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之余,琴渊才发现那静坐的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相视下,女子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怕了?” 手腕处还渗着非常人的冰冷,重要的是那探不到的脉息,更让琴渊百思不解。拥有这样的脉象和体温,早已命不久矣才是,怎可能还会有如此力气? 琴渊险些认为是自己搭错了脉,有了质疑的她决定再探一次眼前人的脉息。 安雅将眼前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松开手任由她再次搭脉,这源自她对医者本能的了解。 时间慢慢过去,不管琴渊如何诊脉,结果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安雅身上的脉息弱到不认真去探,根本就探不到。 但钳住自己的力气,着实说不过去。 “来这里,你不怕吗?不怕我吗?”安雅垂眉看着手腕上搭着的双指,淡淡的声音响起。 “既是丞相府要小人来这里,怕又有何用?”琴渊说完又无奈一笑,“何况……哪里有大夫怕病人之说?只是……这病症是我闻所未闻,方才……失礼了。” 这样随意的微笑哪怕透着无奈,在安雅看来就像冬日里迎面而来的春风,唇角微勾,试探道:“我若说,我已是死人,你怕是不怕?” 对视间琴渊眉心微蹙,语气略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人怎可乱说?” “你不信?”安雅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跟着一笑,“那要我如何证明,你才会信我呢?” “无需证明,我是大夫。身为医者,来此就是为了给大人看诊,我既来了,便不会轻言放弃。”琴渊满目认真,她不是不信安雅,只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若眼前人真是死人,怎会跟自己交流?又怎会好好的坐在这里,有这般力气? “那你打算如何做?” 琴渊深吸一口气,应道:“脉息虽然很弱,倒也还有,大人可否告知我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面对眼前人的执着,安雅倒有几分欣赏,摇了摇头,“没有。” 若换作以往,这样的病症多半会被归类到回光返照,很显然这并不是。一番查看除了脉息之外,眼前人根本不像有病。可越是少见的病症,琴渊就越是头疼,因为根本无处下手。 所以她决定回去好好翻阅医典,或许会有自己之前没有留意过的病症。 有了决定琴渊,微蹙的眉心慢慢平和,“大人,待我回去好好查一查医典,在此期间切记保持好心态,莫要再说……那些不吉利之言。” 女子没有血色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名字?” 琴渊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位大人话锋转的如此之快,老实回应道:“琴渊。” “我刚听你自称王氏?” “夫家姓王。” 安雅点了点头,垂眉伸手自然的牵起了琴渊的右手,看着她的掌纹淡道:“见你掌纹,你与你夫君情分已断,你又依旧姓夫姓,他已经不在了?” 琴渊眉目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怎会晓得这些? “大人……还会看掌纹?” 安雅纠正道:“安雅。” 这两个字通过房间埋藏的的机甲,渗入了梵殷的耳朵里,隐藏在丞相府内的她忽然眸色一亮,“找到了。” 琴渊听见这两个字,不解的轻“嗯?”了一声。 安雅松开琴渊的手,耐心道:“安雅,是我的名字,在这里没有大人,你我名字像称就好。” “……可是?” 安雅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本想再提醒什么却听见外面临近的脚步声,提醒道:“琴渊,我的病你无需太过上心,若能不来,就别来了。” 回过神的琴渊直直的看向眼前人,她随不喜安雅的消沉,却也理解身体不舒服的人,难免会多思,恢复情绪的她再次拿出医者应有的态度,“从我学医开始,爹爹就教我,医者不仅要有仁人之术,亦要有仁人之心……我遇见了大人,自当尽我所能减轻大人的病苦。” 门外开锁的声音,稍稍打断了她。 琴渊起身拿起药箱,回看依旧静坐在榻上的女子,回了一笑,“明日……我会再来。” 安雅见她眸中坚定,松口道:“莫要勉强。” 琴渊离开后,安雅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她头微微扬起,双手用力攥住衣角,好像骨子里生着另外一个自己,嗜血、凶狠、残暴不仁。 这样的存在,安雅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去控制,若一不小心,就很可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来。 …… …… …… 离开丞相府,交回牌子的琴渊,无意中发现来时名册上有大夫名字的下方,被画上了红叉。 …… …… …… 沉重的呼吸,蔓延至整个房间,忽然这声音被打断了,是因为安雅察觉出有人出现。 她睁开清冷的眸子,看着悄无声息出现的身影,眉心微蹙,“你……是……何人?怎会来此……不要命了吗?