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晓,阿晓。”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在喊她。 “阿晓!”那声音陡然清晰许多,淮与惊醒。 碰到身旁的风升,她手僵了下,没再动。 呼唤声逐渐密集,且越发清晰。 淮与冷静下来,排除第三种,若魂魄残缺,不会有这般变化。 也没察觉到阵法,排除第一种,那便是……第二种么? 她动作轻缓坐起身,抬手摸上自己后颈往下的地方。 那儿有一处疤,是当年遵照师尊留下的功法,将契约之根挖出后留下的痕迹,她拿无名动的手,疤痕消不去。 “师尊?”风升还是被吵醒了,她虽算不上浅眠,可淮与坐了起来,被子被掀开那么大一角,她还是能察觉的。 “你睡。”淮与放下手,想要躺回被子中。风升按住她,自己也坐了起来,虽仍是睡眼惺忪,脑子倒是清醒。 “又听到师祖的声音了么?” “嗯。” “是阵法么?还是说契约,这两种都能察觉到。” “……”淮与再次抬手摸上自己后颈,“阵法绝不是,契约我却并无感觉。其声越发密集、清晰,也不像是魂魄之声。” 风升头有些胀痛,痛感不值一提,只是有些不舒服,她抬手揉了揉脑袋,沉默许久忽地道:“传闻……人在濒死之际会无意识向自己的契约之人送信。” 这种说法她只见到过一次,记得不是很清楚,“若契约结在魂魄上,则以魂魄传音,若结在身体上,便传至灵台。”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在偏门杂书上看到的方法,“哎对,你们的契约在何处你晓得么?我有法子能分辨出灵台中的声音是来自哪里,直接到灵台,还是说是从魂魄传来,这二者是不同的。” 越往下顺,记忆浮现的就越多,风升想到什么,忙翻出几本书。 淮与则在思索,片刻后她拉下衣服,背对风升。 “并未涉及魂魄,契约结在疤痕附近。” 风升这会儿思绪如泉涌,闻声抬头看了眼,塞给她一本书:“目录有页数,里面有将如何判断声之来处,您先照做。” 淮与衣服还挂在胳膊上,就被塞了本厚墩墩的书。 风升间隙又抬头嘱咐:“衣服穿好罢。” “……”淮与愣了愣,不可思议,如鲠在喉。 她盯着风升,风升下意识抬头,见她没动声音有些急:“衣服。”瞧见她耳尖上点点红润,淮与喉中的鲠才消融,乖乖穿衣看书去了。 风升匆匆忙忙翻着几册厚厚的书,好不容易找到,一抬头准备等待淮与,却见淮与正坐着看她。 “好了?”她一愣,哪能这么快。 淮与点头,“好了,是灵台不错。” 风升狐疑,她拿过淮与怀里的书看了又看,还是不可思议,“这少说要一刻钟。” “可就是好了。”淮与颇为无辜。 “师尊还真是……”风升瞧着她,半晌说不出什么。 “我怎么了?”淮与疑惑。 风升摇头,委婉道:“怪不得在阵法一途造诣这般高。” 天赋之事果真求也求不来。 淮与隐隐约约明白她的意思了,但又不算确定。不过风升又给了她一本书,没功夫给她纠结这些。 “这里,这里。”说着,风升又拿过另一本书,结合其中内容,“还有这里。” “能判断来处。”她轻声道。 声音被夜色裹得更轻,淮与闻这轻声却是一愣。 风升对她浅笑,“师祖还活着。” 淮与心跳骤然失衡。 风升启唇,想嘱咐些什么,思绪绕了圈又缩了回去,只道:“师尊先试试能不能判断出方位罢。” 淮与凑近,在她唇上轻轻亲吻一下。 这次风升瞧着她做,那点儿狐疑算是被打消了。 师尊也没做错。不服不行。 “在北方,正北方。” 淮与说完看向风升,风升也看着她,先前盘绕的思绪转了回来。 其实无需她嘱咐,淮与本就不傻,恢复记忆后更不可能天真。 “是清虚门的方向,此行他们定有危机,即便这是师尊的传声,也难免他们做手脚。” 风升闻声发笑,淮与看向她。 她眼尾弯弯,“师尊都说了‘此行’啊。” 淮与一愣,风升无奈:“您已经决定了。” 她念出那句俗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淮与启唇,欲言又止。 风升扒开她怀中的书,自己靠了进去。 “无妨。” 淮与这才开口:“你也说了是濒死之际……” 她抬起手臂缓慢收拢,抱紧怀中理智的博学之人。 “我便不去拖后腿了。”风升的确理智。 淮与心中却有些难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最近的情绪似乎被放大了许多。 首当其冲的便是对风升的感情和态度。 “阿升如此理智么?” 风升垂眸不语。 淮与这几天,偶尔会觉得风升离她其实很远。自己越黏她,便越显得她没那么在意自己。 即便她仔细思索,到头来得出的结论也还是:风升似乎本就不依附于她。风升永远在忙自己的事情,也永远有明确的方向和道路。 若她此次回不来,阿升会伤心么?会郁郁寡欢到寝食难安么? 她竟然开始这么想。 “我……”淮与顿了顿,还是改口道:“我今夜就要动身。” 