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 “嗯?” “等你回来一起吃饭?我前两天找到了个很不错的地方,味道也还行,但是菜品很有意思,你应该会喜欢,”朋友语气雀跃,说起离开后的日子。 江钟暮沉默着、无力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可以,”谢知意如此回答。 江钟暮依旧不开口,在这段关系里,她从不说在一起或是旁的话,因为她清楚明白这人是如何得不相信自己,一切的承诺在她面前都是苍白且无力的。 这个年纪总是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在江钟暮这儿,仅仅关于谢知意。 “那就等你回来了?” “好。”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被束缚住脚腕、强压着往上,被摆成过分的姿势。 小豹子额头的汗水与其他液体混合在一块,有些狼狈。 被子彻底被踢到地下,大风掀起波澜,此刻万籁俱寂,只剩下啪踏水声。 就这样吧…… 谢知意意识朦胧地想,眼角余光看向窗外,那支缅桂花枝已能探入屋内,树梢有花绽开。 江钟暮意识到她的走神,一下子叼住某个地方。 于是谢知意被迫收回所有心神,沉浸在此刻,任对方胡来,一次又一下。
第40章 “小勋那么热跑县城里去?”诧异的声音从小镇街道旁传来。 吊儿郎当的少年跨坐着电动车上, 头盔都不肯带,飞快的车速带起凉风,听见长辈的问话也不回头, 好一会才传来声音。 “我帮钟暮去取录取通知书!” “啥?!考上啥学校了?”站在树荫底下的中年女人当时就大声问道, 只是才一瞬间,就只剩下拇指大的背影。 那女人一跺脚, 又气又无奈:“这孩子。” 江南勋才不管那么多,出了邮局以后就挂着笑,火急火燎地赶到家门口,长腿一跨就跳下来, 急吼吼道:“钟暮!江钟暮!你录取通知书到了!” 工作室里头的人闻声, 比以往更快地从玉雕中抽离, 紧接着起身往外走。 其他两人也关了机器,兴冲冲地得跟在后头。 “猜猜你考上了啥?”江南勋猴似的在那蹦,录取通知书早被拆开, 总归是男孩子,想不到什么仪式感, 刚到手就拆开,差点被工作人员误认为是他考上的大学。 江钟暮抬眼一扫,也没多在意对方的闹腾, 微微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虽说已看过数次, 确定自己考上了,可没瞧见纸质通知书前, 还是觉得不踏实。 哪怕沉稳如江钟暮, 也忍不住悬着一口气。 “江南勋你卖什么关子?!快点快点拿过来。” 江钟暮不急,旁边的两人反倒急起来, 抬手去抓邮件。 江南勋有心胡闹,却难敌四手,最后被抱着制服,强拉住手拽走录取通知书。 紧接着红封的录取通知书被拿出,两人同时惊喜道:“浔阳大学!” 江南雷又道:“靠,牛啊钟暮姐。” “还是玉器设计专业嘞!” 不怪他们如此惊讶,浔阳大学算是国内最好的那一批学院,学校所设的珠宝检测、珠宝设计还有玉器设计专业,哪怕在国际上都有不俗名气。 就连不怎么重视大学的江镇人,都对此有所耳闻。 “考上什么了?”江高轩也从屋子里头走出。 见到师傅,这三人不敢再闹腾,老老实实把东西一递。 江高轩倒不惊讶,之前江钟暮就和他还有阿婆提前说过,只是这两人都保守,没见到纸质的录取通知书之前便不愿声张,而江钟暮又是个闷葫芦,更是不爱说,于是就瞒到了现在。 “考上就好,”江高轩往那儿一扫,便彻底放下心来,挥了挥手又道:“瞎站在这里干嘛,看完了就赶紧走,今天雕出什么来了?一个比一个磨蹭。” 这三人笑容一滞,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看着几个皮猴走远,江高轩才抬手拍了拍江钟暮的肩膀,说了句:“不错。” 他性格就是如此,再喜悦也不会表现得很激动,早就将江钟暮看做亲闺女,见江钟暮考上大学自然是高兴的,犹豫一下,警惕地看了看里头,才从口袋里捞出张银行卡。 江钟暮当时就皱起了眉,连道:“干爹我……” 江高轩才不管她,直接往对方怀里一塞,打断道:“收着,你阿婆那边我说过了,以后出去读书肯定是什么地方要钱的,你性格又闷,什么事都憋着不肯说,与其等你开口,还不如直接给了。” 他哼了声,又道:“有什么困难还是得问干爹,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还是比你多活了几年。” “收着,干爹给的,”江高轩摆了摆手。 江钟暮不大能说漂亮话的人,抿了抿嘴角才道:“谢谢干爹。” “行了,回去给你阿婆看看,不然她一直放不下心,”江高轩也不大习惯这种事,见她收着了便开始赶人。 里头那江南勋正偷听呢,顿时就高喊了一声:“钟暮我等会去找你,说好一起捞鱼呢!” 旁边的江高轩被气笑,骂了句:“混蛋小子。” 