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面颊上也全是缺氧般的坨红。 当她整个人都痉挛似地颤抖起来时,她便会叠声叫着女朋友的名字,而这时,蔺然就会温柔地压住她的后腰,将她按进怀抱更深处,在她无声张唇的尖叫声里,一点点舔掉她眼角渗出的泪。 可是舔去这些眼泪时,怪物的眼神却是遗憾的。 漆黑的眼珠在女朋友意识涣散时,贪婪地看着裙摆之下,沿着人类小腿肌肤缓缓流下的液体。 分神压制触足想法、甚至命令它们处于拟态状态下一动不许动的怪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湿痕顺着小腿,滑过脚踝,最终在脚尖凝聚许久。 啪嗒。 滴落在地上那只光面的黑色高跟鞋尖上。 …… 舒窈果然再也听不见什么奇怪动静了,因为她的耳朵里都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是难耐的呜咽、是喘不上气的破碎声、还有像在哭又像在撒娇的,总是叫着女朋友名字的声音: “蔺然、蔺然……” 在她脑子里的烟花一次又一次地绽放,胜过之前游轮上的烟花秀演出,甚至比水母潮更壮阔的时候,被短暂松开的舒窈浑身发软地滑落,跌到了地毯上,她看见了自己散开的裙摆。 这次蔺然没有再扶她起来。 而她就怔怔地看着裙摆上那朵被印上去的梵高的向日葵。 灰色的向日葵花瓣像是钢铁般的尖刺,扭曲地朝着朝阳盛开,张牙舞爪地,和她此刻不管不顾的精神状态极其接近。 她便也像这朵向日葵那般,扭过上身,想要去和身后靠过来的人相拥,像是飞蛾扑火,可是不知是船在海浪里晃得太厉害,还是她真的失去了所有力气,每次都要在能靠近女朋友的时候,膝盖滑向更远处。 这次她哭得更厉害了。 连叫着女朋友的声音里都带着委屈,直到不知多久后,被蔺然抱进浴缸里,在满池的热水中,她躺在对方的怀中,被对方指尖抚摸着眼尾,出声问她: “还好吗?” 舒窈安静了会儿,才缓缓摇头。 她转过身,任由这件本来就要掉落的长裙自水面上浮起,而她在这狭小的浴缸里也要跟女朋友面对面拥抱,哪怕这任性使得浴缸里的水被泼出去很多。 于是蔺然只能再次抱紧她,直到中途外面似乎有人敲门,舒窈隐约听见了司徒锦的声音,但是她只是盯着只剩下半缸的水,神色空白地发呆。 等到女朋友回来之后,她就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扒拉在浴缸边缘,用沙哑的嗓音问:“你去哪里啦?我等了你好久,水都凉了。” 为了让她再次热起来,蔺然重新放了水—— 不过后来。 浴缸里只剩下了那条漂浮起来的灰色长裙。 而舒窈被按在狭窄的洗手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镜子,在她给予的温度里,恍惚回到了那次在家里偷吃完荔枝,被按在冰箱前面亲吻的时候。 一面冷,一面热。 冰火两重天,让她觉得这幅身躯也像是经历火烤、又被丢进冰桶里的,快要破烂的洋娃娃。 - 舒窈不记得这场末日狂欢般的放纵究竟持续了多久。 她连白天和黑夜颠倒过几次都数不清,只是每次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再醒来之后,看见身上留下的那些斑驳痕迹,很珍惜地摸了摸,然后又抱着女朋友再睡了过去。 在这几天里。 她看不到古怪的画面、闻不到恶臭无比的其他人、也听不见什么稚嫩的声音,好似从灵魂深处放松了下来,而整个人就像树袋熊,挂在女朋友身上,甚至连吃喝都要坐在她腿上,懒洋洋地等着她喂。 而她身上那股无处发泄的疯狂,逐渐变成燃烧后的余烬,睡眠质量也一次比一次安稳之后,在舒窈最后一次从床上醒来时,身后却没有了熟悉的怀抱。 蔺然又出门了? 舒窈发了会儿呆,以为她又是出去找侍应生们订餐。 但此刻。 蔺然却出现在了这艘游轮深处,平时除了船员之外,少有人到来的地方,空气极其不流通,海水的腥味和其他的船舱钢铁零件混合在一起,甚至味道有些刺鼻。 而她视若无睹,鞋跟踩过地上的积水滩,单手插着薄风衣衣兜,视线左右逡巡片刻。 水花静止的刹那。 隐忍多日不许动弹的触足得到解封令,狂欢般将藏在附近黑暗里的一个家伙准确地揪了出来—— 那是一个上半身是青花鱼,下半身是人类两条腿的存在。 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穿着vip客房区的服务员衣着。 蔺然面无表情地和他那双鱼眼对视片刻,在他瑟瑟发抖、泪眼汪汪的眼神里想着: 好可惜,自己最讨厌吃鱼了。 于是她用触足拎着这家伙晃了晃,简单粗暴地拷.问道:“那只高等级的深渊种在哪?”
