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母忽问:“你先前去了天外天?” 明见素没有隐瞒,一点头说了声:“是。” 天母深深地望了明见素一眼,说:“他们是那位的倚仗。” 明见素不以为然说:“那又怎么样?”那些人迟早就要魂归九泉的。见天母微微怔愣,她又主动出击,漫不经心地询问道,“天命在何处?”跟平淡的话语不一样,她的眉眼间笼着一种一往无前的锐气,森森然,寒光照人,与仙界仙人的堕懒、轻浮截然不同。 天母顷刻间便明白了明见素的意思,抬起茶杯啜饮了一口,她微笑道:“天命在兹。”在万万载之前,首位帝主功行圆满,开辟仙界,化身至阳合大道,与天地、太阴结下契约。天命之主在其血脉后嗣中诞生,当天命轮转,太阴之中诞生天母相佐天帝。可再大的功德都有耗尽的那天,无数因果销蚀契约。既然有了机会摆脱誓约带来的束缚,她为什么不继续向上走?
第49章 从太阴宫走出去的时候, 明见素的心情很是松快。虽然早知道天母出关不简单,可得到了准信后,才算是真正地定下来。同属天命之主, 天渊有天宪道章,而天母则是拥有天律道章,他们的法旨都蕴含着天道之力。丹穴山那边朱雀长老身死了,可毕方、鸿鹄诸长老还在,长离也没有解决。除了他们之外, 还有天渊、天外天——真是任重而道远啊!但是好歹见了希望。 冷浸浸的月光如潮水般流淌,落在身上宛如披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明见素回到了东阿山,才从一团灿灿的剑芒中走出来, 就感知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她蓦然间抬头,只见一道红影伴随着清越的铃声朝着她的身上快速扑来。明见素伸出手接住了凤池月,眉眼间荡开了一团柔软的笑意, 她轻声问道:“师妹怎么出来了?”这个时间,不该是在殿中睡觉吗? 凤池月哼了一声, 她推了推明见素,打量着她半晌, 才说:“我出来等你。”顿了顿,又接着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她的语调中夹杂着几分抱怨,唇角微微抿着, 将“不高兴”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明见素忙道:“是我的错。”过去她出行, 就算是夜半才归,凤池月也不闻不问的。现在跑出来巴巴地望着自己, 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上升了些许。明见素兀自沉思着,直到眉心被轻轻一弹, 她才回过神来,对上那双明彻的眼睛说,“我们回去。” 凤池月顺从地跟着明见素,盘问的声音也没停。 “去找哪个同僚了?喝了茶吗还是下了道棋?” “她为什么要留你那么久?” “你都没注意到天黑了吗?不会是想在外头过夜吧?” “我在殿中等了好久。” “你刚刚失神了,在想什么?” ……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明见素语调温和,慢条斯理地一一作答了。在踏入法殿的那一瞬,她转眸凝视着凤池月,柔声说:“在想你。” 凤池月一扬眉得意地笑,也没注意到明见素语调中的缠绵旖旎,只说道 :“你就该想我。”她对上了明见素的笑脸,又强势地补充了一句,“不许你想别人。”她对天庭、天羽司的兴致都不高,拉着明见素坐在榻上就给她说嬴寸心和初意的那点事情,活泼愉悦的模样,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 初意的政见与天渊不同,是向着天母的。如果初意与嬴寸心之间关系能进一步,四海也不会因此倾向天渊。或许还会倒向天母,以更为剧烈的手段推动四海司的变革,于情于理,这两位都该在一起。明见素的眸中闪过了一抹暗芒,附和着凤池月的话,说:“这两人的确是般配。” 凤池月懒洋洋地靠在了明见素的肩头,混沌镜悬浮在了半空,那枚属于寸心的名印闪着淡淡的光华,点进去一看,就是嬴寸心的一句“帝女功法怎么破绽百出”,凤池月没有再回答了。她苦恼地拧着眉,说 :“嬴寸心似乎有些嫌弃初意了?”一开始还能说初意是有“自知之明”,到了现在就是个满是漏洞的筛子,嬴寸心很容易就将她看轻了。她这用力是不是太猛了? 明见素开口:“初意还在修罗城吗?” 凤池月卡了一会儿,才不确定说:“还在吧?”她都没有通过初意的落名印请求。 明见素思考了一阵,说:“四海司的改制是由四海龙主推进的,他们内部容易被各种关系牵绊,导致措施难以推行。倒是需要一个外人迈入局中。” 她知道初意留在修罗城查那些仙官、魔族勾结的旧事,可天渊以及诸仙官都不情愿她闹出大乱子,巴不得将她从修罗城中弄走。天渊肯定不愿意初意去四海司中折腾,但是人族出身的仙众就不一定那么想了。折腾海里的虾兵蟹将,总比翻他们的旧账好,不是吗?初意向着天母,但这还不够,得让天渊和她那点微薄的父女情彻底消失。 凤池月眸中流波一转,狐疑地询问:“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明见素矢口否认。她一拂袖将混沌镜扫到了一边,一本正经道,“嬴寸心仰慕强者,师妹还是少与她交流。”万一嬴寸心看中师妹呢?万一她天天往东阿山跑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明见素怕自己忍不住将小白龙拔鳞抽筋。仇敌已经够多了,四海安分,她也没必要去招惹。 