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茶都凉透了。 赵欣才缓缓开口——“把女儿留在一个会出轨□□的父亲身边就是对她负责吗?钱没有我可以赚,无非就是辛苦一点,但如果我放弃她,我的良心会谴责,我的余生会不安,我后半辈子都会活在‘我是一个不要孩子的坏女人’的阴影里,我来之前想了很久,其实我一直都没办法下决心,昨天晚上我翻朋友圈,你知道吗?那些曾经不如我的,现在都过得比我好,只有我变成了这样,一塌糊涂,可我连哪里错了都找不出来....” “我虽然不是海城人,家境也一般,但我也是父母捧着长大的,一直以来他们都以我为骄傲,我现在每晚睡不着觉,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我有好多好多次,站在阳台,我都想一头跳下去。” 赵欣喉间涩然——“程律师,我一定要离的!不仅要离,而且孩子的抚养权必须归我!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好,我明白了。” 程与梵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其实也没有那么悲观,我刚刚说的只是最坏打算,这件事还是有办法的,我现在想问你,你和刘易既然没有共同财产,那共同债务呢?” 赵欣看了眼程与梵,表情明显愣住。 程与梵和她解释:“刘易有没有以家庭日常生活开销为由,让你签署什么文件?或者他以个人名义为家庭日常生活开销,在外面私自签署什么文件?类似借贷?” 赵欣摇头“我只知道我没有签过任何东西,他的话我不清楚,如果他在外面欠债,是不是我也要跟着一起还?” “你不要太紧张,我只是照例问一下,并没有说他一定有债务,另外如果刘易以个人名义为由超出家庭日常生活所负的债务,这部分不属于夫妻共同债务,你不需要陪他一起还。” 赵欣瞬间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刚刚说你不是海城人,那你准备离婚的事情,有没有跟你父母说?”程与梵说:“因为以目前你的情况来看,想要争取抚养权,你一人做不到,必须有人来帮你,父母是最好的人选。” “有,我父母知道他女票女昌,早就劝过我离婚,只是我....” 赵欣说不下去了。 也许有人会骂她,看不起她,但她又有什么错呢,选择原谅最终换来欺骗,可恨的不是受害者,而是伤害她的始作俑者。 “我来之前给我爸爸打过电话了,我爸爸说让我回老家,家里有房有地,他们说孩子是赵家人,不能给别人,说怎么养大我,就再怎么养大我的孩子。” 程与梵懂了,难怪她那么坚定的要争取抚养权,背后有原生家庭赋予她的底气。 无论你在外面混的有多难多差,都没关系,你的身后永远有父母撑着。 赵欣是不幸,但她又是幸运的。 “好,既然要离,那就先回去好好生活,不要透露出任何想要离婚的信息给刘易,把他花在小三身上的钱保留证据,另外你需要尽快找工作,这是你争取抚养权的关键,在离婚前过了试用期,签订劳务合同,对你有很大优势,到时候我们就可起诉立案。” “我知道了,谢谢你程律师。”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程与梵看着赵欣“你有多久没有睡过觉了?” 赵欣:“....” 程与梵:“不是你的错,日子过成这样不是你的错,今天回去好好休息,良好的精神状态,在法官那里也是可以加分的。” 一瞬间赵欣泪如雨下。
第二十一章 从茶馆出来,程与梵长舒了口气。 想开车回家,走到一半,导航却好像出了问题,回家的路线,变成了去崇明路的。 车子在海边停下,程与梵下车走到路边的小店,那个铺面还是卖甜水的,只是当初的老夫妇早已换了人,现在是连锁品牌,统一的工作制服,人刚在点单台站定,店员便喊起‘欢迎光临,好喝不贵’的口号。 程与梵对新品不感兴趣,唯独钟爱红豆沙。 边吹着海风,边吃着红豆沙。 “好巧。” 一个声音对她说。 程与梵扭头望去,是时也。 带着鸭舌帽,穿着大卫衣,既运动又休闲的装扮,一如既往的漂亮。 “好巧。” 程与梵咽下嘴里的红豆沙,目光又望向不远处的礁石,刚刚自己真的有想到时也,不知为什么,虽然十年过去,可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并不陌生,甚至有时还会让自己勾起许多回忆。 时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自己只是每晚都习惯出来遛一遛,有时候看浪,有时候发呆。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红豆沙。” “嗯,吃来吃去,还是觉得这个好吃,不过好像不是当初的味道了。” “是啊,做的人不同,味道自然不一样。” 时也顺着程与梵的目光看去,忽然伸手指向那片礁石—— “我去找你那天,鞋子就是在这里掉的。” .... 那是暑假后的一星期。 当晚程与梵先收到了一条短信—— 时也「怎么样才能改变这个破破烂烂的生活?」 程与梵看着短信,思虑片刻便给她回复「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 时也的事情,自己多少也知道一些,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传的很厉害,就算自己和她做朋友,也很难让所有人都闭上嘴。 她问时也「是不是不开心?」 时也没有回她,而是问「我能不能去找你?现在。」 程与梵「当然可以」 没过多久,门铃被摁响,程与梵想应该是她来了。 时也穿着一条白色雏菊的碎花睡裙,赤着脚,披散着头发,两只眼睛高肿通红,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样子,程与梵怀疑她哭了一路。 