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话罢,抬手用力抹了把脸“没关系,我也没想你会同意,趋利避害嘛,你现在又处于上升期,不愿意也正常,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怕,我柳宗不怕,哪怕是被停职,被革职!这个案子我也管到底了!” 他又把桌子砸的哐哐响—— “我告诉你纪白,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破海城市检察院,他有本事就把检察院的大门关了,不然他就等着我!我、我头上的这顶帽子不要了我也要申诉!!!” 柳宗气的不轻,嘴里骂着:“我他.妈的还不信,这天底下没个能伸冤的地方了!” 纪白没走,听他一直骂,骂到后面都没话骂了,也没走。 拉过椅子坐下。 “你干什么?”柳宗瞪眼。 “你骂完了吗?”纪白冲他扬下巴。 “我目前骂完了,但是我还没骂够。” 纪白懒得搭理他,伸手要去拿那沓申诉材料,却被柳宗一把摁住“你干什么?” “不是翻案吗?你总得让我再研究研究。” 柳宗一怔“你同意了?” 纪白:“再不同意,都不是人了。” ... 他们中午连饭都没顾得上吃,柳宗就带纪白去了鲁城监狱,这座有着沙漠宝石之称的监狱,据说关押的都是重刑犯。 长长的走廊,铁窗,铁锁,没尽头。 郑民穿着囚服,头发全白了,整个人看上去很消瘦,但他的目光却很锋利,尤其是在看见柳宗跟纪白的时候。 那种不安全,不信任,甚至是憎恶,全包含在这一个眼神里。 “他就是这样,现在都好多了,之前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态度更糟糕。”柳宗偏过头,跟纪白说:“也不能怪他,他相信了太多的人,结果到头来,每一个都骗了他。” 柳宗说:“郑民你把你的情况再说一遍给纪警官听一下。” 郑民梗着脖子,明显警惕“她是谁?” 柳宗说:“海城市公安局的。” 郑民一听到是海城市公安局的情绪异常激动“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害得我!!非说我弓虽奸杀人!逼我认罪!!我没杀人,没弓虽女干!我认什么罪!!!” 狱警见状立马过来摁住他的肩膀,被柳宗用手示意‘没事’,随即给他倒了杯水过去——“你冷静一点,情绪不要这么大,有什么话慢慢说,海城市公安局的人多了,不要随随便便给人扣帽子,先喝点水。” 郑民看着那杯水,眼泪不受控的流下来。 柳宗看了看纪白,又看了看郑民,没催他,哭了也好。 过来了会儿,郑民把眼泪擦了擦,说道:“柳检察长我相信你,你是好人,我自从被他们抓进来,就没人给我倒过水,你是第一个,不仅不打我,还给我倒水喝,你是第一个,你是好人,我相信你。” 柳宗指着旁边的纪白说:“她也是好人,你也可以相信她。” 郑民的眼神从锋利变得迷茫,然后又无助,在他的讲述中,一个滔天的冤案慢慢浮出水面。 2015年6月13日,郑民开车从茂城帮朋友带东西到申城,途中经过海城。 他受同乡之托顺带捎上年仅十三岁的李禾去海城,到了海城之后,他就把李禾放下了,没想到第二天,在海城市人民公园南湖区水沟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过警方的最终鉴定发现这具女尸,正是6月13号晚上被郑民捎带到海城的李禾。 海城市公安局立刻就将郑民逮捕,带去了刑警大队。 期间,郑民拒不认罪,说自己把李禾放在海城客运站就走了,因为答应了要给人带东西,所以他开的特别急,大概三个小时就到达申城。 但是刑警大队的人根本不相信他,对他进行了长达七天七夜的刑讯逼供,不让他睡觉,不让他眨眼,并且殴打他。 但就算这样,郑民都没有交代。 七天后,郑民又被带去了公安厅看守所,在这期间出现了一个自称是公安厅厅长的人,威胁并恐吓郑民,让他赶紧交代犯罪过程,否则立刻拉出去枪毙,还说这案子不开庭,是公安厅督办。 郑民依旧没有交代,他跟那个‘厅长’说,不是自己做的,自己交代什么?当下‘厅长’没有说什么,但给了他一个冷笑,回到牢房后他才明白刚刚的冷笑是什么意思。 牢房里有个叫文昌学的人,是犯人里的老大,他一见到郑民立马就和他攀谈起来,不仅事无巨细的知道郑民所犯的案子,就连刚刚那个‘厅长’询问了郑民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文昌学告诉郑民最好赶紧交代,这样可以少吃苦头,郑民还是那句话,说我没有犯罪,让我交代什么?! 文昌学阴森森的龇牙,亮出拳头来,说他不识好歹,看来不给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就这样文昌学指使监狱里另外两个犯人开始殴打郑民。 最后郑民因为受不了被其天天殴打,在精神恍惚里写下了犯罪过程,但令人可笑的是,这份犯罪过程,是文昌学帮他写的,郑民全篇一字不落的抄下。 虽然郑民被迫抄写犯罪过程,但他在暗中偷偷保留了文昌学让他抄写犯罪过程的字条作为证据。 因为写了犯罪过程,头两天郑民都是在安稳中度过,直到第三天,有一个自称省级的公安部领导又来提审郑民。 郑民以为看到希望了,就和他讲述自己的遭遇,那位领导的确拍桌子表明要严查这件事,于是问他有没有证据,他就把那张暗中藏着的字条交了出去,结果...从此后再无音讯。 