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开放,这城镇繁华,也并不闭塞,男女之别无伤大雅。 漫天明光,满地红灯。 这是人间。 璇甄有些晕。 将人扯下来带回客栈的途中,璇甄意识恍惚。 手一暖,那只轻薄了她的小魔又恬不知耻来牵她的手。 她垂头看铭胤,铭胤扬起笑,软的似中午那只瓷白的糯米团子。 她不动容,甩开铭胤的手。 铭胤竟也未纠缠,只是在原地停了一瞬,而后乖乖跟上。 不纠缠,不让人操心,只是落后了两步。 那两步如同撑在璇甄心房中。 沉默走了有多远,她心中烦乱就有多深。末了只得驻足,等铭胤跟上。 可她一停,铭胤也停,愣是将那两步距离维持得分毫不差。 “……”璇甄倒想径直走,现代时拒绝人她向来不含糊。 可这是铭胤,她连径直走的想法都没升起一瞬。虽说如今这情景,铭胤有何资格装委屈? 这小孩儿太会装了。她想。 可她还就真见不得铭胤委屈,下一秒就说:“过来。” 铭胤顿了一瞬才上前,这一瞬又像是踩在璇甄心头。 璇甄:“……” “走吧。”她语气有些凶,手却牵上了铭胤。 流云居是城中最大的客栈,条件自然也是最好。 璇甄不缺灵石,灵石能换金银众多。 “客官要几间房?” 若是原先,无需犹豫便是一间,可铭胤才偷袭了她。 璇甄犹豫,她犹豫着,铭胤自觉便松了她的手,软软开嗓,“要两间。” “……” 心一狠两间便两间了。璇甄想,何况不过是隔了堵墙而已。 可她一转念,自两人相遇,她晚上要睡,铭胤便一直跟着她也睡。说来二人夜间还从未分居过。 这小孩儿不会偷偷哭吧?她那么黏人,又爱撒娇,可真难受到哭却不会找自己。 啧。 “一间。”思绪一瞬,她改口。 近日外地客来,生意兴隆,老板高兴,给他们发了赏钱,前台小二精神焕发,闻言面不改色,仍是热情。 “好嘞!” 铭胤早早窝进被子中,合着眼眸。 璇甄一手托腮,坐在桌边。 她手向上挪了些,挡住唇,舌尖有些颤,在唇上碰了两下。 目光不自觉便投向了床上那只小魔。 其实并不烦。她不懂。也不讨厌。 甚至有点喜欢。 现代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纠结了片刻,也没纠结出来怎么变成猪。 又杵着当了良久的雕像,她起身坐在床畔,戳了下铭胤的脸。 “为什么要亲我?” 铭胤本就没睡,闻言,那如蝴蝶振翅,好似下一瞬便要飞走的眼睫一动,露出那双清浅的眸子。 “因我心悦你。”她倒是坦言,“如你此前亲我耳朵,不是也无缘由么。” 璇甄思索一瞬,她当时亲铭胤不过是因为心疼。 可从前也不是没心疼过旁人,怎么就只对铭胤这般? 张教授在物理学所向披靡,可在感情学到底涉猎不深。 她垂眸看着铭胤的眼,问:“你原来可不像是知道什么叫喜欢的,怎么突然连‘心悦’这词都会用了?” 成日缠着她要抱,却也只是抱,是贪恋“怀抱”,而不是贪恋“她的怀抱”。哪像是知道什么叫喜欢的。 铭胤眨眼,“你怎能确认我不知晓呢?” 张教授沉默。 沉默着,目光不知何时已往下挪了些,盯着那片唇,不久前的触感在脑海中浮现。 吐息凑在一处,神智如被蛊惑,待她反应过来时,早已俯了身。 待身下人呼吸急促,胸膛起伏明显时,她才猛然回神。 抬手摸上自己的唇,她一怔。 完了。 次日,铭胤起来时,璇甄就在一旁,递给她一个小玩意儿。 “何物?”铭胤还有些迷蒙。 一个小圆环,以及一块赤红色的圆润玉石。 二者分明并未相连。 她接过来,只捏着那圆环,玉石仍悬在一侧,她不解,眸子瞪大了些。 “这是何缘故?” 璇甄并未看那玉石,而是看着她的眼睛。 “电磁与灵力的结合,热量损耗很小,能维持一个月。” 这里的磁场和地球北半球的磁场相同,更深的猜测她还需继续。 铭胤偶尔听她说过这些,但也只听她提过一两句,懂自然是不懂的。 她眸光熠熠,“给我么?”说着,她转头看向璇甄,“这定然是世间绝无仅有。” 璇甄眸光软了一瞬,“嗯。” 她拿过来,将圆环穿过铭胤的腰带,那状似玉石之物也悬在她腰侧。 日光透过薄窗,打在她略垂的眼睫上,映下一片阴影。 铭胤盛着璇甄的眼眸里,波光晃了一瞬。她抬头看向窗外,天光如此无垠,将这盛大的世界裹在其中。 如这人间。 “我喜欢此处,来世定要做个凡人。”她说。 璇甄一怔,道:“这一世你也只是凡人。” “我们可以只是寿命长一些的凡人。” 铭胤垂头,眼眸脱离了日光的映照,她一笑,“是。” 她愿璇甄所言是真。 她知璇甄所言不真。 也许有一日会成真,只是她不知,璇甄也不知。此时无人可知。 人间的王朝换了一代又一代,这镇子名讳也换了一遭又一遭,此时唤作仙游镇,六百年后唤作茗访城。 可说也出奇,这流云居却从未更名,花灯节也如旧。 十年似总是个期限。 