凤池月也没觉得明见素的要求无理,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应了句:“好。” 明见素低语:“困了吗?” 凤池月没说话,那双惺忪的睡眼睁开,直勾勾地望着明见素,眸中仿佛盛着月光。 明见素哑然失笑,俯身亲了亲凤池月的唇角,听到了她满足的轻哼声,面上也荡开了一片笑容。 - 天禄部。 司禄星君给明见素下了“最后通牒”,他耐着性子等了好几天,都不见天羽司将收缴所得的财产送到天禄部的内库中。天羽司选仙有自己的考核办法,而俸禄又不自天禄部中支取,几近独立。要说与天庭唯一的牵系,就是下界飞升上来的羽族依旧要先过天门,可照天机部那等懒散的情况,也许这最后一点联系也要被斩断了。羽族出身的仙人恐怕没多久后,就会被派出去充当天门使。 司禄星君只替天机部忧虑了片刻,便不再关心未来的天门使者人选了。他自己天禄部的事情迫在眉睫,哪里有闲工夫管到别人头上。 “确定已经知会西河主了吗?她应下要过来了吗?”司禄星君又一次询问座下的弟子,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才舒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将天帝的法旨取出来看了又看,那枚天宪道章落下的章印委实灼目。天帝是仙界之主,众仙皆听天帝律令,故而往昔法旨不需要落章印,仙官们都会承旨。章印出现,往往代表着“惩不驯”。天帝座下不世出的剑仙还是被天帝厌弃了。他实在是不明白,凤池月有什么好的,值得东阿主这样放弃自己的大好仙途? 整了整衣冠,司禄星君吐出了一口浊气。再继续等待下去,恐怕天帝那边要不满了。他命人准备了车驾,给西河主白孤禅传了一道飞讯后,再沉着地登上了宝车。这座宝车宛如三层塔阁,飞翘的檐下一共有九十九道銮铃,行动起来叮叮当当,很是清脆。拉车的力役是九条黑蛟,可司禄星君心血来潮,换成了九只鸾鸟。这些力役并非从异类主司那边借来的,而是本部豢养的。他是天禄部的星君,就算没有异类主司出具文书,也能从天禄部中支取力役的俸禄。 司禄星君行动的时候声势可不小,他从昆仑山中出发,驾车直奔天羽司。一路上瞧见的人心中暗呼,第一时间取出了混沌镜招呼着亲朋好友去看热闹。近来议论最多的就是天帝的那道不近人情的法旨了,而司禄星君出行,恐怕就是为了将天羽司中的库藏尽数转移到天禄部中。这是天帝第一次强势插手,天羽司那边会屈服吗? 临近天羽司的时候,九只拉车的鸾鸟很是不安,竟然违抗了司禄星君的命令,踌躇不敢向前。司禄星君眸色一寒,低喝了一声“畜生”,法力凝结成的长鞭就朝着鸾鸟的身上打去。夹杂着痛苦的嘶鸣响起,鞭子落处,沾着鲜血的羽毛宛如雪片般从天飘堕。鸾鸟没有继续往前,那些套在它们身上无形的枷锁忽然间显化了出来,一道道法力波纹荡开,摆明是鸾鸟在抗衡这辆金车。 司禄星君没想到在车上闹出事情来,他感知到数道气息藏在附近,指不定是哪个同道藏着,等着看他丢脸呢。神色渐渐变得冷峻,他一步从塔阁中踏出,一身磅礴的法力泻出,宽大的袖袍迎风摆动,器宇轩昂。可这副从容只维持了刹那,高亢的鸟鸣声宛如魔音贯耳,那九只鸾鸟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强行挣脱了枷锁,敛着翅膀朝着天羽司的群殿落去。司禄星君下意识前往追逐,可天羽司处有禁阵在,在他的法力冲撞下,禁阵也强势地与他对轰。一阵惊天动地的爆鸣声传出,元炁如海浪,向着四面八方奔涌。悬停在半空中、代表着司禄星君的金车轰然暴散,碎片四落,如金光乱洒。 司禄星君落到了地面,脸色阴沉仿佛能滴墨。 他一拂袖荡开了朝着他身上砸来了碎屑,满是愤恨的视线射向了天羽司中。 还没见到人,就让他丢了好大一个脸,东阿主真是好样的! “何人擅闯天羽司?”一道清脆的话语声传出,却是青洵抱着剑走出,那双乌黑幽沉的眼眸望着司禄星君,双眼一瞬不眨。 司禄星君忍着怒气,没跟一个小辈发作,他双手负在身后,沉声道:“贫道司禄,特来拜访司主。” 青洵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她也没说引见,只是抬起手朝着司禄星君身后指了指。 司禄星君眉头紧皱着,朝着愣头愣脑的青洵斥责道:“还不快带路?!” 青洵幽幽地叹气,她就不该来看情况,直接将那几只鸾鸟带走就是了,反正有禁制在,外头的仙人也进不来。她撇了撇嘴,嫌弃地瞥了司禄星君一眼,扭身就走。司禄星君被她这态度气得不轻,将法力一催,一掌朝着天羽司的禁阵拍去。司禄星君只是借此纾解内心深处的躁怒,哪知一道剑气飞掠而来,与他那一掌交接。他尚未看清,掌心处便多了一道剑痕,汩汩地淌着血。 “司禄道友这是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司禄星君眼皮子一跳,蓦地回头,顷刻间便对上了明见素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明见素又说,丝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嘲讽:“道路在那边,要进天羽司只需登记名籍,道友用不着强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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