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浓峰上将破境的雀儿鸣啼,正缠斗的妖兽被安抚,枯木抽芽,灵树参天。 灵寸峰上烧了几日丹药,灵思疲乏的小弟子灵台清明,如被抚愈。 铓炳峰上苦于剑招空有形而无韵的弟子,一瞬瞰闻剑道之韵,仿佛那传闻中的剑灵落于己身,剑势滔天。 月蚀峰上弟子之术形生意却未动,正忧心下次测试难过的术修们眼睛一瞪,竟见她们峰上那紊乱的元素之力在自相融合,要知这可失衡了数十年。 如有神韵。 众人喜出望外,想瞧瞧是哪路真神下了凡,琴音这才姗姗来迟,并不婉转,似只是随手拨弦,可那悠扬又寥寥之声却让他们如临仙境。 原来这才是惊月琴,这才是真正的音律。相比之下,他们所出之音真不如那雀儿随口叫上两声。 淮与君为何弹琴?他们又不解。无人解,便是他们的长老与师尊,也不知其因。 淮与君在何处?他们亦寻不到音之源。 淮与君要奏多久?更无人可知。 众人唯有趁着这仙音,抓紧修行,这规韵与神韵也不差多少了,比那秘境还要对修士有利。 匆忙赶回的童茗和岑令闻声,了然,淮与君此举应是为了风小师妹,他们无需再多虑。观此动静,他们还是莫要打扰了,淮与君有小师妹命牌,可比他们要清楚。 此后王淼借童茗传音符联系风升时,她疑惑:为何童师姐岑师兄未联系她? 这便是原因。 琴音响了整整一日。 袅袅尾音尚未消散,淮与的身影便接连出现在各个峰上。 她径直抓走了几位同门,一声解释也无。众人才因她所降福音而有些好感,顿时又回了对她心有惶惶的状态,甚至更甚。 若他们没看错,淮与君的确提着剑,剑身玄黑,尚未闻其形,便刺入了同门的肩与腿,而后将失去反抗能力的弟子拎走了。 这是实打实的煞神啊! 声闻浩大,毕竟那如神迹般的琴音已经抓住了他们的心神,整座青轩都在关注此事。 自然,除了藏雪峰上那位瞧话本子瞧得起劲的小弟子。琴音未入藏雪峰。 曾掌门在她刺向第三位弟子时赶到,他想制止淮与,竟半步进不得,硬生生看着淮与如丢死物似的,将人丢进随身空间。 “淮与!”结界一除,他当即靠近淮与,厉声道。 “他是魔,我在除魔。”留下此话,淮与传送离开。 空间之术,曾掌门并不擅,如他不擅音律一般。 江溪月晚一步赶到,她盯着愣在原地的曾柯,纳闷:“小淮与呢?” 曾柯挥袖离去,瞧着有些愤愤。江长老拧眉,嫌弃:“老匹夫莫名其妙。” 青轩几位长老,竟无一人制住淮与,总是晚一步,他们所知,唯有曾柯那一句——她说在除魔。 颜长老随行,而后也确认,“是魔,魔息被隐匿了,若非清虚门净云台,难以查探。” “如何确认?”江溪月常年没个正形,此刻却有些凝重,难得不与她调笑。 净云台乃是清虚门一处灵地,何等大魔在其上也难掩身份,甚至有清除魔气之效。 颜长老拿出一个瓷瓶,“据净云台旁所生之草研制而成,可辨魔。” 他们不得不信,淮与确是在除魔。 江溪月呐呐:“我峰上,怎会有这么些魔?” 其中,月蚀峰被淮与带走的弟子最多。 …… 魔族新主令他们前来,时刻注意铓炳峰。魔族新主便是铭胤,这魔藏得深,仙门竟不知魔族易主。 我不善拷问人,不过剑横其颈间,自己便招了,甚至无需我多言。 随手将那些个魔物除去,我前往下一处——淮南王府。 此刻王府仍是一片血海,尸横遍地,有官府封了。 其中打扫之人不甚认真,我听了片刻,提剑问了一人,他全说了,与我所听闻并无大差,无非详细些,对王府的怨恨更具象些。 我顺着他所言去城主府,如法炮制,很快得知事实——淮南王府,仗着是剑修世家恃强凌弱,家主挟持了城主,公饱私囊。 剑修大多傲气,不屑于行苟且之事,他们为何举家如此? 我恍然想起,方才在王府竟未察觉到剑髓与剑灵。 剑修世家,如那些以剑道为主的宗门一般,皆有剑髓护佑其血脉及后人。 这王府竟分毫也无。 若是才被铭胤掠去,也尚留有气息,王府分毫也无。他们本就没有剑髓。 因无剑髓,故而家道衰落,又不甘心就此陨落在世间,故而掠夺资源倾注在后辈身上么? 无人给我问,王府之人无一活口。 不,那官兵提了,王府二公子王淼仍在仙门。阿升曾提过王淼这名讳,若非雷同,那王淼兴许就在青轩,而我此前所杀之魔中没有王淼。 我有心查探信息,故而未闭塞自己耳边所闻。正欲离开之际,王府中的官兵忽地提: “这王府是活该,可我记得不久前泗水畔的江家亦是剑修世家,也给陨落了。” “剑道中落了呗,那些个提剑的莽夫又树敌多,他们不落谁落?” 那几位官兵换了话题。 我不欲听他们泛泛提及,转而去了泗水。 辗转几处可以确认,非是剑道中落,而是有人在逐个击破世间剑修世家。 是铭胤。我确信了,我想,百年前我的变故也是因此。 莫将世间事皆付之恩怨,师尊这般与我说过。我当时留给自己的话中,这般强调多次。我对世界走向无感,对我那过往甚至也无感。 