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夏季炎热,日光强烈,而扁舟就是块长竹绑在一起的板子,根本没法子遮挡太阳,所以这时候很少有人愿意把这家伙翻出来、站在上头活受罪。 随着水波晃荡,小舟划到眼前。 江钟暮眼神一转,落在他们腰间挂着的竹笼上,瞬间决定了今日的晚饭。 她心思在别处,江南勋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滴溜一转,便起了坏心眼,抬起药膏就往前送,并道:“你要的东西。” 河堤不高,只是有草木遮掩,再加上在之前他们在远处,所以江钟暮才没有看见,现在江南勋站在面前,不过就比江钟暮矮半个身子。 江钟暮见状,弯腰伸手去取,手刚刚抓住那药膏,江南勋便用力往后一拉。 江钟暮猝不及防,顿时往前一倒,倾身要往河里跌。 而江南勋本想拉江钟暮下水,却不想这竹排狭小又站着三个人,他一用力便使竹排倾斜。 紧接着就是几声惊慌的大喊声,下饺子似的,四个人齐刷刷往水里跌。 ——哗啦啦! 巨大水花与水声一齐炸开,旁边的柳树无辜被溅一身水,而水里的几人挣扎着往上游。 幸好都是从小在水里泡大的,水性一个赛一个好,三两下就冒出头,赶忙抓住要流走的竹排。 “咳咳咳!” “江南勋你搞什么幺蛾子!咳咳咳!” 江钟暮一手扶着竹排,一手将湿发撩往后,进了水的眼角泛红,水滴顺着清晰下颚滑落,跌入锁骨与肩颈之间的三角凹坑。 江南雷和江南徵还在一边咳嗽一边骂骂咧咧。 自知理亏的江南勋也不敢反驳,讪笑着看向前头的江钟暮:“钟……” 江钟暮依旧话不多,只是掀起滴水的眼帘,定定看他一眼。 江南勋咧开嘴角:“你听我解释……” 下一秒,江钟暮抬脚就是一踹,直接往肚子蹬。 “哎呦!” 江南勋吃痛,一个弯腰就又淹到水里去,还没来得及起来,后头的江南雷和江南徵就扑了上来,捏紧的拳头顿时噼里啪啦往下砸。 “哎!大哥姐姐我错……咕噜咕噜。” “我错了还不成……咕噜呼噜。” “疼疼疼!谁踢我屁股!” 刚收回脚的江钟暮不说话,眯着眼将脸上的水抹去,幸好今儿套的是件黑色短袖,里头又是运动款式,不然就不是轻轻那么几脚了。 “哥!哥!饶了我吧!” 江南勋还在挨打,往河里淹了一回又一回。 不过几人关系好,也知控制力度,倒也疼不到哪里去,只是心里头恼火,不肯停罢了。 而江南勋也懂,故意喊得凄惨又大声。 “可以了可以了,别打了!要死了!”江南勋扯着嗓子大喊。 江钟暮赶紧再补上一脚,再一次把他踢到水里去。 晶莹水花不断溅起,反射出七彩的光,底下的泥沙被闹得往上飘,将原本的清澈河水折腾得一片浑浊,长在石缝里的野草也被迫摇摇晃晃。 不知何时,单方面的殴打变成了四方对阵,从下往上的手臂用力甩起,浪花四处扑起,有人急忙转身躲过,有人顶着水波反击。 少年笑闹的声音传到远处,随风掀入紧闭的窗帘,落在灰暗房间里头。 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半躺在床上的女人挪开眼,看向窗户。 前几日的消息轰炸已不见踪影,倒不是那人终于放弃,而是谢知意直接将软件卸载,再拔了电话卡,换得一时的清净。 她怔怔看着摇曳的帘子,浓郁的愁绪又上眉梢,纤薄的肩颈,一字锁骨微微翘起,曲起的左腿露在外头,仍由郁色束住脚踝,顺着柔媚曲线往攀爬。 屋外笑闹声不断,屋檐下的铜铃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谢知意不知在想些什么,幽幽叹了口气,继而莫名地掀开薄被、走到窗边。 帘子被扯到一边,窗户也随之推开,阳光与风一起挤入,掀起散落的长发,落在秋波潋滟的眼眸中。 河中的少年还在嬉闹,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别人眼底的风景。 别瞧江钟暮总闷声不出气,看着是个乖巧沉稳的性子,实际焉坏。 被三对一也不急不恼,直接往水里一扎,游鱼似的绕到江南勋身后,直接拽住脚腕往下一拖! 江南勋又一次被迫砸入水中。 处理完一个后,江钟暮猛的从水面暴起,几乎没有停顿就用力拍起水波,打向旁边的江南雷。 发白的浪花劈头盖脸而来,猝不及防的江南雷当场倒下。 剩下的江南徵是里头最瘦弱的,对江钟暮毫无威胁力,轻易就被解决。 谢知意倚靠在窗边,随手撩起耳边如银钩的鬓发,视线从未从少女的身上挪开。 可能是方才玩闹将发绳弄丢的缘故,平日总半扎起的小辫不见踪影,湿透散落头发被随意往后抹,露出清逸凌厉的五官轮廓。 偏狭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与略高的颧骨,将面容衬得深邃立体,脖颈修长,湿透的薄衫勾勒出劲瘦而线条清晰的躯体。 这本就让人难以挪开视线,更何况她还笑了起来,是那种顽劣又得意的笑,好像一只小豹子踩着自己的猎物,骄傲地摇着尾巴。 谢知意没边际地想,若是江钟暮生在大城市里头,会不会从小被挖掘当做模特培养。 或许很快就会得到验证,毕竟她马上就要离开这儿,去外地读大学。 应该会很受欢迎吧? 虽然现在的小孩儿长得都不错,但这种带着侵略性的长相还是少见,再加上对方看起来沉闷冷淡,实际细心又体贴的性子。 