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戛然而止。 眼泪掉到那熟悉的字迹上,盛灼慌乱地拿衣摆去擦,反而将黑色的笔墨弄得到处都是。 她有点委屈。 仰起头,久久地凝望着宿舍的天花板。 人都是这样,活着的时候,一笔笔记着盛耀是如何懒惰、不知进取。记得都是那些个盛耀出去疯玩夜不归宿的晚上,盛母拿着晾衣架狠狠怼着盛灼的胳膊,疯魔地喊她去把哥哥找回来。 记得每次被盛耀气到后,被家人当做撒气桶呵责辱骂甚至不许她吃晚饭的日子。 他们把爱都给了盛耀。 盛灼当然恨。 可当人死了,这些苦难好像就随之消散,不见了踪影。 徒留空荡荡的回忆。 盛灼缓缓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低声喃喃不知说给谁听: “好,挺好的。”
第61章 大获全胜后, 青枭众人彻夜狂欢,连续好几天都能听到楼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盛灼带着耳塞, 目光呆滞地盯着似乎在颤动的桌子。 是她失策了。 压在青枭社头上令人恐惧的巨石被击碎,众人自然是撒了欢的玩儿,如果她没听错,好几个二级头目都上台唱了歌,据说刀疤脸还亲自给大家展示了一段霹雳舞。 趴在桌子上的小狗睡觉也不踏实,眯一会儿就迷茫地抬头四处望望。 盛灼安抚地摸摸狗头, 起身决定收拾行李。 打电话跟班主任请假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孙雪晶一副要哭的样子: “你去哪啊盛灼,还有一周就高考了!” “我要在家专心复习老师。”盛灼理直气壮。 “那还行, ”孙雪晶一秒回复镇静,“明天来学校领一下准考证。” 一高向来关注高考学子的心理状态, 历年来都有考前放两天假的传统,明天周四, 后天周五就开始放假,周天需要到学校进行动员大会。 下周一就高考了。 盛灼提前一天请假倒也不耽误什么事,还有不少学生已经提前半个月请假在家了。 翌日, 盛灼装了几件简单的衣物, 拎着个书包就下楼了, 怀里还抱着那只从回来就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小狗。 已是早晨八点多,【蛋壳】内聚集了不少彻夜未归的人,大多喝的东倒西歪找个地儿就睡下了,因此看到一地的人盛灼还吓了一跳。 吧台边不见阿枭的身影, 只坐着个年轻男子, 身量并不高大,长得却颇为清秀, 浑身白白净净的,正端着杯白水小口小口饮着。 男子见到盛灼,态度熟稔地张嘴做了个‘嗨’的口型。 盛灼冲他点点头。 想必这就是在本次‘猎虎计划’中夺得首功,欧薪尝胆在龙虎堂潜伏三年的许小波。 他三年时间从一个小马仔走到那么高的位置,谁听了不得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手段了得,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料。 只是不知道回来之后青枭社要怎么安排这位大功臣。 厅内的呼噜此起彼伏,盛灼也不好说什么,怕吵醒他们蹑手蹑脚从后门走了出去。 盛灼乘着公交晃晃悠悠地去学校拿了准考证,被孙雪晶拉着嘱咐了几句,就直奔省里的客车站。 她要回去。 回仪阳镇。 回去拜访馆长和袁老师、去奶奶坟上打理打理、顺便把这三年的账连本带利的给黎清刚还回去... 显然这些事情等高考完再办也不是不行。 但是不做心里不踏实,盛灼在心中对自己默默说道:你可真是个负责任的人。 绝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 盛灼给奶奶扫了坟,待到从馆长店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夏日昼长,天色还泛着微亮,盛灼时隔三年,心怀截然不同的心情,再一次站在了井字街上。 街边有几个小流氓冲着盛灼吹口哨,下一秒就被明显知道些什么内情的同伴给薅了回去。 【沦陷之地】 盛灼看着面前这个三年来未发生丝毫改变的酒吧,牌子都生锈变色了还坚守在岗位上。 捏着兜里的银行卡,盛灼的心突然就轻松了。 很轻,像是要飞出身体一样。 黎清刚在下午接到了盛灼的电话,所以一直没走,两个人很快完成了交易。 一手交钱一手交合同。 虽然距离合同上的时间还差个十几天,但是银行卡里的钱是一分不少,黎清刚也不是什么墨迹人,加上此次行动是盛灼坚持要参加的,多少也明白点高考重要性的他还是对这个负债人相当满意。 走的时候非要送盛灼一台新手机,说是奖励,盛灼没要,让他有这个钱去换块好点的牌子。 想起黎清刚那笑容僵在脸上的样子,盛灼的步伐又轻快了几分。 “呼——”盛灼呼出一口浊气,现在浑身下上只剩了五百来块钱,她却格外开心。 路过了她被烧毁的曾经的家,那块地方如今盖起了一座崭新的蓝白相间二层小楼,路边白色栅栏内还修建了漂亮的小花园,盛灼站在马路对面看了好一会儿。 她家原来是违章建筑,办的假证,这也是房子被毁后才查出来的,被政-府收回了。 她那双可怜的父母,临到了了连个房子都是假的,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这时从坡下上来一家四口人,盛灼微怔,年轻的夫妻,领着两个四五岁大的宝宝,边说边笑。 