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她眼眸骤然泛红,垂头看到自己发颤的手。 气,规韵,场…… 强自镇定下来,她深呼吸立即着手逆行功法。 定神、收心,便不会走火入魔。 抬眸间却见那黑雾越靠越近,她细长的眉向下弯折,眸中颤颤。 如何能定神? 逆行功法险之又险,容不得丝毫分心,即便她比之常人已算冷静,可那微颤的心神便是事实。 喉头蔓起腥甜,她身躯皆在发颤。 黑雾骤然停下。 不停时只能看到是她在向碑林靠近,她这般一停,便能看出分明是碑林在吸她入内。 缭绕的雾气翻腾着分明像是在后撤,却仿佛被一股力道束缚,只在原地挣扎。 璇甄侧眸,这才瞧见自己身上覆着的那浅薄黑雾,始终粘连在她身上,从不曾离去。此刻这游丝般的黑雾也受到影响,正渐渐从她肩上脱离。 粘在璇甄身上最后的黑雾脱离一瞬,铭胤主体的黑雾猛然开始翻滚,其势竟一瞬堪比天道。 她身上全部剑髓所含规韵叠加后,其法则之力也的确接近小天道。 灭顶的威压降临此方小天地,璇甄感受得到,却未受其扰,她睁大双眼,一方面想阻止铭胤燃烧剑髓作抵抗,一方面也恐惧铭胤不作抵抗后被勾入碑林。 挣扎之下,她心神更乱,猛然咳出血。 腥气更重,绝对的绝境下反倒生出了绝对的冷静,她将所有心神全部压下,迅速加快逆行功法的速度。 很快,很快,取消对阿胤体内规韵的激发,一切便能复原。 仅剩一步之遥时,眼前闪烁,似有光怪陆离之景,眨眼间却换作荒凉的大漠与满目飞沙。 璇甄愣了一瞬,她功法分明未成,魔气仍在攻心。 黑雾仍在她身侧,转瞬凝成人形紧紧抱住她,“璇甄。” 她听到了铭胤的哭声。 这是铭胤第一次哭出声。 璇甄恐是幻境,虽说她未察觉到阵法之力,可到底不敢松懈,功法仍未停止。 直到铭胤哭着吼她:“你停啊!” 冷静到漠然的状态骤然离去,她回神,喘着气缓缓停下功法,耐不住已踏入这一脚,喉头又涌出腥甜,只是此次速度略缓,不至于立即咳血。 她咬住舌尖,将血咽了回去。 70.十八载 “阿胤。”她回抱铭胤,嗓子发黏,声音也有些哑:“莫进碑林,那新碑恐是为你准备。” 铭胤却道:“我晓得,那碑在引我。”她灵台发胀,话音一顿,“……似不是碑。” 脑中开始闪现诸多记忆,以及……预言,她眼睫频闪,抬手捂住脑袋。 璇甄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恢复如常,肩膀微沉似是松了口气。 只是那眉依旧蹙着,“我需下去一趟,引我者应当是剑,无害。”她确信道:“它在助我,我先前之感并无差,可我怕你在一旁我顾不上也护不住,你在此等着,我保证无恙出来。” 璇甄眸色沉沉看着她,眸中红意还未消散殆尽。 如实来讲,若提升至规韵的层面,她的确只是累赘,法则面前修为再强也无用。 可……在外一等,又是多少年? 她向来坚定,眸光闪烁之时少有。 “第三座碑是我故乡时代的标志,第四座碑是那之前的一个时代,你懂么?” 她颤声确认。 铭胤点头,含糊答:“我有所感知,那些碑积淀了过往的时间。” 璇甄眸光发颤看着她,她喉咙一哽,抬手握住璇甄的手,言语确切地给予璇甄答案:“我晓得,我不会成为碑。” 璇甄合眼,眼中的红彻底消失。她始终相信铭胤,如铭胤信任她一般。 此问不过徒地挣扎一番。若不信,当初怎会任弱如蝼蚁的人独自进入垂荒原? “去罢。”她道,声音有些泛着凉的寡淡。 平若死水。 铭胤化作黑雾,正欲离去之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垂荒原最内层与外层有时间差。 她转瞬化回人形,愣愣瞧着璇甄,“我们测过……” 璇甄合眼,睁眼时眸中温润,她轻抚铭胤发丝,“内层一刻,外界约三年。” 铭胤眉眼顿时下压,面有苦涩。 璇甄轻笑,抬手抱她入怀,“你进去做你的就是,莫要多想我。” 将人推开,她道:“若当真顾及我,便将想我的时间用在行你之事上,早一瞬出来,便是对我最大的念。” 铭胤喉咙发酸,璇甄苦笑,“这也无法,我于此的确是外人。” “罢了。”她扫去哀哀之气,道:“到底也不算累赘,只是此处与我并无缘。此刻你身上规韵仍在,可若无意外再入内层便会消失,如方才一般。” “我再留一层规韵,你才可入内。”她语气轻快了些,“来,我激你体内规韵。” 铭胤抱住她,话音极轻嗯了声,“你才不是累赘。” 璇甄轻笑,“我自然不是,你也不是。” “早些出来便好,莫要多想。”此刻再瞧她身上发出的蓝光,半分也不觉得好笑了。 铭胤瞧见,也没了最初的难堪之意。 风声猎猎,卷起黄沙漫天。 浑浑噩噩的小魔也如这掬不到掌心的沙一般,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站在璇甄面前的人稳重、肃然,即便面容依旧稚嫩,身形也单薄到不堪一折,可她认真承诺之事,璇甄竟生不起半分怀疑。 “我必不拖分毫。” 璇甄笑了,“好。” 