倒也不怕他们几人听见,他给了江钟暮一份钱,之前也会补给其他人东西,总要一碗水端平的。 又和江钟暮说了几句,才让人离开。 眼下正是午后,连着几日不下雨,青砖都裂开不少,树叶恹恹地垂落着,河面下沉了一截,天边有些阴沉,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下一场雨。 镇里不少老人聚在一块感慨,今年怕是个旱年,若不是生在这个时代,恐怕已经开始慌了。 江钟暮收回视线,捏着邮件往家里走,杂乱心思又一次浮起。 从那晚上过后,谢知意便借着身体不舒服的由头一直待在房间里头,对江钟暮是能避开就避开,要么就是旁边得有个阿婆才行。 至于药粉的理由…… 阿婆前两天晚饭时,摸了摸谢知意的手,便说现在就可以停下来了,还让谢知意记下方子,若是以后再犯这毛病也可以用。 于是时有时无的关系,又一次被拉远。 “阿婆,”江钟暮踏入家门,一抬眼就瞧见阿婆坐在摇椅上,躲在树荫处贪凉。 前几天还有老人到家里和阿婆闲聊,几个老人家扯着村头村尾的也能聊一下午,可今天天气看着怪,家里儿女便没给老人出门,所以只剩下阿婆一人。 阿婆放下扑扇,慈爱地笑了笑:“今天怎么提早回来了?” 江钟暮直接往摇椅旁边的台阶一坐,便将录取通知书递给她,然后又说了江高轩给她钱的事。 阿婆比这人豁达多,只道:“给你就收下,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和小勋互相帮衬着就行了。” 江钟暮只能点头答应,心里头却没有动用这笔钱的想法。 毕竟她们倒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生活艰难,虽双亲早逝,可当时江父留下的积蓄不少,毕竟是在外头名气不小的玉雕师,就算不折腾民宿也能养活一家人。 只是后头生了江钟暮,便想为闺女存笔丰厚的嫁妆,又是到处接活,又是开民宿下地种田的,结果没想到出了那事…… 曾经的积蓄和赔偿金一块被阿婆收着,还有民宿的收入,后头江钟暮学得手艺、又经常跟着干爹出门接活,再加上两人生活很是节俭,总之攒了不少,供一个江钟暮读大学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江高轩这份心意必须得收,不仅是金钱,还是长辈的心意,若是拒绝了,这就是把两家人的关系往远处推。 阿婆将通知书细细看了一遍,又认真收好,嘱咐道:“等会让你爹娘也看看,别忘了他们。” 江钟暮自然点头。 两人一下子沉默下去,阿婆看向旁边的小孙女,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落在她脖颈处,又很快离开。 江钟暮浑然不知,在阿婆这儿总比平常要放松得多,再说心里头还想着别的事,自然很难注意到。 一束束明亮光线攀上少女细长的脚腕,好像悄然流逝的时间,又好像即将抓住的希望。 分明那人还没有离开,她便开始了想念,想象再次遇到的场面。 “钟钟……”阿婆突然开口。 “啊?”少女骤然回神,束起的发丝在前额掉落一丝,浅琥珀色的眼眸澄澈且茫然。 阿婆停顿了下,话到了嘴边,却说:“你最近是不是惹知意姐姐生气了?” 江钟暮顿时眨了眨眼,说不出彻底否定的话,只能道:“有点。” “你这个人的脾气啊……”阿婆无奈笑了笑,劝道:“就算知意是姐姐,你也不能一天到晚总惹人家生气,凡事先让一步,懂不懂?” 江钟暮扯着嘴皮,闷闷道:“也没一天惹她生气。” 这个榆木脑袋。 阿婆哭笑不得,只道:“让你凡事先让一步,吃不了什么亏的。” 江钟暮便点头,她很少反驳阿婆的话,能答应的都答应,尽量少让阿婆生气。 “那你等会切个西瓜上去,给知意道个歉,”阿婆开始提主意。 “等下小勋来找我,抓两尾鱼回来炒鱼片,”江钟暮说出自己的打算。 “行,你想好就行,记得里头加些枸杞,”阿婆摆了摆手,视线又一次落在侧颈。 这次江钟暮注意到了,假装无意地抬手遮住,挠了挠脖颈。 阿婆没多说,只催促道:“去吧,赶紧放神龛上,让你爹妈看看。” “好。” ———— 等江南勋再过来已是黄昏时刻,随着日头西斜,天气终于凉了些,天地万物被橙光渲染,连带着河边波纹也一齐变成金灿灿的小鱼。 另外两人嫌以前吃到腻烦,不肯过来掺和,于是只有江钟暮和江南勋在水里头泡着。 这两人也不着急,毕竟河里头凉快,一人大刺刺只穿了条五分裤,另一人套了个白坎肩和黑色五分裤。 江钟暮斜躺在水里头,身上的衣服被水打湿,衣角随着水波飘动,时不时抬起的眼眸看向自家三楼,眼神晦涩。 旁边的江南勋烦人,唠唠叨叨个不停,一边说着不要在大学里头谈恋爱,一边又说让江钟暮多谈几个体验一下生活,老母亲似的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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