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二吧,程真那边……我会去说的,一的成功概率太低了,而且……就算能等到申请通过,伤口恐怕已经恢复到无法检定的程度了。” 白靡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 然后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只留下原本还在翻着资料的安可不解地扭头看她离去的背影。 “嗯?” 这是要去干嘛?因为太郁闷了所以去买烟?可她也没在白靡身上闻见过烟味啊? 安可满肚子疑惑,但还是乖乖坐在车子里,一边翻看资料一边百无聊赖地等她。 半个小时过去了,白靡还没有回来,无论是做什么事,半个小时都明显有些太长了,就在安可考虑着要不要去找她的时候,后座的门开了。 “……一会儿见到了警察叔叔以后不用害怕,姐姐们会一直陪在你旁边的,糖糖只要乖乖的就好了,没事的,嗯,已经和糖糖妈妈说好了,用不了多长时间,糖糖就当是和姐姐们一起出去玩一趟,好吗?”、 随着车门关闭的声音,小小的兔子坐了进来,安可回过头去,就看见小孩缩在后座角落里,万分拘谨的样子。 糖糖生得瘦小,明明都已经五年级了,身材却还没有比她小了三岁的小犬壮实,一双兔耳可怜地竖着,白色的毛这里秃一块那里秃一块,看着便叫人怜惜。 “……拐卖儿童?” 白靡刚一回到车里就对上了安可仿佛在看着犯罪者一样的眼神。 “不,再怎么说那也是不可能的吧,人家妈妈还在呢,当然是和程真说好了才带她出来的。” 白靡轻轻叹了一口气,车子发动间的轰鸣声响起,糖糖的兔耳朵小心地弹了弹。 “明明刚刚我在的时候她还那么抗拒?看来是我看上去有些不太可信了?” “……也不是那个原因,只是刚刚有些话没说出口,折回去说了一遍以后她就能理解我们了,她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 “……是吗。” 安可撇撇嘴,没再继续追问,既然对方不说,那她就不问,这是人际交往的要点,安可也是经历过惨痛的教训才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永远别自顾自地认为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可以稍微拉近一点了,就算是上过床的对象,也可能只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点。 从口袋拿出一颗糖,拆开包装,扔进嘴中,再将垃圾重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这一套动作,安可做得行云流水,只是这糖的味道……实在是让她有些难以言说了。 带着一张满是难以言说表情的脸,安可扭过头去,将另一颗糖递给糖糖: “给。” 她尽可能地将手向前伸,以免孩子要因为拿糖而前倾身子,虽然白靡的车开得很稳,但危险动作还是尽量别做比较好。 糖糖不明所以,只得紧张而又礼貌地伸出小手,抓住了安可手掌心上的糖以后就迅速收回。 “包装纸给我就好了,我一会儿一起丢掉。” 一张淡绿色的糖纸落到安可手上,伴随着一声小小的“谢谢”。 安可重又转过身,靠在车门上,嘴里含着怪滋怪味的糖果,双眼无神地盯着眼前涌动的车流。 “你竟然还带着糖?” 一旁的白靡突然开口,可惜刚一开口便被毫不留情地教训了: “开车的时候专心点。” 下意识地说完这句话以后,安可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又补充了一句: “今天不是要来见糖糖吗,所以就顺手带了点。” 她本来是没有这个想法的,毕竟她也不太可能招小孩子喜欢,只是逛超市的时候刚刚好看见了,一个不小心就买下来了,仅此而已。 “什么味道的?” “……青菜味。” 讲真要不是这奇怪味道,她也不会手痒买下来了。 什么味道的糖她都见过,青菜味的……她还是第一次见,但是一想到这是个少数种社会,不少人都有异食的习惯,她又突然有些释然。 当这糖吃进嘴中,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她是个肉食主义者,青菜糖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过于残忍了。只是此刻这糖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她也只好憋屈地吃着。 “是吗?” 不知道是撬到白靡哪根神经了,她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好奇: “我也想尝一下青菜味是什么味道。” 说这话的时候,兔妖正直的双眼还在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车流,只是紧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早已暴露了她。 她的确想尝尝青菜味的糖是什么味道,但是更想…… 脑子里的妄想还没成型,白靡的嘴里便被人塞了一颗糖果,那人的手指来的快走的也快,几乎没有一点停留时间,如同一阵恰巧游过的春风一般,只留给人留恋的机会。 “……好吃。” 兔妖震惊地瞪大眼睛,惊叹于口中糖果的美味。坐在后座一直默不作声的糖糖也在这一声中无声地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赞同。 安可扭过头去看车窗外的景色,为的就是不让两只兔妖发现她脸上一脸无语的神色,她现在可算是知道了,这种糖果的受众到底都是哪些人。 —— 有了糖糖的配合,一切就变得很简单了。 首先是送去让公安部门带着做了一下致伤物和致伤方式推断,确认了是人所造成了的以后,公安部门即刻便表示会配合她们进行进一步的深入调查。 