在六百年后,在属于风升的十年后,她也来了这流云居,过这花灯节。 📖 卷三:梦西洲 📖 null 31.微黯 “传闻流云居往上传承了许多年。”青衣女子站在茗访城中最大的客栈前,对身侧白衣人道。 白衣人应了声,瞧着不似话多之人。 二人身形气质不俗,相貌朦胧瞧不真切,来往行人见怪不怪,仙人皆是如此,他们这茗访城可是世上最繁华之城,走路上撞着位修士也不见稀罕。 白衣人话不多,那位青衣女子却不见话少。 “若我未记错,它可比师尊的年岁还要大。” 淮与默然,问:“你又从何得知我生年?” 风升眨眨眼,不答,转口便道:“此处的花灯节也延续了数百年,别的城镇虽也有,可皆不及此处繁华隆重。” 她手一指,瞧着客栈顶悬着的两盏,“这唤作:纸浆艺。” 淮与瞥她一眼,随她去了。 “这叫宣黄艺。”风升又指向另一处店铺上悬挂的花灯,道:“宣黄乃是凡间前些年才兴起的材质,摸着舒服,造价低,可瞧着不如纸浆瞧着有韵味,质量亦不如纸浆。” 她脚尖一转,又回了身面对淮与,言笑晏晏:“故而师尊眼光好,我们来的这流云居便是用的纸浆。” 淮与:“……” 也不知她日日哪来这么些花言巧语。 “传闻还说它装潢数百年来都无甚变化。”风升说着,满面兴奋,眼眸就差和那花灯一般璨璨了,“走罢师尊!我可想来流云居瞧瞧了。” 淮与侧眸看她,目光还未寻到落处,便被她拽着胳膊往里走了。 “……” 流云居确与旁的客栈不同,窗扇安装的方式、店中的布局,就连小二身上的行头都带着些古旧之气。 自然不会是真旧,无非是为了揽客。这不,多得是人吃这套。 “二位仙人来此歇脚?”连小二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见她二人行装不似凡人,也面不改色招呼。 淮与不作声,显然不适应这般场面,风升无需她多言,自发便往前去了,她个子近些年窜高不少,虽仍不及淮与,却比那小二要高两分。 “四楼靠边那两间行么?”风升回头问淮与。 淮与不解她为何有此要求,但也没问,只应了声可以。 “要两间房,住三日。”她竖起食指与中指,微晃着对小二道:“四楼靠边那两间。” 淮与的确不解,但无需去问也能得知答案。 “师尊师尊。”袖子被人轻扯,东张西望的人好奇心得了满足,转头便开始与她说闲话:“书中皆说四楼靠边那间易见鬼怪,狐鬼传闻数不胜数,专吸活人阳气。” 如此,哪需要她问,这小话篓子自个就都给抖搂出来了。 她配合地嗯了一声。 旁人听来过于冷淡,那青衣的女子却浑不在意,滔滔不绝与她讲些凡间话本子里的故事。 她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话有些多。 自然,瞧着活泼,也不是坏事,总不能都似自己这般。 二人先去了淮与房间,风升自是要住靠边那间。 房门合上时,风升的故事已换了几轮,倒杯茶润润嗓子。 “我们可真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她盯着头顶的横梁,知无不尽似的,“这般构造在三百年前已被淘汰了,也不知店主人怎能连这也给留下。” 淮与在桌边坐下,疑惑问:“何为‘刘姥姥进大观园’?” “啊?”风升看她,懵了一瞬。淮与略挑眉,不解。 “便是形容见了从未见过之物……待我思索一番。” “嗯?”还思索什么?淮与仍看着她。 “我忘了这是自哪本书中瞧来的。”风升眨眨眼。 淮与微顿,而后发笑。 这话篓子还是个书篓子,平日里堪比行走的书苑。 平日里仿若世上没她不晓得之事,脑子像是比纳戒更能储物,这般忘了事的模样还真少见。 风升耳尖一红,“有甚好笑的,那么些书,我总不能都记得清。” 淮与却不知想到何处,唇角仍勾着。 “非也,并非笑你记不得。” 她面容是当真绝艳,宛若冰层中封冻着的花,美得清透而不可及。 一笑起来便如冰层消融,不知要勾走多少人的心思。 只是这人少有笑颜,莫说笑颜,连生动些的表情也罕见。 风升抬眸瞧见,心思歪了一瞬,耳尖的红染了旁意。 “我方才与你讲了那么些有趣之事也不见你笑。”她嘟囔。 淮与笑意越来越盛。风升疑心,顺着她视线往自己身上来,终点是自己那发烫的耳朵。这一发觉,耳畔更烫,淮与连眸中都浸了笑。 “……” “哎呀我想到了。”她抬手捂住耳朵,“是那位仓迩仓前辈的书,不过是我闲时寻到的一本闲书,讲的是些见闻,这话是她在书里用到的,我猜是这么个意思。” 仓迩便是《微脉学》的撰写者。 一抬头对面那人仍在盯自己的耳朵,她寻思自己面上莫不是也烧上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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