风升点头,“千万小心。” “……” 又抱了片刻,淮与起身更衣。 方才看书时候点了烛,风升借着摇曳的火光看她窈窕的身姿。 “师尊……”她声音有些轻,“定期以传影石将情况告知于我,可好?” 淮与动作一顿,“嗯,好。” 风升松了口气,她也松了口气。 唯一吸了口气的应当是曾柯。 摸到略凉的被窝,风升略低落,转瞬想到曾掌门的嘱咐,又诡异地觉得好笑。 本以为会彻夜无眠,可身体的疲乏难以抵抗,思绪辗转来回却还是入了梦。 次日晨,风升睁眼后却见枕边莫名出现一个幽蓝的阵,其中是影像。 她愣了下,师尊为何以阵传影,这多耗费灵力啊。 影像似是仙门大派的一角,以这视角推测,师尊正在走向前方的高台。 清虚门的高台,她仔细打量,据曾听到的各种传言判断出这是净云台。 只来得及听到一句“没想到”,下一瞬阵便黑了,去查二人的留影石,其中也没有师尊发送的影像。 “?”她愣了下,反复检查也没找到问题,师尊的确没发留影,阵也一声不吭断了。 师尊怎么也不会不发一言掐断,那就是被迫的。 “……”说不上心凉不凉。她本就不觉得师尊此去能无恙,只是别无选择罢了。 换做她,她也会去的。 世上身不由己之事多了,她只需想办法为师尊护航。就如同师尊一路为自己护航,纵容自己那有些傻的行为。纵容自是双向的。 二人有道侣之契,得知淮与无恙,她做出最坏打算。 不敢犹豫着浪费时间,她立即去主峰,那里消息流通最快。 …… 昨夜。 淮与来到清虚门附近后,再次施法定位详细位置,指向的竟不是清虚门内部,而是山脚下的一处破庙。 她展开威压,又试探附近无虞后才迈步进去。 庙内荒凉,尽是尘灰,满目破败之景,除了桌上那一盏煤油灯。 她看着其中暗淡的青绿火光,手微微颤抖。 只有一个阵法保护这油灯,而她恰好能解。 阵破后,反复试探周遭都无半分异常,她反而不敢伸手了。 犹豫再三,浮现的联翩回忆占据上风,她抬起手。 脑海中“阿晓”的呼唤越发真切,她眸中现出光亮。 不知是暗淡的光印染的,还是她过于激动。 竟真是她的师尊——青轩居士。 摸出早就开始留影的灵石,正欲传唤风升,灵力感知范围内忽然生出剧烈的波动。 她忙将烛灯连同其中青轩的魂魄收好,留影石悬在身侧方便记录。 这波动甚至不只一人,还有……魔气? 她体内魔念被急速靠近的浓郁魔气引出,眸中泛起红。她没察觉。 “好你个玄真!”来人修为比她还高,他们速度极快,不过转瞬就来到了这座破庙。 滚滚魔气后是世间鼎鼎有名的大乘仙人——清虚门流华,世上也唯有他修为高过淮与了。 淮与入大乘不久,流华却在大乘待了许多年,有传闻道其半步飞升,不知为何仍留在此间而不去上界。 一人一魔察觉到淮与也是一愣。 璇甄负伤,本是要来拿先前放在这里的青轩魂魄,见到淮与,她思绪飞转,身形一闪离开。 是传送阵法。 淮与感受到阵法规韵闪现,而后那被追逐的黑雾便消失在眼前。 晚一步赶到的流华感受到魔已离去,怒却又疑惑,玄真何时会的阵法,又为何此时才用。 下一瞬这些疑虑全被打散,他看到了淮与。 “淮与师侄。”他看到淮与眼睛中的红,面色忽变,“你怎么在此?” 淮与懵了一瞬,她还想知道这俩人为何突然冒出来。 不过她认得流华,也晓得自己那契约就是流华所下,暂且压住心底的厌恶,她将问题反抛回去:“您为何在此?方才那是谁?玄真师叔么?” 魔念无知无觉,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眼眸已经被璇甄的魔气勾红了。 流华忽然释放威压,淮与到底不及他,只得眼睁睁看着流华丢来一滴水。 她莫名奇妙,却躲不开。 水珠携带着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睁大眼睛。 这水来自她最熟悉的地方——净云台。 净云台之物仅有一个作用:辨魔。 为何他会随身携带此物?只一瞬的罅隙,却够淮与思绪来回。 是了,是,若方才那是玄真师叔,瞧模样她入魔了,而流华才发觉门内有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带它也算合理。 可怎就这么巧? 水珠泛红,流华比之见玄真入魔更加生气。 他冷笑一声,想到什么立即去感知门内锁着青轩的灯盏,见其果真不见后了然。 “玄真应你将青轩还给你,你便这般随了她么?” 淮与莫名其妙,不知他到底误解了什么,但见空间中的灯盏飞出,她瞪大眼睛。 其中越发浓郁的血红更是刺痛流华双眼。 “你随我去净云台,除去这身魔念。”他如两百年前,执着于阻止淮与入魔。 看向手上的青灯,他淡淡道:“说实话,青轩于我无仇无怨,还给你也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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