有了行政机关的配合,学校自然不可能再保持之前那种傲慢的态度,只得乖乖地就将监控视频都交了出来,关于剩下有关行为实施者的认定,也轮不到她们社工来干,等到公安部门整理出所有的人员名单之后,自然会通知她们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如果现在起诉的话,学校很有可能面临的是管理不当加上涉及种族歧视问题的全盘控告,其后果根本无法想象,但最终,白靡还是劝住了情绪激愤的小犬妈妈,学校只受了行政上的处罚,而非司法处罚。 至于那些孩子……他们的年龄实在是过小,还处于被法律所庇护的阶段,自然不能对他们有什么处罚,不过,社区服务局内她们负责儿童工作的同事大概在结果出来后的一小时内就收到工作指令了吧?那些孩子要从现在原有的这所学校休学六个月,然后去接受由社工、教育学家、心理学家等组成的团队教育,这对于他们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好结果了,只是…… 饭桌之上,看着一头白发的白靡时,安可又想起了那天伤痕检定的时候在同样白发的孩子身上所看见的伤痕。 糖糖所受的伤远远不止安可看到的那么简单,拔毛只是其中最轻微的一环,踢伤、打伤,甚至是剪刀的痕迹,在她那瘦小的身体上都一览无余,更不用提她心理上可能受到的伤害,这些叠加在一起,足以给一个人的人生造成永远抹除不掉的阴影。 程真的那一句“你小时候没遭遇过吗”不知为何,一直如同鬼魅一般在安可的大脑之中徘徊。 安可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对面的白靡今夜似乎兴致很高的样子,酒一杯接着一杯,感觉到她投过来的目光后,熏红着脸对她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笑容。 就好像……没有过一点阴影一样。
第14章 曾经 “结果最后小犬和糖糖还是决定留在育才了啊。” 安可手指摩挲着酒杯,状似无意地问道,出乎意料的,她今晚倒不是很想喝酒。 “留在育才不也挺好吗?毕竟育才无论是教学质量,还是学校氛围,都要比大部分的学校要好,如果是去了少数种专门学校的话……先且不提离这最近的一家少数种专门学校都离得有多远,大部分少数种学校都是最近新才建起来的,教学制度和质量都跟不上,更不用说……一旦陷入到被少数种欺凌的地步,那才是真正的噩梦。” 如果安可没有看错的话,在说出“噩梦”这两个字的时候,白靡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郁,安可本不应该接着往下问的,但是不知为何,她突然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了: “……少数种欺凌?” “嗯,你不常接触少数种,所以不知道。少数种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强大的少数种捕食弱小的少数种,这在以前那个混乱的时期都是很常有的事,像是肉食妖类、恶魔种、龙种,都有着捕食弱小少数种的习性,那个时候,还会有些多数种特意监视着这些少数种,然后在他们捕食之后去捡残羹剩饭,这可比集结人手去对付这些天生就比多数种要强大不少倍的少数种安全和有利可图多了。” “这种捕食关系,你在社会上可能不会经常看见,除非你去那些无法之地。” 确实,她们办公室里就有一位熊妖,但是那位熊妖表现得就像是除了蜂蜜什么也不在意一样。 “只是在学校里,这种捕食关系实现了一种微妙的传承。学校的关系,是最为简单粗暴的关系之一,于是便变成了,强大者鄙夷弱势者,强大者欺凌弱势者,特别是像小犬那种,就连最基础的人形模拟都掌握不好的孩子……最容易成为被欺凌的对象,还有就是……像糖糖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兔妖。” 白靡的手握紧了酒杯的把柄,如同在忍耐着什么一般,那双眸子的红变得愈加深沉,隐藏着安可所看不透的情感。 这样的变化不过仅仅出现了片刻,白靡还是那个白靡,温和、可亲,只是酒精让她的伪装露出了一点破绽,很快就连这点破绽也消弭在了她唇角的笑意之中: “像丛林一样,对吧?有时候真忍不住觉得是不是少数种本性就是这样,说不定那些反对当今的少数种政策的多数种就是这样想的,啊,刚刚说的那番话可一定别说出去,我可不想扯上有关少数种问题的官司。” 兔妖眨了眨眼睛,似是风趣的模样,就好像刚刚所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别和局长一样,天天想那么多。” 安可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一句,眼睑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靡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无奈又温柔。以前的安可是嘴上总是说个不停,现在的安可却缄默得仿佛与九年前不像是一个人,但无论是以前那个安可,还是现在这个安可,眼睛里都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安可对着每一个人笑,眼睛却没有任何人,所以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她希望安可能看见她,能只注视着她,能让属于她的那抹红色在那个人黑色的瞳孔深处散开,如果能这样的话,就好。 难言的心绪藏了九年,依旧无法诉诸于口,即使和对方在身体上已是无比接近、无比亲密的关系,也依旧…… “再见。” 等白靡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停在安可家的楼下了,安可隔着车窗,冷冷淡淡地同她告别,像是越发寒冷的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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