径直走向那幢十分优美的房子,不一会儿,窗户里映出了温馨的灯光。 盛灼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没再停留。 当盛灼回过神来,自己的脚已经帮她走到了熟悉的小诊所。 “.....” 盛灼醉了,暗骂自己好像是有点大病,还了债赎了身就飘飘不知所以了,又来打扰西柚医生干嘛! 她抬脚就要往回走。 “呔,哪里来的小吉祥物?!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身后乍然响起一道拖着长音的戏腔。 盛灼本就心虚,声音一响她吓得一哆嗦。 “噗,”身后那人似是看到这一幕,笑出了声,“我就逗逗你,别给你吓掉魂了吧。” 盛灼握紧了拳头,刚刚那屋里也没灯光,对面火锅店闪烁着的霓虹灯反射在一楼窗上,也看不清屋里头,谁知道还真就被逮住了。 自己消失这么久突然出现就很诡异好吧,而且还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站了会儿就走! 要不就当没听见赶紧跑吧! 好巧不巧的,身前帽子里的小狗现在来精神了,发出了见面以来最响亮最高亢的一声: “汪!” 就该给你也买个口罩。 来不及想太多,盛灼缓慢地转过来,只见谢溪又半个身子伸出窗外,着一件宽松的天蓝色短袖,映衬得格外细白的手臂正冲盛灼挥动着,干净温柔的面上满是和煦的笑意,长发顺着肩头滑落下来,随风微微晃着。 三年都过去了,西柚医生怎么感觉越来越漂...漂亮了。 盛灼也抬起一只手,机械地挥了挥。 一股可疑的红云慢慢爬上她的脖子,直奔脸去了。 “你不是要高考了嘛,怎么回来了?”谢溪又见盛灼不说话,直愣愣地站在那,开口问道。 盛灼面色凝重:“我受伤了,西柚医生。” 谢溪又一听,咻的一下从窗边缩了回去,点上灯,把盛灼拉近了屋里。 “伤哪了?”谢溪又并未起疑,想着自己医术高超,既然受伤了就理应找自己医治,又看看灯光下盛灼一张红扑扑的脸蛋,伸手覆上小姑娘的额头,“发烧了?” 盛灼看着极为淡定地拿下了西柚医生的手,再摸就该烫手了,“不是,手臂这里。” 说着撸起了左手的袖子,露出大片大片泛紫的淤青。 盛灼自己先瞄了一眼,虽然经过几天时间,这些淤青已经不像刚开始发黑的可怖模样了,但是因为皮肤白,所以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很有效果。 盛灼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谢溪又低声惊呼,随即蹙眉道:“你这...” 说完不待盛灼反应,就拉过了盛灼右边袖子,脸色一变。 盛灼急忙向后退,奈何西柚医生一只手早就握紧了她的手腕,这力道看来盛灼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可是她又怕自己反应过激扯疼了西柚医生的手。 毕竟那双握手术刀的手,救死扶伤,尤其珍贵。 挣扎间,盛灼那掩盖在宽松裤管中的,两条布满淤青的小腿就暴露在空气中。 谢溪又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一向温和从容的脸上霎时间卷起乌云。 盛灼哪里见过西柚医生这样的神色,心头不知怎的,犹如在课堂上睡觉一睁眼发现老师就站在身后那般...一抖。 “没事...”她想再努力挽回一下场上的局面。 话音未落,谢溪又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脸上震惊又透着愤怒的情绪眨眼间便消失了一般,惯如往常那般温声道: “这眼看着最后关头了,你怎么也得保护好自己不是?” 盛灼点点头,小声道:“也不是很疼。” 谢溪又:“你这叫麻木了,不是不疼。” - “把衣服脱了。” 盛灼:“!” 她以为躺在病床上处理这些淤青已经是大材小用了,没想到西柚医生在工作台上瓶瓶罐罐地鼓捣半天后,竟对她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 盛灼想挣扎一下,倔强地看向西柚医生,以示抗-议。 “你这几天都腰酸背痛的感觉哪哪都不舒服吧?”谢溪又严肃认真。 盛灼点头。 “以后几天也会这样,你进了考场仍然是这样,你确定要以这样的状态去考试?” 盛灼咬咬牙,“我可以自己涂...” “我这药膏要控制量的,多了会痒少了没用。”谢溪又笑道:“都是女生你怕什么啊,况且我又不是没看过。” 盛灼与谢溪又沉默地对视了几秒。 颤抖着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衣摆上。 只留下个小背心,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阵阵颤栗,自从被盛父盛母接回来后,从来不去公众浴池,也不去海边玩水,更没泡过温泉。 暴露在明亮白炽灯下的地方凉飕飕的,盛灼心中有个小人正在一边捶墙一边大哭,怒骂自己长了双不争气的脚。 谢溪又看着盛灼一副要慷慨就义的表情,难得没调侃一句,只是坐下来拿起挖勺开始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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