快走!” 梵殷走上前,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哪怕是这副摸样也有先生身上独有的感觉。 “安雅,你可还记得……安家?” 安雅紧抿着双唇,表情艰难的看着眼前人,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父亲是安宁,八年前安家与桑家一夜被灭……” “我不知道你……你在说甚。”安雅偏过头不看梵殷,是想让她速速离去,呼吸越来越沉,“请你……请你马上……马上离开。” “若先生晓得你还活着,她一定会很开心。” 绷不住的安雅转身扑向梵殷,没想到却被梵殷一个侧身躲过,反手将她按在了墙上。 梵殷抬手将一颗红色的药丸,塞入她的口中,等她黝黑的眸子晃过红色与深蓝色又恢复成黑色,才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来此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至于以后……我就不得而知了……” 安雅失去力气瘫坐在地上,梵殷居高临下盯着她精致的侧颜,方才那一瞬的攻击,哪里是琴渊可以抵挡的?她实在不懂沐子卿的心思,难道她真的忍心让琴渊犯险,不关心自家阿姐的安危吗? 还是说安雅与琴渊有什么不解之缘? …… 不知过了多久,安雅才醒过来。衣衫被汗水浸湿,紧紧的服帖身上,而自己的整颗心,就好似用冰包裹着放在火上烤,难受极了。 但那种嗜血的心,却减少了多半,安雅艰难的爬回榻上,抿了抿干燥的唇,想着方才那些人的对话。 她口中的先生,是谁? …… 离开丞相府的琴渊并未马上返回医馆,而是先去了刘夫人家中,见两个孩子正在院中玩耍不亦乐乎,就没打扰。 刘夫人见琴渊的身影,上前笑笑问:“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丞相得了什么急症?” 琴渊摇了摇头,耐心道:“是雅大人病了,可能这几日琪儿都要劳烦你照看了。” “雅大人?”这名字似乎对刘夫人来说并不陌生,好奇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惊讶道:“我的妈呀,这雅大人可是丞相身边的红人,咋个就病了?” “你晓得?”琴渊没想到这位久不出户的刘夫人,竟认得雅大人是丞相身边的红人,她那医馆每天来来去去不知多少人,却从未听闻。 见琴渊好奇的刘夫人更是意外,毕竟眼前这位女医,平日里总是不温不火,现下倒好,对一个雅大人竟好奇起来,于是随身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吃一边道:“我也是听我夫君所说,这雅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能看透人心,无奈太过低调,见过她的人并不多。若不是临村的灭门案,她凑巧路过,只问抓来的几名嫌犯三个问题,就找到了真正的凶手,此时传的沸沸扬扬,才知道这位神人是丞相身边的红人,雅大人。” “哦?”这事琴渊倒是听说过,没想到就是这位雅大人,难怪她一眼便知那么多…… 想着还有要事,没聊几句,琴渊便离开了。 回到医馆的琴渊先闻到了饭香,疲惫的她还没等露出笑容,就被站在梨树前的身影所吸引,梵殷笔直的站在白色的雪地中,仰头看着那棵硕大的梨树,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先生?” 闻声的梵殷恢复表情,好似什么都不知情一般,问道:“今日一切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只是……”琴渊本想开口询问先生,可想到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她不想给先生徒增麻烦,摇了摇头,“一些疑难杂症比较难医,待我饭后查查医典,应该可以找到方法。” “先吃饭罢。” 琴渊抿了下唇,笑容加深,“有劳先生了。”
第98章 若死即活 到了夜晚, 天空下起了白雪。 丞相府内,灯火幽幽,枯枝被冷风吹动, 发出了悲鸣的哀叹。 “大人。”下人把名册递了上来,“这是今日的名册, 三十六人只出来了二十一人。” “哦?比我想象的要好, 若是都失去了本性,岂非均是行尸走肉?”德觞正摆弄着眼前的油灯, 淡淡的瞥了眼那名册, “现在剩下的人还很多, 过几日再来报。” 下人收回名册, 俯首道:“诺。” 德觞幽深的眸子盯着眼前刚点燃的油灯, 将其一变二,二变四倍增的散落在眼前漂浮着,看着点点烛光问:“凌儿,你说……这一次我会成功吗?” 冰凌单膝跪在他身后,仰头看着满屋的灯火,回应道:“主人准备了那么久,我相信这一次定会成功。” “在我夺回朽魂录之后, 一直有一个声音提醒着我,到昆仑山寻长生树的根茎, 再以人血为引, 投入酒中……”德觞唇角微勾,“都说阴阳阁千年不衰就是因为这朽魂录, 莫不是它有某种神力, 暗中提醒着我何时该作甚?可这么多年就没提醒安桑两家呢?” “许是他们将其一分为二的缘故。”冰凌说完,补充道:“在我眼中主人乃是天选之人, 不告诉主人还能告诉谁呢?” “真会说话。”德觞淡淡一笑,搓了搓指尖,又将油灯变回最初的那一个,放在面前沉思道:“可是最后少了八个字,总觉得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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