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吸引力急速削弱。 与风升此前拜师时,为了清理经脉而赶出剑灵,导致牵连感降低不同,此刻那牵连感是在彻底消失。 以至于吸引力在飞速削弱。 她未有犹豫,当即起身朝风升所在处赶去。 浑浑噩噩之中,身体中似有东西在流失。 是血么?还是旁的? 风升陷入混沌,分辨不清。她只觉得空荡,右手为何不听使唤呢? 她的右手呢,化琉呢? 视线似乎也被模糊,混沌的、扭曲的、昏沉的夜空仿佛落到了眼前,可它分明在头顶。 “师妹。”有人唤。 “我应过你,不食言。” 随即几张纸落在眼前。 体内剧烈的疼痛作祟,风升人动不了,心也不欲动上半分。 片刻后,经脉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空荡通畅感。 剑髓被抽走了。怪不得这么疼,比吸纳灵力还要疼上百倍。 破空声骤然自上方响起,昏沉而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亮色。 是谁的衣裙,白得耀眼。 淮与在风升身上留了传送阵法,才破开空间,竟见她那小徒儿被两只魔围着。 其中一只魔她甚至见过,就是登堂契时江师姐的徒弟。 而她的徒弟瘫坐在地上,右臂空空荡荡,化琉躺在其主的血液之中。 数十年无甚起伏的心潮霎时间卷起轩然波涛,音律可攻,却不敌她心中急火。剑道可重拾,剑意难再起,此刻却一瞬升至巅峰。 带着凌厉与狠戾的剑一瞬出鞘,刹那间风起云涌。 璇甄见她凭空出现,愣了一瞬当即迎战。 淮与目光尽在风升与铭胤身上,见进而不得,攻势越发凌厉。 “已尽,走!”铭胤在风升经脉中穿行一圈,见无残留,当即高声道。 璇甄当即离开,丝毫不恋战。 铭胤亦有璇甄刻下的传送阵,启用便可出现在璇甄身侧,她启用,空间裂口将闭合时,那玄黑的剑竟能探入。 对方亦修阵,且程度竟能向璇甄之术看齐。 离开之前,后肩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淮与在阵法上到底不及璇甄,铭胤仍是同璇甄离去,此行送到了凡间居处。 猛然咳出一口血,铭胤倒在璇甄怀中。 见她竟受了伤,璇甄眸色顿时卷起红,而身侧则卷起浓郁的黑,以魔气替她疗伤。 “无,妨。”铭胤垂着眼眸,声音发飘。她抬眼见已经回到了安全之处,肩微沉,神思仿佛被抽离般缓缓抬起手,像是想要人搀扶,可她分明已在璇甄怀中。 璇甄空出一手,握住她发颤的指尖。 “无妨。”她也道,声音却沉稳、坚定。 铭胤手上颤颤巍巍的力道一松,彻底由她托住了。 “避雷针送了么?”她问,声音恢复如常。 “嗯。” …… “师……尊?”风升心觉自己生了幻。 可淮与的确出现在眼前,而后连走也等不及似的,径直瞬移到了她身侧。 额头被食指抵住,琴音涤荡全身,痛与脏污一同消失。 风升仍有些迷茫,她这才恍然自己能动了。 盯着淮与的脸,她眸光由混沌迷茫到恍然,而后彻底清醒。 “吃。”淮与蹙眉,将一枚丹药抵在她唇畔。 风升瞧向自己右侧肘部下的空荡,唇微张,近乎是迫不及待地叼入口中。 丰沛的灵力自腹部升腾,暖融融卷过全身。风升目不转睛。 此丹名为木生丹,活死人肉白骨。 淮与盯着她,却没有开口解释,反是眸光微晃,眼露不忍,喉中也如堵了棉花。 无需解释,她的徒儿便能认出来,可她却盼望风升不知。 这丹药对她没用,因为她灵力不走经脉。可世间至此境界的丹药,皆要以经脉为介。若此丹无用,便无他法。 这些,淮与也盼望风升不知。 可几息后,看着缓缓合上眼睛的人,她知道她的盼望落了空。 “阿升,先回。”开口时嗓音竟有些黏滞感。 指节方才被她含了一瞬,湿润触感犹在,她蜷曲手指。她怎会不知风升心情?剑修,修为尽散也强过失去手。 沉默片刻,风升睁眼,嗯了一声。 她似乎努力振作了,可那气音仍是孱如游丝。 淮与张口,顿了片刻才道:“世间兴许有他法。” “生肌之术只能由丹药来,是因只灵力不足以生出发肤,可你肌肤用灵气铸就,旁的兴许也成。” 世间医修有诸多分支。 丹药之修最为传统,也最有效。音律实则也可疗愈伤痕,诸如淮与惯常替风升抚慰伤痛。 旁的分支,数不胜数。 只是丹药为主流,而这主流之中的主流,便是药力要流过经脉,借其中灵力发挥作用。 而风升经脉中没有灵力,故而这主流,非是风升的主流。 “当真么?”风升当即看向她。 淮与眸光散了一瞬,点头。 风升这才似活了过来。 “走?”淮与眸光中尽是爱怜,声音也放轻不少。 “……且慢。”风升自她怀中起来,低头寻那几张纸。 铭胤先前说要告诉自己师尊之事,方才给了她几张纸。 她害了自己,可却不能断言这纸也有害。 “师尊能判断那纸上有无毒物么?”纸张显眼,被方才淮与剑气吹远了些,但仍静静躺在地上。 高阶剑修,剑气只伤敌人,剑锋于外物无害。 淮与抬手,那纸张自发过来。 