第41章 酒吧 被逮住的服务员两条细细的长腿簌簌地抖着, 鱼泡眼里盈出汪汪的泪水,他刚开始被分配的任务就是就近监.视她们俩的动静,在计划里本就是被牺牲的炮.灰—— 他是被用来投食的饵, 是早就放置好的章鱼药。 就算上次躲过, 这次也要死了。 蔺然没什么耐心看这种丑鱼喷.射泪水, 刚想用最简单的办法,刺.入他的大脑, 吞食他所有的记忆, 却听见他哭哭啼啼地求饶, 说自己身体里本来就被那些大人们种下了毒,如果吃掉了他, 她和她豢养的那个人类都会很惨的。 “嗯?” 黑红色触足险险地在他太阳穴附近停下, 蔺然眉梢动了下, “除了木青,还有谁?” “所、所有的【殉道者】,都已经离开了深渊……”他哭哭噎噎地将自己鱼脑袋里勉强装下的内容往外倒,末了有些迟钝地想起什么,忽然道, “您、您也是从深渊里出来的, 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 蔺然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知道这群水母的事?” 大概是她比起那些可怕的、抓起鱼就简单粗暴地种下毒,逼迫他执行任务的【殉道者】,此刻愿意听食物多说两句遗言的态度感动了鱼, 于是鱼好脾气地回答: “因为这是所有深渊里的存在都必须执行的命令。” 他说, “【灯塔】要带着整个深渊降临到这个世界,祂需要更多的锚。” 殉道者们是祂的锚。 而见过那群殉道者之后, 就连他这样低等级的寄生种,脑袋里也被种下了这个指令, 此后即便他死去,他的尸体也会成为一道可以被定位的锚点。 蔺然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因为阴差阳错的挑食,得知了来自深渊里的这般消息,她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难看。 而青花鱼隐约从那些殉道者们口中听过与这只章鱼留下的恩怨,此刻不知怎么出声问道: “您要提前离开吗?” 在那些高等水母时时刻刻保持的同频通讯里,即便不想听,鱼脑袋里也被灌注了很多不该知道的消息—— 比如,当年在深渊里,这位大人初生时曾经闯入过【殉道者】的地盘,然后就被围.殴、驱逐了出去。 没有逃跑之意的蔺然再度动了动眉头。 在她极具危险的杀意燃起之前,想到那个上次拉住这只掠食者、导致自己躲过死劫的人类,懂得报恩的青花鱼求生欲极强地补充道: “您身边还带着那个很喜爱的人类吧?其他的殉道者都在向这艘船集结,她、她只是个普通人类,再留下去恐怕会遇到危险……” “因为,【殉道者】们好像开始对她感兴趣了。” - “阿嚏——” 同一时刻。 因为太饿而没办法继续赖床的舒窈拖着疲惫的身躯起来,想要翻翻冰箱里有没有可能留下什么吃的,结果只在里面看见几瓶最初入住时就被放进去的饮料。 剩下的……就只有她那天刚进来时,收到的那束漂亮鲜花,舒窈把它们塞进了冰箱里,但是想到冰箱的湿度可能有些高,又找服务生要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将花束放了进去。 她想在尽量在旅途结束时,让这个透明玻璃罩盒子里的花束仍旧尽量保持最初的模样再送给蔺然,作为她们这次出来共同旅行的纪念。 此刻再见到这束花,回忆起自己来旅游时的心境,舒窈才发现那种期待和快乐,似乎已经离开自己很久了。 她从冰箱里捧起这个玻璃罩盒,想要打开仔细看看这些花朵的状态,结果不知是玻璃表面带着冷意湿滑,还是盒子最初就没有封好…… “怦!” 圆溜溜的玻璃罩从她掌心滑落,恰好掉在没有地毯的那部分地板上,玻璃片摔得到处都是。 而她捧在手里的那束花,被藏在繁华表面下的很多花苞都在她的轻轻触碰里,花瓣一片片地凋零。 舒窈在冰箱门跟前就这样看着碎掉的玻璃与凋零的花,静静地站了很久。 直到听见手机在床上震动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走过去却发现居然是蔺然出门时忘记带的手机。 而上面被备注‘司徒锦’的熟悉头像发来消息: “杳杳身体有好一点吗?” …… 闺蜜发来的询问,让舒窈惊觉自己好像在那场美梦里不管不顾地陷了太久,她用自己的手机给司徒锦回了消息,问了她在的地点,然后就去衣柜里翻找衣服。 结果因为怎么都找不全记忆里带来的每一套衣服,舒窈莫名站在衣柜跟前把自己给气哭了,但是她很快又擦掉眼泪,在这种糟糕的情绪里,第一次试着用手里有的衣物,搭出了一套像样的出门装。 不过等到走出房间之后,她就发现以自己此刻的状态,似乎已经判断不出别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她的妄想症又发作了。 自从她出去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将目光死死地黏在她身上,像是以双眼作为一台监.视器,自动且无声地跟着她的行走轨迹转动脖颈,直到她进入下一个人的视野—— 她根本不认识这人,以及接下来遇到的每一个。 可是她却觉得全世界都在看她,而且是带着恶意的凝视眼神。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舒窈努力欺骗自己的大脑,如念咒般,好几遍之后,竟然发现他们真的像撞上了玻璃的苍蝇,没头脑地开始左右乱看,再也无法聚焦到自己身上。 她很低地干笑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这病症呈现的画面,还有点喜剧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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