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洗漱过后,应徕与许岁祈两人无声坐在病房里,应徕看着手中的书,而许岁祈正对着一本笔记本写下今日的事。 做过治疗后的许岁祈进入一种过分平和的状态,与其说是平和,或者说更像是被抽离了情绪。 可写着写着,许岁祈忽的顿住手,似是失去了继续执笔的力气,渐渐一张脸都笼罩着难过的情绪,小声地开始深呼吸。 应徕察觉到不对,立刻握住许岁祈的手温声询问:“岁祈?怎么了?” 许岁祈不知何时又被泪打湿了脸,说出的话全是挫败:“应徕,怎么办?我连写日记都不大写得下去了……” 应徕立马低声哄着没关系,可悲伤的情绪却犹如开关坏掉的水龙头,许岁祈好似陷入了负面情绪的牢笼,怎么挣扎也无法逃脱,只余一张沮丧的脸庞。 许岁祈敛眉低眼不知如何止住泪,下一刻便觉得自己的下巴被指尖轻轻一抬,紧接着一股温热堵在唇瓣。 所有的泪都止住了,一双水润的杏眸睁得大大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应徕,紧接着手腕也被应徕扣住,可许岁祈只是仰着头,完全怔住做不出任何回应。 拥在唇角的温热久久停留,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似蜻蜓点水般,可凭是如此,许岁祈便已觉得一股酥麻从唇瓣蔓延至全身,像极了治疗室里用仪器治疗的感觉。 听见许岁祈完全安静下来,连呼吸也好似被屏住,应徕才放开拖在许岁祈下巴的手,离了两步道:“医生说,每当你不开心时,要及时帮你转移注意力。” “现在会不会好一点?” 应徕一笑,唇瓣勾出浅浅的弧度。 许岁祈看着那笑容眨了眨眼,却忽的阖上双眼将唇瓣撞上去,像是行走在沙漠的旅者忽然找到甘泉,甘之如饴。 应徕满眼讶色,却没躲开,原本收回的手直接扣在许岁祈的后腰,回吻了回去。 这一回吻直接敲开了齿关,舌尖带着灼热卷过唇齿,细微的喘息温热的气息中如同泡沫般点点绽开。 真奇怪。 明明如何糖和药都分不清味道,许岁祈却感受到应徕唇齿间余下的,薄荷牙膏的香气。 应徕半蹲着身子,直到许岁祈的手无意识地在自己手背轻拍,才舒展掌指,把人放开。 许岁祈满眼怔然,好似不知适才发生了什么,双颊泛着红,好一会才别过眼,推开床上桌和日记本,拉起被子躺下。 “我要睡了。” 应徕看着那完全用被子盖住脸的许岁祈,无声一笑,听话地立刻去把灯关掉,躺回陪护床上。 虽然关了灯,许岁祈却显然还睡不着,忍了好一会才开始翻身,一下又一下,看起来十分不安宁。 “岁祈,是睡不着吗?”应徕望着黑暗中隐隐约约的身影道,“要听我讲睡前故事吗?” 许岁祈没回答,可身子却不再翻动。 应徕直接自顾自开始说道:“我前个月去出差,客户让我带她去一家朋友推荐的农庄吃饭,却没有具体地址,我们两个人硬是靠着路边的草木,最后才找到……” “应徕。” 许岁祈忽然开口叫住应徕。 “怎么了?” 许岁祈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发紧,似是绝望,又似真心想寻求答案。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怎么治疗都不管用,最后我还是想去死掉,怎么办?”
第81章 别哭 应徕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可能。 柔软的草地, 明媚的天还有扑面而来的幸福都不曾让许岁祈放弃结束生命的念头,应徕也怕她根本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去为许岁祈重新搭建一个让她不失望的世界。 没有听见应徕的即刻回答, 许岁祈又闷声开口道:“我怕我辜负你的期待。” 也怕辜负你的爱。 应徕没出声,从陪护床上起身, 一挎腿躺在病床的另一边,手臂抱住许岁祈蜷缩着的躯体, 那惊讶的喘息还未落,应徕已经开口。 “你不是为了我的期待而活。” 应徕把手环在许岁祈后脑勺轻轻拂着:“你就是你,不是为任何人的期待活着的,包括我。” “你可以不用开朗,也可以不用那么善良, 你的人生过成什么样,由你说了算。” 应徕言语一顿,继而又似下定很大的决心道:“如果有一天你依然选择去死掉, 那我知道,你一定是被痛苦逼得走投无路, 那么如果死亡可以帮你解脱,或许那一刻我会替你开心。” “但其实我私心更希望你可以活下来。因为全是难过的余生真的很长。” 许岁祈默了许久, 抬眸看向应徕:“你……还是看了那封信吗?” 应徕愣了一瞬, 而后收紧环住许岁祈的手, 诚恳道:“对不起。” “……以后如果我再出现不受控情绪的话,可以……抱你吗?” 许岁祈却是没再提那封信的事,把脸埋在应徕的怀里, 一股清新的雪松香伴着衣物的皂香涌入鼻腔, 让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因此许岁祈忍不住又靠近了些,任那股香沾染到自己身上。 