并无毒,但她要先过目。 “……”她沉默一瞬,看向风升。 风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其上所书乃是师尊往事,还教师尊瞧见了。 她真是脑子坏了,手随剑髓丢了,脑子也给丢了。 “……我。”她哑口无言。 “你若想知,可来问我。”淮与面上瞧不出喜怒,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风升抿唇,“丢了罢。” 回峰后,她将前因后果与淮与说了一遍。 包括为了避免淮与去淮南,才决定参加此次任务。 “剑髓丢了半数。”风升垂着眼睫,盘膝坐在榻上,可有可无道。 “她兴许觉得已经抽完了,但我经脉之表也是剑髓,她没发觉。” 淮与坐在她身侧,闻言抬手按住她僵硬的右肩,“嗯。” 风升少了半臂颇为不适,故而垂着眸郁郁。 淮与思索片刻,用了些力将她揽进自己怀中,“无事,丢便丢了,此事有我,你无需多虑。” 她向来直言直语,为人处世皆是直来直去。可这后一句“养伤便好”,如何也说不出口。 怪她自顾自做决定,这算不得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 连她窥探自己之事,也半分生不出怨。 已过一刻之久,风升早该接受了。 “当真无需管此事么?”趴在她肩头,风升问。 “无需多虑,你该如何如何。” 风升忽地笑了声,“我先前冒犯您之事,也不怪了么?” 她笑了。听着像是释怀。 淮与叹息,“嗯,不怪。” “私自做决定呢?” “亦然。” 风升又笑,“师尊真好。” 淮与听得揪心,比教人砍上一剑更不适。 “不想笑便莫要笑了。” “怎会?”风升仍是笑,“我是真心。” 淮与侧眸看她。 言笑晏晏,笑靥如花,眸子中流着金。 是光之色。 可眼尾泛着红。 “哭罢。”她直言。 风升从善如流,泪缓缓留了两滴,却再流不出了,眼尾的红也散去。 只剩下一副笑颜。 先前有的无的小事爱哭,不当心惹了她要哭,修行完早不疼了,见了她还要哭。天知道她第一次见阿升哭时,心中有多慌多迷茫,她哪见过这场面,整个人都不知所措。 她那泪浅得很,此时却又不哭了。 淮与盼望她哭,即便自己不知所措也好。 可她却不哭了。 38.荆棘 剑自然是练不成了,风升便去看书。 衣袖空荡荡灌着风,她却若无其事一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自顾自去做些她的事情。 淮与瞧着,心中思绪难言。 次日晨间,她仍觉得心中闷了层浓云,起身下榻便去寻了风升。 她在醉风阁,风升住在柳月居,两处相隔不远。 风升又在哼哼。 淮与起身时便听得见,隔音阵便是她布的,哪能隔过她? 风升常常这般哼声,修行,吸纳灵力,不听话又去乱动她那剑髓。桩桩件件都能逼得人痛不欲生,她却总自找苦吃。 早便习惯了,可见时仍会心头泛出不适,应是心疼。 “阿升。”等风升停歇后,她在窗边唤。 风升有气无力,“师尊进。” “在做何?”淮与走近问。 风升无甚形象瘫靠在床畔,“您说灵体,我想也是,便尝试以灵气重铸肢体。” 她说得轻巧,还弱弱笑了声。她累得瘫着,自是声弱,不过面上瞧着还算有精神。 淮与放心了些。 她这徒儿,有时省心得让她恨不得多做些。 灵体之事,自己尚且头绪不清,她便已开始了。 说是灵体,不过是因风升修行用微脉术,身体的一部分用来储存灵力。而在这部分身体能够储存灵力之前,需用灵气将其重铸,故而堪堪称得上灵体。 “情况如何?” “先前修行是将灵气中的灵力剥出,纳入体肤,此次我将灵气直接吸纳,能行。” 风升坐直,用左手虚虚笼上右臂断裂处,她盯着,心中有些空。 她总觉不可行,因她内部并未渗透灵力,可总需一试,万一呢? 若不修……她想到淮与,抿唇。 而淮与恰开口:“疼么?” 她一愣,扬起笑,将那犹豫抛之脑后。 “断臂之痛不值一提,吸纳灵气却是有些疼的。” “慢些来,莫急。” 淮与修行神速,便是因她对灵气生来便莫名亲近,兴许这便是世人所言的天赋。可也正是因熟知灵气与灵力,她才更能知晓风升之苦。 她的阿升所言“有些疼”,于常人而言,于她而言,是痛不欲生。 “我先尝试,若的确可行,便慢些来,左右无法练剑,只将练剑的时间拿来恢复即可。”风升道。 看半晌书,练半晌剑,余下时间拿来修行,间隙时间去外峰与同门交谈。 她日日如此,不知疲倦。 淮与启唇,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即便她知,此话于她的徒儿并不会生效。 “我是言,即便整日休息,也是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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