递给阿史那燕。 “燕姐姐,慢点吃,留心烫到。” 燕接在手中,闭着眼睛嗅嗅香气,刚要送到嘴边,眼皮忽然动了动,拿起其中一块向门口比划,口中学着欧阳蓓儿的腔调:“苾儿姐姐,慢点吃,留心烫到。” 李婉柔和欧阳蓓儿面面相觑,正在不解,身后的门开了,李苾拍打着手上的草粒跨进房间。 “还算有良心,记得给我留着羊腿肉。” 她正要伸手去接燕手中的羊肉,欧阳蓓儿端着铜盆出现在了她身后:“苾儿姐姐,你还没洗手呢。” 阿史那燕指着李苾刚要取笑,欧阳蓓儿小脸儿严肃的转向她:“燕姐姐,我想起来了,你也还没洗手呢。” 李苾和阿史那燕嘴里嘟嘟囔囔,却也无计可施,只好乖乖洗手,李苾还在小声嘀咕:“别的毛病好不容易都给她扳过来了,唯独这宫里时时要洗手的破规矩,却被她给立起来了。” “苾儿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燕姐姐现在是伤患,还在静养,家里必须保持干干净净的,柔儿姐姐不是说过吗,最怕燕姐姐伤口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化脓,那就不好办了,为了她的伤,我看还是......” “小丫头你说完了没有?我饿啦,吃饭!” 李苾打着饱嗝,看着被羊肉噎得手抚胸口的阿史那燕,递过去一杯水。 “你跟她说了关于你哥哥的事?” “说了,不管我认不认那个哥哥,她若与他成亲,这个小嫂子我总归是认的。” 李苾笑笑,看着院中用清水冲洗碗碟的李婉柔和欧阳蓓儿,又说道:“关于蓓儿,那件事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说了。” 燕脸色黯然:“我并不为当时的决定后悔,但我真的看到她的眼睛,就开不了口。” “她是个好孩子,身世已经够可怜了,老天不会一再负她的。” 阿史那燕重重点头:“一定不会的。” 确实不会的。 第三卷:伏俟、伏允
第1章 和亲 阿史那燕的身体恢复得很是神速,她现在已经可以独自四下走动,除了暂时还不能运使武功,其他都和一个健康人并无两样。 此刻,站在马厩前的阿史那燕,正看着那两匹青海骢出神,李婉柔从身后走了过来。 “燕姐姐,今天是最后一次换药啦,再过三五天,你就可以试试运功了。还有,给你治疗胸口疤痕的药,我也已经配好了,包你......” 李婉柔兴奋的讲述被忽然转身的阿史那燕打断:“柔儿小神医,我送你件礼物好不好?” “礼物?好啊,燕姐姐要送我什么?” 李婉柔很高兴,眨着那双墨黑如星的大眼睛期待。 燕指了指靠右的那匹青海骢:“这匹马我给它取名叫青龙,送给你了。” “太好了,这可是匹万里挑一的好马,谢谢燕姐姐,只是.......” “只是什么?” “燕姐姐,我不会骑马呀?以往每次骑小白的时候,都得苾儿姐姐抱着我骑,总不能以后我每次想骑青龙了也去找你抱着呀?” 看着一脸为难的李婉柔,阿史那燕晶亮的眸子闪动几下,一言不发,走开了。 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再回头看看这匹马背几乎跟自己一样高的青海骢,李婉柔纠结的搔起了小脑袋,搔着搔着,她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就在嘴角弥散开来。 转过影壁墙,阿史那燕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隐痛袭来,痛的弯下了腰。今天她心情大好,不知不觉活动多了些,忘了自己重伤初愈的身子,骤然而来的剧痛令她眼前阵阵发黑。 勉力用手撑住墙,燕刚想试着站起来,腰就被一个人搂住了。 “怎么了?” 声音里充满关切。 “没什么,伤口可能被牵了一下......” 话还没说完,燕就感到另有一只手抄住了自己的腿弯,接着身子一轻,被那人横抱了起来。 “你、你...” 惊惶之下,燕话都说不利落,李苾不管她,大步走向房间。 “回床上好好躺着!” 阿史那燕脸庞微微发红,十二岁之后,她再没被别人抱过。 也再没脸红过。 把阿史那燕放在大床上,李苾直起腰吐了口气,用手背擦擦额头。 “你比蓓儿那个小胖丫头还重。” 阿史那燕的羞恼当即压倒了一切:还没有人说我胖呢! 她正在急速思索反击的话,李苾已经转身走了。 “我去找柔儿给你看看伤口。” 阿史那燕恨恨的看着李苾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你千万小心,不要遇到有伤有病的那一天,咱们山高水长,走着瞧! 所以,当她终于得意洋洋的把李苾抱在怀中那天,脸上笑得别提有多解气了。 不过得意之余,她心头也暗自闪过一丝失落:她似乎确实比我要轻一点... 午后,宫里来了使者,在大管家李峰陪同下,直奔李苾所住的小院。李靖致仕后再不用上朝,每天最爱和几位昔日同袍去渭水河畔垂钓,今天也不例外,天刚亮就扛着钓竿离府出去了,他不在府里的时候,卫国公府主事之人就是李苾。 即使李靖在府里,大多数事务其实也是李苾负责打理。 李苾迎出来,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微笑道:“裴侍令,什么事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来人是宫里的内侍令裴松,贴身侍候太宗的宦官首领,他满脸笑容向李苾行礼:“老奴见过公主殿下。公主,陛下有口谕。” 李苾下意识的要跪倒听诏,却被裴松拦住:“公主不必多礼,旨意不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可我阿耶外出尚且未归......” “也不是给卫国公的。” 