时也强装镇定,却声带颤抖,对着程与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不想回家,你能不能收留我?” 程与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这个漂亮姑娘如此狼狈,但也不敢细问,怕再刺激到她,故作轻松地回应她的笑“好啊,你跟我来。” 然后拉着时也去到楼上的房间。 地上有血印,时也的脚在跑来的路上被玻璃扎破了。 程与梵立马取来药箱,拿出碘伏、纱布,云南白药—— “你不要动,把脚抬起来。” 时也的脚被程与梵托在手里,一直憋在眼眶里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程与梵托着她的脚,小心翼翼地替她清洗伤口,上药,最后再用纱布包好。 程与梵到现在都记得,这人的脚很小,只比自己的手大出一点来。 看着她两眼是泪,程与梵收起药箱,替她擦泪“疼了?是我不好,刚刚我手太重,你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时也哭地肩膀发抖,结巴着“你...你能不能...抱抱我?” 那天晚上,两人睡在一张被子里,程与梵抱着时也,好像雏鸟一样把她护在怀里,一遍遍摸着她的头发,捋着她的后背,就这样一直哄到这人睡着。 第二天,时也在程与梵的怀中醒来,一睁眼便对上一双清澈浅笑的眸子。 时也觉得不真实,闭了闭眼又睁开,程与梵伸手去摸她的脸—— “睡醒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时也的眼睛哭的像核桃,害羞地捂住脸“我是不是很丑?” 程与梵笑着把她的手拉下来,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认真道:“不丑,你很漂亮。” 一整个暑假,时也都住在程与梵的那里,每天晚上和她挤在一个被窝,碎碎念直到睡着,那栋晚清建筑的老派洋房,承载了时也十六岁最美好的记忆,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世外桃源。 至于那晚的事情,两人似乎很默契,谁都没有再提。 ... 吃完手里的红豆沙,程与梵的回忆戛然而止,又想到时也在律所说的那句——‘程律师,我和你睡过啊’ 鉴于那个暑假所发生的一切,这句话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对。 只不过...当初不会提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自然更没有必要再提,如果是伤心事,那就忘了它。 程与梵想,能忘记不开心,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海风吹拂,两人的头发都被吹得飘逸。 “你后来搬家了?” “嗯。” “我就说嘛,我再去找你,那栋洋房被卖了。” 程与梵偏过头,眼神有些纳罕“你去找过我?” “是啊,我打不通你电话,就去找你,找过好多次,我还偷偷溜进去过,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哦,也不是...一楼客厅的挂钟还在。”时也笑出声“我进去的时候,它还响,咚-咚-撞了两下,我以为被人发现,腿都给我吓软了。” 程与梵想起来了,到了南港之后,自己之前的电话卡就不能用了,重新办了卡,换了手机,以前的就荒废了,但她是真的没想到,时也会来找自己。 想解释,可还没张口念头又被打消,都过去这么久了,解不解释似乎也没那么重要,而且很怪,主要是程与梵并不觉得,时也需要自己的解释。 时也倚着栏杆,歪头问她:“那你现在是在海城定下了吗?” “嗯。” “以后还走吗?” “应该不走了。” 程与梵找了个垃圾桶,把手里吃完的红豆沙盒子扔掉。 两人无话,静站了会儿。 时也知道,如果这时候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下一刻程与梵就该说‘时间不早了,自己要走了’之类的,所以趁着这人还没来得及张口,率先出声—— “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程与梵不解。 时也又道:“小区里有一段路灯坏了,我怕黑,你可不可以做个好人,送我一下?” 原来这样,程与梵了然“行。” 两人沿着人行道,一路向前走,海浪似乎在追逐她们,不管走到哪儿走多远,似乎海浪还在身后。 小区里的路灯的确坏了,黑漆漆的一片,方一步入,时也便向自己靠近了些。 “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黑?” “没有报修吗?” “报过来了,但这几天维修师傅好像有点事,所以要等一等。” “既然这样,晚上怎么还出来?” 时也笑了,很轻的笑声,不知是不是因为黑暗的缘故,听得却很清晰“家里只有我一个,太闷了,我也想白天出来,可又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只好挑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往这里走一走,散散心。” 又是一声轻笑“别老说我,你呢,你怎么会来?” “如果我说是导航出了问题,把我带到这儿来的,你觉得我是瞎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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