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遗憾的是,司徒家好像暂时搬离了那栋别墅。 舒窈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近况如何,怎么没住在原来的地方,而司徒锦意外于她如今竟然有空来找自己,很快解释因为一些特殊的渠道,他们家住到了更安全的地方。 至于玄烛。 也同样待在很安全的地方。 末了司徒锦察觉到她来意不太对,“你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玩了?最近你们不是特别忙吗?” 舒窈有选择地说:“就是领导看我特别忙,怕我出外勤累死了,才强制给我放了一天假,我晚上无聊,就想着来看看你——” 话到一半就被打断,“现在吗?你等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回家一趟,你想去哪里啊?” 舒窈失笑。 “不用了。” 她感动于在这种时刻,司徒锦竟然还对她的游玩邀约有求必应,浅色眼瞳变得格外温和,又看了眼朋友家隐匿在夜色里的漆黑,不复往日的繁华灯火。 “我晚上就得加班了,马上就要回去,你和家里人都注意安全。” 司徒锦有些遗憾,“这样啊……” “嗯。”舒窈垂下眼帘:“你要好好的,小锦。” 说完,她挂掉了电话,转头去看坐在驾驶位上,始终耐心等着自己的人,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瞳,冷静道: “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 蔺然却从她那种近似告别的语气里察觉到什么,同她对视片刻,又弯了弯唇对她笑,“不急。” “我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 舒窈:“?” - 半个钟后。 舒窈看着在家里沙发上给星星灯换电池的黑发女人,还有她身边那些调皮的触足,有的卷起线灯小灯泡、将它们当作装饰品挂在身上,有的在按充电型的小白兔台灯,拍一下,灯光就闪一下,从暖橙色切换成红色、绿色、还有忽闪忽闪的颜色。 看着蔺然突然研究起这些灯,舒窈茫然地说道,“这跟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关系吗?” “有啊。” 蔺然转头示意她看桌上的一些冷菜,还有回来的时候在自助购物商店买的好多款面包,“你看看这些喜欢吃吗?还是再做点别的?” 舒窈:“?” 是幼儿园出门郊游吗!怎么还带零食啊! 她木着脸坐在旁边,触足们好像看出她的无所适从,还将从屋里不知哪个角落翻出的、装着过期零食的小柜子推过来。 【杳杳!挑!】 恰在这时,蔺然像是想起什么,又转头对她道,“对了,你之前摆在楼下的那些花,没人认领的那部分我给你搬回来了,就在阳台上。” “最近网络不太好,我找不到它们要用的打虫药和施肥药的类型,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提前埋肥埋药的,还是干脆剪了枝条直接让它们过冬?” 她与舒窈商量的事情都太过日常。 好像她们只是临时决定出门旅行,以后还要回到这里生活。 舒窈被她说得内心生出不舍—— 但这种情绪,不应当在向深渊、向死亡出发之前出现。 她从喉间挤出了一句:“不用。” 然后就静静坐在沙发边,等待那个黑暗降临的时刻。 时钟一点点走到凌晨三点。 蔺然检查过这些要么用电池的小灯、要么提前充满了电的灯泡,将它们放到家里每个角落,甚至还关灯检查了一下效果。 连阳台上都给那些叶片带着清新水珠的花草们挂了盏小小的补光灯。 然后她心满意足地转头问客厅里的人:“那我们出发了?” 舒窈闭了闭眼睛。 “嗯。” 应答过后许久。 都没再听见任何动静。 她不知道这只章鱼又在磨蹭什么,蹙眉睁开眼,却没再在屋里见到刚才询问自己的人影,包括刚才还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触足也跟着消失不见。 舒窈眼中闪过几分疑惑。 后知后觉地,她忽然往阳台的方向看去,发现之前总是非常闪耀、过于明亮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被……挡住了。 因为出现的怪物体型过于巨大,又是在黑夜中,所以逆光的这一侧红色皮肤几乎与黑色纹路隐在一起。 就在她不解于蔺然怎么吞个自己这么小的人,竟然还需要变出本体这件事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很清脆的,像是咬下薯片的“咔嚓”声。 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 …… 是夜。 星河小区某栋33层住户在拉紧窗帘、使劲催眠自己赶紧睡过去,免得大晚上被月亮诱惑盯着看到变成神经病。 忽然间,就听见上方传来一声极其清脆的“咔嚓”声。 好像连钢筋都能咬断。 住户茫然地一睁眼,直接看到了头顶上正照下来的月亮,月光肆无忌惮洒在家中每个角落。 “?!” 