应徕松口气后又忍不住挑了挑眉, 摁定许岁祈往她怀里钻的动作,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为什么不能是亲?” “因为我怕亲上去,我就不能遵医嘱保持平和了。” 许岁祈说得很认真,像是在讲述一件平常事,可未诉之于口的为何不能保持平和的原因让应徕心意一动,微垂下头,双唇却只是在许岁祈的额头轻点一下。 “睡吧,晚安。” … 住院一个星期后,除了规律得可怕的每日治疗外,终于迎来一个团体欢乐活动——一个患者的生日会。 生日的主人公是之前被许岁祈哭弄得手足无措的短卷发中年女人。她叫程云,是个遗传性双相情感障碍的患者,之前在大学里当美术老师,无儿无女,因疾病反复住院多年,院区里的患者甚至年轻的小医生都会唤她一声“云姐”。 许岁祈决定在参加生日会前专门洗个头,原本是独自走进卫生间,可半路应徕也挤了进来:“我帮你吧。” 听应徕这么说,许岁祈举起手腕道:“可是我的手早已经好了。” 经过治疗后,许岁祈讲话行事的方式都比以前直白。按照以往,这条伤疤往往会被许岁祈仔仔细细掩好。 手腕处那条疤兀然亘在雪白的手臂,如今已褪成深粉色,却依旧有些刺目惊心。应徕直接握住许岁祈的手腕,手心掩住那条陈旧的疤:“我想帮你,可以吗?” 许岁祈默许应徕摆开洗头所需的东西,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低头垂眸看着白瓷洗手盆处逐渐被水打湿的头发。 应徕的动作很轻柔,稍凉的洗发露在指腹揉搓下逐渐发成白色的泡沫,明明空气把头发吹凉,偏偏指腹温热,一下又一下,舒服得让许岁祈不禁出神。 温水再次打湿头发,头发随着水流在出水口形成一个小漩涡,许岁祈看着看着,忽的开口道:“其实应该我帮你洗才对,在拍戏前我去发廊工作过,现在洗头很厉害。” 许岁祈一边抬起双手似是要做动作,可只是指节稍稍一动便又生生顿住,神色也随之凝住。 应徕看不见许岁祈细微的动作,微微一笑:“好啊。” “你……当初为什么要瞒着我来湛城,还住我对门?” 许岁祈突然转换话题问道。 应徕冲水的动作一顿,无声叹一口气:“还能为什么?怕你什么行李都没带,真被庄书钰拐走,吃不好,睡不好,还被人欺负。” 听及应徕的回答,许岁祈偏过头望向应徕,额上未沥干的水珠顺势滴落眼眶,映得双眼亮晶晶:“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指的是她什么行李都没带,还被庄书钰带去湛城入戏体验的事。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应徕却一下子听明白其中的意味。 一阵心虚从应徕眼底闪过,应徕轻咳一声把花洒关掉,然后蹲下身子望向许岁祈:“小莹……其实是我的人。我怕别人照顾不好你,你又被带去乱七八糟的酒局没人管。” 许岁祈眨了眨眼,眸光随之流动:“所以……你一直都在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显得明知故问。 可应徕却没有不耐,而是认真又耐心地肯定道:“如果你不确定的话,我可以一遍又一遍说,是的,我一直一直都喜欢你。” 从十七岁开始,纵使途中会怀疑,会自欺欺人否定,但最终还是会尘埃落定的喜欢。 许岁祈却是敛眸回避着应徕的目光:“我……我想去吹头发了。” “好。” 应徕一开始也没有想要得到许岁祈什么回应,干脆利落地站起身,用毛巾裹住许岁祈的湿发,一起往护士站那边走去。 住院部所有的电吹风都被管制起来,每次都要向护士借。 只是护士却有些纳罕道:“你们忘了吗?早上是不能使用风筒的噢。” 被护士一提醒,许岁祈这才想起来,双眼闪烁地看向应徕,而应徕也是此时后知后觉,适才满心要满足许岁祈的要求,却忘了原本背得滚瓜烂熟的住院准则。 “那要不我们去小花园坐坐,把头发吹干好了。” 应徕这样提议着。 秋日的阳光和风都很大,如今许岁祈的头发已经半干,没准在外面坐一会头发便被风吹干。 许岁祈回头望着一间敞开病房里映着的沐浴在阳光中的花园,对应徕点了点头。 这片小花园被医院精心打理过,有乱石堆叠的人工瀑布,有锦鲤游动的池塘,还有一片不算小的草坪。 好些穿着病号服的患者也来到小花园,其中一角更是热闹,程云的丈夫把生日会设在户外小花园,如今正与几个护士还有患者一同吹着气球装饰。 许岁祈望着那片被风得连绵起伏的绿浪,心意一动,小跑奔向那块绿草坪,微倾身用掌心摸向那些被吹得乱七八糟的草,然后才转身坐下。 应徕见状加快几步跟上许岁祈,然后在一旁坐下,晃了晃手中的外套:“冷的话有外套。” “不冷。” 许岁祈望着应徕摇了摇头,浓黑的长发被风卷起,发丝与风缠绵着打在白皙的脸庞,眼眸微微眯着掩在发丝下,却掩不住淡淡的笑意。 应徕兀的想起许岁祈原本打算躺在像如今一样的草坪上自杀,便忍不住去伸手牵住此刻也如同一阵风般的许岁祈。 “我没事的,应徕。”许岁祈似是知道应徕在想些什么,反牵住应徕的手,“这片草地很舒服,与东湖公园的一样舒服,但今天我想好好的,与你一起参加生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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