毕竟曾承诺她“尽早出来”的铭胤也已做到了她的尽早,于她而言还不足半个时辰。 只是苍天之下,何有定数? 那时铭胤不知,她也不知:一别就是她的十年。 此次会是多久?她想。 既已言信任,那便是不生半分疑虑。 送别铭胤后,璇甄回了当初建在垂荒原附近的地下屋。 那次等铭胤出来后不久,铭胤就趁着凡间花灯节偷袭了她,随后她慎重思索后答应了,二人是道侣关系。 用净术打扫完后,她身子还有些虚,躺在榻上边休息边回忆。 她们在极南靠海的人间仙境蓬莱岛举行过仪式,十分庄重。 不过璇甄回忆时,却还是被铭胤出垂荒原后的模样占据了心神。 若不仔细瞧,甚至察觉不到铭胤那时什么不同寻常的,既无哭喊,也无癫狂,只是时常会发愣。 平平无奇的记忆,却比庄重的仪式来得深刻。 确认关系的第一日,她送了铭胤一个小玩意儿,结合了电磁与此间的灵气,照理来讲其中能量可持续三十天,可事实却非如此。 一周后约余下二十天的运行时长。 十天后约余下十五天。 电磁的强度在逐渐衰弱,或者说,此间与电磁的关联性在不断降低。 当时她对此有疑惑,此刻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剑,以剑为主的会是什么时代,电磁时代如何会过渡到剑的时代? 璇甄百思不得其解。心底更深处,某一念也随之浮现——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何?又是如何?当真只是机缘巧合吗?可否有与她境况相似的人? 📖 卷五:风起时 📖 null 71.阵寻 “师尊啊。” 藏雪峰上,醉风阁里。 风升收拾好东西来找淮与,正坐椅子上擦剑,随口问了句:“您和掌门提过这事儿么?” 还没给淮与回答的功夫,她那滔滔不绝的话继续往外漏,“按理来说我们才回来不久,这又下山,掌门就这么批了?” “据说掌门放行可不容易了,多的是师兄师姐被拒,理由还千奇百怪。” “什么魔族出没,什么近日天气不佳。”风升撇嘴,“掌门可不乐意我们乱跑了。” “而且长老们告假也不大容易,上回江长老还跟我说来着,虽然她最后没批还是跑出去了。不过据柳长老说,掌门给她批也不容易。” 淮与愣是没插上话,而风升继续道:“江长老是特例,不过柳长老可不是,由此可见掌门的确不乐意放我们出去。” 绕了半晌,她回归正文,将剑收好站起来眼睛弯弯问淮与:“照您和他们的关系来讲,是会批,不过当时他什么反应呀?” 淮与眸中似有些无奈。风升挑眉疑惑,盯着她眨巴眼睛:“嗯?”淮与失笑,正欲开口,瞧见风升扑闪的眼眸又忍不住发笑。 风升一头雾水,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淮与越笑越好笑,惹得那青衣弟子茫茫然干站着也不知为何。 “不是,师尊。”风升拧眉,“我瞧着很好笑么?” 白衣人点头。 “……”风升撇嘴,但瞧见淮与面上的清冷被她搅散,又诡异地有些愉悦。 “那到底怎么了嘛。” 淮与面上又闪出笑意,风升稍微舔了下唇,垫垫脚抬手按住她又欲上扬的唇角,作凶巴巴状:“莫笑了,快说!” 淮与反倒笑意更浓,温热吐息打在她手上,烫得她二话不说就想收回去。笑意正浓的人却抬手按住她,没让她挪开,就着这姿势答了她。 “好,不笑了。” 风升耳尖虽红了,但气势不减,当即瞪她,“你这还笑着呢。” 闻声,那人眼睛也笑了。 “……” 淮与握着她的手放下,俯身亲了她一下才道:“笑你话多。” 风升一僵,淮与接着道:“我想答都插不进去。” “那,那……”她哑口无言。 淮与手往下滑,攥住她的手带着人往外走,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没和掌门师兄说。” 风升顿时侧头看她 ,淮与施施然转头和她对视,“上次也没说。” “……” 半晌,她憋出一句,“您可真行。” 此次轮到淮与侧头瞧她,不过她口中却道:“方才怎地不喊‘您’了?” 风升哼了声甩开她的手,往前快走两步转过身来面对淮与,边背着走边道:“那您总不能指望我和您置气时喊‘您’罢?” 淮与面上神色薄如冰霜,她惯常便是这般清凌凌无甚表情的,也不知方才怎么就笑得开怀。 “和我置气么?”她重述。 风升作思索状,“兴许呢。” 淮与可不信她这话,软面团似的人,在她跟前压根没脾气。 她瞬移到风升身侧拉住她的手,下一瞬二人便消失在原地。 很多时候风升都会觉得修为高做什么都方便,而与淮与一同时这感觉总能到达顶峰。 循着才在林意白身上布的阵,不足一刻钟后二人便到了她在茗访城的常居处。 是一处无甚稀奇的小院,左邻右舍皆是凡人。 淮与不假思索便去敲门,风升一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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