我只想待在藏雪峰,如今无非多了个徒儿,我欲与她一同待在藏雪峰。 但是,我知我需做些准备。 铭胤是为剑髓,毁了剑髓,便能切除世间大多剑修的上进之道。 王府并无剑髓,要么是铭胤此前消息错误误杀王府,要么是铭胤替天行道除了王府这祸害。而王鑫能在雷下苟延残喘,我若未猜错,是因铭胤给了他避雷针。阿升说是在月蚀峰寻到,而铭胤此前便在月蚀峰。 总之皆无所谓,王鑫被铭胤控制,而铭胤自以为阿升剑髓已被她彻底除去。 阿升已经安全。 我沉吟片刻,到底未直入魔域去寻铭胤要除去剑髓之法。 若去,便是将阿升体内仍有剑髓此事告知于她。 不除亦好,若除去,一来我需辗转寻铭胤,耗时长,还需除去此人,免得她来祸害阿升,而她身侧那只魔实力不俗,阵法之术竟比我要高些,难除。 二来,阿升也不愿,毕竟剑髓一除,相当于除去了她的“灵根”,仙途与她再无缘。 三来,如此,应当能教阿升修术法了。 来了淮南,我才恍然,我与她都只注重眼前,却未关注全局。 她来淮南是因淮香花,是为童茗能在她经脉穿过一线灵力,好使术法。 如今经脉空了半数,可吸纳灵力,术法便能成,而木生丹也可借由经脉中的灵力生效。 手便可痊愈。 如此,只需帮她将灵力纳入经脉,目前问题便迎刃而解。 做好打算,我便回峰。我应过她,几日内便要回去。 我想,我对世上的留恋多了一人,便是她。 她与那片花海一般绚烂。 她当时问我,我觉得她比我的剑道更重要么? 我应了是,本就如此,剑道兴许最初有些执念,可也浅淡,甚至最初寻她恢复剑灵,也只是我知剑道杀伤力高于音律,我需此道护身立世。 她之后却说:我们都是最重要之人。 我那时犹豫了片刻,末了应了是。我想她应当比那片花海要重要,她应当是我更深的留恋。 这与师徒之缘似乎不同,因江师姐峰上弟子众多,她们与我和阿升不同。不过无妨,我与江师姐也不同。 我需尽到为师之责,多尽些旁的责也无事。至于是何?我并不在意,总归与她在一处,陪着她护着她,如此就够了。 御剑慢,不如传送。便如此前,一一查证慢,不如将灵力铺荡至整个青轩,便能寻到那些魔。 且,铭胤在月蚀峰,若径直去月蚀峰,从月蚀峰开始寻,兴许对江师姐影响不好。 江师姐待我极好,我不欲将矛头指向她。与事实无关,我不想如此,故而不做,仅此而已。 遂索性弹奏一日,将整个青轩的魔都寻出来。好在并非仅月蚀峰有魔,师姐境况应当能好些。 传送回青轩的前一刻,我尚未堵塞耳边所闻,有风拂过,裹挟着世间靡靡之音。 世音乱耳,我闭上所闻,便只剩下清透风声。我想到了阿升——风升。 竟有些迫不及待回去见她。 40.术法 即便后续长老们言说:此乃淮与君在除魔,可当时长老们瞧着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弟子自然能发觉,故而青轩内对淮与的流言更甚,这几日不知传出了多少版本。 淮与一概不知,也并不在意,径直回了藏雪峰。她常年选择性闭塞听觉,不去听外人言。 她去了柳月居,即风升住处。自窗口往里看,风升正趴在桌上看书,唇边还带着笑。 书桌就在窗口下,风升瞧得入神,竟没有发现她。 她应当在看话本。淮与想着,轻唤:“阿升。” 风升吓得哆嗦了一瞬。 一抬头,她那师尊正挂着浅笑,可不是在瞧她笑话呢嘛。 她耳尖顿时便烧上些微的红,嘟囔着挽回颜面,“我正瞧得入神,吓我一跳。” “是。”淮与一本正经道:“我应当在此处候着,等你看完此页或是此章后分了心,那时再唤你。” 若是她真如此,一抬头发觉师尊不知看了自己多久,风升顺着她的话想,耳朵登时红了个透,哎哎呦呦撒娇,“师尊~” 见她模样,淮与轻笑出声,身形一闪便传送到了屋里。 这人是当真不会多走一步,也不知修为多深,才能随心所欲地用传送之术。 “已有解法,你欲先听还是等你看完这书再听?”淮与随意在一旁矮塌坐下。 风升立即将书合上,回身目不转睛盯着她,“自然先听。” 淮与点头,先将解法道出,而后才娓娓道来其中前因后果。 说是娓娓道来,到她口中也不过三言两语。她听了三日的事,一刻钟不到便要说完,不过到底是没能说完。 讲到泗水畔的剑道世家时,她话音忽地停下。 风升疑惑:“师尊?” “有人来。”淮与起身看向窗外。 “还有人能来藏雪峰么?”风升膛目,“我们藏雪峰可是连只外来的雀儿都飞不进。” “……”淮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默然片刻只有如实道:“应是你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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