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但在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海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弓虽奸杀人罪判处郑民死刑,半年后海城高院终审改判死缓。 ... 说到这里,郑民泣不成声—— “他那么大的官,为什么要骗我一个小老百姓?我真的是把他当救命稻草去抓住,他让我口述经过,他帮我来写,写完了给我看,可是那个字太潦草了,我根本看不清,他说他读给我听,我真的信他了,我真的是以为他是帮我的,不然我绝对不会签那个字!你知道判我死缓的法官跟我说什么吗?他说谁叫我签了认罪书呢,他们骗我的啊,是他们骗我的啊!” ... 见过郑民后,纪白跟柳宗在办公室里研究案情。 “现在情况就是这个情况,我肯定也不会听他一面之词,但是我也有我怀疑的地方,你看这个——” 柳宗指着另外一起案件—— “这个也是八年前在海城里发生的案子,里面的作案手法,时间,被害人遇害地点,跟郑民的这个案子,几乎如出一辙,也是十三岁未成年少女,凌晨在客运站附近遭弓虽奸后杀害。” 纪白皱着眉,深思道:“你不能因为作案手法跟时间地点相同,就判断两起案件同一人所犯,客运站鱼龙混杂,成天进出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了,这个顶多算你个人推理。” “对,我知道的确不能这样想,但是这件案子有一点很奇怪,这个姜联1月份被抓进去,4月份就被枪毙了,你我都是搞专业出身,哪怕就是穷凶极恶的罪犯,立即执行死刑也得有一个死刑复核权吧,一审、二审、复核再加上其他一系列环节,整个过程走完最起码也要半年到一年时间才合乎规矩,三个月就枪毙?就紧跟在郑民这个案子之后?叫人怎么能不怀疑?巧合太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柳宗摸了根烟点上,愁容不展道:“如果我不知道郑民的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也就过去了,但是我现在知道了,那这件事就不能稀里糊涂的过去!让一个没有犯罪的人待在监狱里坐牢,从死刑到死缓再到无期徒刑啊,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意味着一个人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 接下来纪白在鲁城没多待,她按照郑民申诉材料里的内容,以及郑民口述里的内容,依照原本的地址,亲自去了茂城,她必须要亲自证实从茂城经过海城,然后抵达申城的这段路—— 地点、时间、顺序。 不差分毫。 与此同时,柳宗不仅以鲁城检察院的名义再次给海城检察院发公函,还以个人名义写了一封三十几页的长信,他将这封信越级送往海城,希望省级部门的领导能够关注,从而为蒙受不白之冤的郑民洗脱冤情。 / 这是程与梵跟时也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开春后,门前的枝头冒出新芽,窜了几朵粉色的花骨朵,小小的,错落不一的绽在树梢上,像是有人拿着蘸过糖粉的软毛笔,趁昨夜入眠时,轻轻点在上面。 许是受到爱情滋润,程与梵这段时间也是如鱼得水,之前的几个案子都办的格外顺利,孙旭东说就照她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不出五年,破格升高伙也不是没可能。 程与梵笑笑,同孙旭东应声:“那就借孙总吉言,以后还得承蒙孙总关照。” 此话一出,孙旭东表情实属诧异,瞧着程与梵,像不认识她一样上下打量:“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嫌弃铜臭味了?” 程与梵倒也实诚:“我想换个大房子,最好能带花园跟泳池,如果再能有个地下健身房跟空中电影院,那就更好了。” 孙旭东抽了口凉气,揶揄道:“你这是买房子还是买皇宫?” 程与梵笑而不语。 孙旭东拍了下她的肩膀“行啊,年轻人有梦想好,有梦想才能有动力,到时候房子买了,可得请我好好参观参观。” 程与梵顺话接下去“一定一定。” .... 早会开完后,陈燃敲办公室的门进来。 程与梵看她黑眼圈浓重,像一跟头儿栽进煤堆里似的,气色也不好,便从案前直起肩膀,人往后仰的问道:“你这是熬了几个通宵?” “三个。”陈燃转了下脖子,咔咔直响。 “不要命了,这么熬?” “没办法啊,最近律所太卷了。”陈燃俯身,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前段时间不是新来了两个小姑娘嘛,我以为人家是普通人,搞了半天人家国外名校top5毕业,一个留美,一个留英,还分别考了律师执照,之前跟的案子,那翻译的叫一个溜啊,真的...她要不说中国话,单看译稿我都以为她俩是外国人。” 程与梵懂了,挑了挑眉:“受刺激了?” 陈燃长叹一声,嘴硬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有点卷吧,论资历我来律所时间比她俩早呢,怎么着混一声前辈,不为过吧。”
115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