估计会招不少桃花,也不知道江钟暮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江钟暮!你再给我拽水里,我就生气了啊!”色厉内荏的警告,带着被呛了好几口的沙哑。 寸头的江南勋又一次从水里冒出来,气得要死又无可奈何,谁能想到里头长得最痞气的人,结果被欺负得最惨。 而最弱的江南徵直接坐到岸上,用湿透的衣角擦了擦黑框眼镜,歪歪斜斜地挂着鼻梁上。 “又不是我先闹的,你这叫自食其果,”最后的获胜者笑了笑,难得多说了几个字。 “哟,自食其果?咱们挺有文化啊,”江南勋打不过就开始阴阳怪气。 “起码能把作业给你抄,”江钟暮接的很快。 这下江南勋彻底没话说了,他老爹算是江镇的一个异类,别人家的观念是想读书就读书,不想读就回家。 而他爹是必须读的,不想读就拿着皮带抽着读,考不上高中就留级,读江南勋生不如死,晚晚站在家门口思考跳下去的可能性。 要不是没有江钟暮的补课,他不知道还要读几年高中。 不过就算考进去了,他在学校里头也没完完整整上过几节课,从早上睡到放学,晚上再挑灯把江钟暮的作业照搬一份。 所以说在这方面,江钟暮就是江南勋他恩人、他姑姑奶、他得罪不起的祖宗。 江南勋垮着脸,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把这亏给强行咽了下去。 旁边两人见证,顿时嗤笑了声,正准备调侃两句,就听见江钟暮又道:“你两傻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帮我抓鱼。” 他们齐刷刷愣住。 “抓鱼?!抓鱼干嘛,你家里没肉了?我回去给你切两斤拿过来?”江南雷一脸迷茫。 在江镇,鱼肉几乎不值钱,毕竟家门口就是河,随便一捞就是两尾鱼,从小吃到大,早就腻得慌,故而他们有时宁愿全吃素,也不肯吃一口鱼。 “你们不抓鱼,划船做什么?”江钟暮皱了皱眉。 “玩啊,”江南勋理直气壮。 “那竹筐?” “等会摘野菜用的啊。” 江钟暮:…… 楼上的女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看见那寸头的少年突然扭曲了脸,一下子凑到江钟暮面前,好似在反复追问什么。 而面对这样近的距离,江钟暮不仅没有躲开,甚至还笑了笑。 谢知意眼眸一暗,随手便将窗户关上。 ———— 日落将西,炊烟从高低错落的楼房中飘起,远处的飞鸟扑扇归家,⭕ⓜ缅桂树摇了摇枝叶,三楼窗户再次关上。 虽说谢知意已没有之前那么严重,可江钟暮依旧像前几回一样,用木盘将饭菜端上来。 因只有两人的缘故,江钟暮并未折腾太多菜,桌上只摆着一碗奶白鱼片汤和一盘清炒野菜。 鱼汤鲜甜、鱼片无刺入味、野菜解腻回甘,颇对谢知意口味,再加之疼痛逐渐散去,胃口自然增加,一转眼,这汤碗便见了底。 于是,江钟暮勾了勾嘴角,心情颇好的样子。 而这一幕被谢知意恰好瞥见,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莫名地冒出了句:“你九月份就要去外地读书了。” 江钟暮不明所以,但点了点头。 “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会遇到很多、很优秀的人,到时候的选择也会更多,没必要现在就做决定。” 谢知意放下碗筷,眼前又浮现出下午那一幕,那个看起来轻浮又不靠谱的痞气少年,她皱紧了眉头。 而江钟暮却误会成别的,表情顿时冷凝了下来,不曾开口回应,自顾自地收碗,试图逃避这个话题。 见状,谢知意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她也没有什么资格教育对方。 只是当对方站起来、收拾碗筷时,身上不同平日的突兀药香,还是让她越发拧紧眉头。 那个人的味道吗? 她抿了抿嘴角。
第13章 日光明媚,微风拂过树荫,吹乱地上光斑,岁月久远的石阶被踩踏而过。 江钟暮转身回头,看向落后一步的女人。 长卷发被梳成高马尾,绸料的青果领白衬衫,随意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里头的银坠。 眼神在晃动的坠子上停留了会,江钟暮收回视线,狭长眼眸半掩,遮去所有情绪,开口就道:“累吗,需要休息一会吗?” 谢知意停住脚步,迟疑了下才略微气喘道:“再走一会。” 江钟暮没坚持,只是脚步慢了下来,恰好跟在谢知意身后半步,即便口袋里装着两瓶矿泉水,也比谢知意看起来轻松许多。 经过几天休息后,两人终于开始完成前几日的约定。 不过江镇无趣,虽被当做旅游小镇宣传过,可主打的东西不过清净环境、古色房屋及传统玉雕。 或许这些东西对外地游客颇具吸引力,但对于土生土长的江钟暮来说,实在难以看出什么不一样的美感来,所以完全听从谢知意的指挥,她想去哪儿江钟暮就跟到哪里。 可谢知意也茫然,早在几年前就将小镇逛尽,眼下也实在没有什么想要故地重游的心思。 于是两人一商量,索性往小镇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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