裴松挺直了身子:“陛下口谕,尚药局司药李婉柔即刻入宫面圣。” 李苾身后的李婉柔呆了一呆:“我?” “没错,就是你。李司药,快随老奴走吧,陛下和皇后在等你呢。” “裴侍令,是否陛下或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您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 “哎呀不用不用,陛下和皇后身子骨都好着呢,李司药就快跟老奴去吧,是件好事!” 裴松眉眼带笑,拉着一头雾水的李婉柔上了小轿,离开卫国公府去了。 李苾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一回头,迎上了躲在窗后的阿史那燕的眼睛,两人对视的一刻,似乎都读出了对方内心中那个念头。 整整两个时辰,李苾和阿史那燕对坐房中一言不发,心中某个共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欧阳蓓儿提着一只大竹篮回到房中时,还没有注意到屋内奇怪的气氛,只顾兴高采烈展示自己的收获。 “苾儿姐姐,燕姐姐,你们看我在今天的集市上买到了什么?有杨梅、枇杷、樱桃、梨子,竟然还有岭南刚刚运来的荔枝哎!你们快尝尝,还有柔儿姐姐...咦?柔儿姐姐跑哪儿去了?" 发现屋内少了一个人,欧阳蓓儿纳闷了,四下搜寻没有发现,不解的望向李苾时,却被身边的阿史那燕拉进怀中,轻轻叹了口气。 “苾儿姐姐,燕姐姐,你们怎么了?柔儿姐姐到底去哪儿了?她出什么事了吗?” 看到她们的表情不太对,欧阳蓓儿有点着慌,虽然她来卫国公府时间不长,但她和李婉柔这个仅比她大了一个月的小姐姐相处极为融洽,感情甚笃。 柔儿姐姐还说要给我配制一种喝了可以变苗条的药茶呢,她待我这么好,可不能出什么事啊! 欧阳蓓儿正自胡思乱想中,门吱呀一响,李婉柔回来了。 “柔儿姐姐,你去哪儿了?我买了新鲜的荔枝,给你剥几颗好不好?” 欧阳蓓儿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盯着她,一叠声发问。 李婉柔却似乎没有听到,只是慢慢走到桌案边坐在凳子上,面色沉静,难辨悲喜。 “柔儿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我进宫去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恩宠,我现在...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呢。” 李婉柔平静的叙述着,神态非常正常,正常到李苾和阿史那燕一眼就看出非常不正常。 李苾走到李婉柔面前,拉起她的手凝视她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句话。 “你舍不得他,对不对?” 这轻轻的一句话,就像瞬间撤去了水闸的阀门,李婉柔的泪水立即决堤而出。 “我舍不得他!我舍不得他!我不想去、不想去!可是、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那样殷切的看着我,我、我、我...” 李婉柔扑在李苾怀中放声大哭,抽抽搭搭说出的话令欧阳蓓儿摸不着头脑,只急得陪着落泪,可阿史那燕和李苾再次对视,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就是这样,我们的预料分毫不差! “给我看看。” 李苾帮李婉柔擦拭着泪水,右手伸到了她面前。 李婉柔抽泣着从怀里掏出一纸薄薄的黄绢,哆哆嗦嗦交到李苾手中,这区区几两重的丝绢,在她手中竟似有千斤的分量。 李苾展开黄绢,阿史那燕站到她身后,和她一起阅读上面的内容。 这是一封和亲诏书。 诏书内容大意是:吐谷浑国主慕容伏允不远千里赶赴长安为大唐太上皇祝寿,赤诚之心感天动地,却遭遇突变,妻子惨死在刺王杀驾的刺客之手,太宗心内极是不安。为表慰藉,特由长孙皇后收宗室之女李婉柔为义女,加封弘化公主,赐婚给慕容伏允。 以往中原王朝赐婚公主给周边国家,多是做个政治姿态,嫁过去的大都不是正牌公主,而是像这次一样临时加封某位宗室女公主头衔,有时连宗室女都舍不得给,用大臣的女儿顶替也屡见不鲜。这次太宗夫妇对慕容伏允的恩宠之意,显然是非常浓厚的,从人选上就能看出诚意满满。 因为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李婉柔可不是个被匆匆安上公主头衔的西贝货,她虽然表面上只是宫里一名问疾诊病的司药女官,骨子里却是真真正正流着李家血脉的金枝玉叶! 原本这个安排对于李婉柔来说并不是个很差的结果,她的身份在大唐国内,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永不能见于天日,如果能以公主身份远嫁吐谷浑,充当慕容伏允的王妃,却可以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堂而皇之过上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生活。她是大唐皇帝赐婚的堂堂公主,至少在表面上,在夫家可以享受无上尊荣,她的丈夫也绝不敢慢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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