就在他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跑到顶楼天台睡觉的时候,又一块黑色布直接从半空中盖了下来。 令人精神不安的呓语都被隔绝在那块黑布之下。 世界变得如此安静。 然而夜风通过整个被掀走的天花板吹进来的凉意,也是如此明显。 但这不是带走整个家和老婆一起出去旅游的【弑君者】需要考虑的事情。 露出能够将房子整个吃进去的、约莫是自己真身三分之一左右的形态,蔺然将舒窈住的三室两厅完整地吃进那个独特的空间里。 她顺便将里面曾经存放的淘汰的触足和换下来的皮肤丢出去,意思意思给楼下住户挡住月光。 然后便用意识沟通的声音去问已经住在自己身体里的女朋友: 【怎么样,杳杳,还有需要添进去的东西吗?】 - 舒窈呆住了。 明明是漆黑的、在幻境里像无尽噩梦一样的空间。 现在却被一盏一盏的灯所照亮。 整个房间的总电路与楼房断裂之后,那些被提前布置好的,分布在各个地方的小灯就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光明。 连接客厅和阳台的那个大窗户上像窗帘一样,挂着暖橘色的流苏灯带,照亮了附近正好被收拾地干干净净,重新摆放整齐的,焕发着勃勃生机的多肉景观台。 角落里看起来毛茸茸的,装在圆瓶子里的灯,并不占据空间、也不会影响人走路,却像是躲在家里等待被发现的一个个小精灵。 还有卧室床边被拍亮的,方便床头阅读的兔子灯。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边缘放着的、映出星河般细碎光亮,照亮盈盈水光的星星灯。 小章鱼喜欢黑暗,也喜欢瓶子。 可是在这个只有黑暗的空间里,它却愿意为它心爱的人,用它最喜欢的瓶子盛放着这一捧捧的光明,照亮她的世界。 让她从此不再恐惧黑夜。 也不会恐惧即将抵达的深渊。 此外,它还精心照顾着那些曾深受喜爱、被精心照顾的植物,因为它们的主人后来走出了保护她的玻璃罩,去历经外面的风雨,所以它们也跟着受了些风吹雨打。 如今被重新搬回这个家,因为有人愿意耐心地去呵护它们,重新让它们变得无忧无虑,充满快乐。 以此期待,被养的那个人,也能像它们一样。 再度在灿烂的光芒中,焕发出勃勃生机。 …… 舒窈一间间房间走过,最后停在了阳台上,在补光灯里绿意盎然的雏菊花朵前。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也被这一盏盏精心布置的灯点亮,像这些白色蓝色金色的雏菊一样,灿烂地露出了笑容。 心中传来坚冰破碎的声音。 邮轮里始终如梦魇般如影随形,被【冥河】勾出的那些最深的恐惧画面,反复在她入睡的每个夜晚都出现的噩梦。 被吃掉的朋友,被吃掉的自己。 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她终于从那次彷徨不安、糟糕结局的旅行长梦里醒来。 看见的只有一如既往、如初见时就对她深情不已的女朋友。 不管是人类形态,还是怪物模样,都深爱着她,从未改变过的女朋友。
第76章 旅行 明明目的地是危险深渊。 甚至结果可能是迎来死亡。 但舒窈却因为这一盏盏提前安排好的, 在黑暗里点亮整个家的小灯,忽然就退却对未知结局的恐惧,甚至……开始心生期待。 好像她和蔺然并没有经历过分别, 始终甜蜜生活在一起, 而这一趟带着房子出走的旅行, 只是继邮轮之行后的,又一场浪漫约会。 从前她只在电影里看过搬走整个家一起飞向天空、飞向远方的旅行, 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故事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不过舒窈的版本是, 连人带房子一起被饲养的小章鱼吃掉—— 像是会发光的漂亮瓶子。 被它珍惜地藏在肚子里。 从此她们命运相连,不论走到哪里, 即便是死亡, 也不能将她们分开, 哪怕坠入无人所知的深海,长眠在同类无法探知的地下,但化作的骸骨也依然密不可分。 每一阵拂过她们的海浪,随着浪花漂流偶然路过她们骸骨的浮游生物,分解她们躯壳后, 也会携带着一部分她们相爱过彼此的基因痕迹, 就这样让她们对彼此的爱意长存。 舒窈静静地设想着这些画面。 然后在略微加速的心跳里,在欢腾的血液流动中,在微微发热的眼眶中, 发现自己连死亡的所有画面意境都想得如此浪漫, 倏而恍然。 她是爱着蔺然的。 不管是人,还是怪物。 这份爱意都已超越生死。 想到这里, 她在备受鼓舞的心跳里,姗姗回答对方问过的话。 【没有。】 这趟旅行有她们俩, 有整个家,已经足够,没有任何其他需要添置的物品了。 她说,【我们出发吧。】 …… 怪物在星河小区制造出的动静并不小,必须在引得特殊部门的注意之前离开,所以它以拟态的模式,高速朝着海港而去。 它在黎明前的月色里,跨越过小半个城市,回到大海中。 而这趟赶路般的旅程,却没有给它身体里的人带去任何颠簸感。 【杳杳,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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