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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边趴着已经熟睡的方好，床头的几只一次性纸杯中还腾出热气，显然在方才还有别人在。 常珺面色复杂的凑近去看方好，见着了她眼下的乌青，蓦地叹了一口气。 还未等她叹出什么便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她便躺在了病床上，身上穿着总局的病服，盖着被褥。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施法的玄又，却见她额角布满了冷汗，身子向后晃了晃，心下顿时晓得这种术法定是消耗了她太多的灵力。 假似扶住她的少卿神色复杂的瞥了她一眼，深刻觉得她以往的那些戏班子果真是没少去。 一晃眼，常珺就见眼前漂浮的两人消失不见，她想起晨起时少卿和她说的自己会来找她的那句话，便放下心来。 她侧目看向方好，轻轻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成想，这样轻的动作却依旧将年纪不大的孩子闹醒。 方好抬眼，眼前雾蒙蒙一片，缓了片刻后才瞧见常珺含笑的眸子，登时从椅子上弹起来。 木质的椅子因她的力气在地上剐蹭出刺耳的响声，同响声一道响起的还有她稚嫩的嗓音：“师姐醒了！” 她强装镇定的给常珺倒了杯水，又强装镇定地走出病房，深吸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跑出了医寮。 她边跑边喊：“师姐醒了！大师姐醒了！” 孩童的嗓音大多都清脆透亮，有穿透人心的力量，方好亦是如此。她几嗓子喊下来，整个总局仿若被她唤醒似的，呼啦啦的突然冒出许多人出来。 常珺也毫不例外的听到了她的声音，顿时失笑，可又想起少卿说的——总局的医修治不好她，所以她们才将她偷了出来。 她登时向下缩了缩，被褥几乎盖住了她大半张脸，整个人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不多时，常珺就见乌泱泱一大群人冲进了她的病房，脚下的瓷砖险些被这群人踩得裂开。 小小的病房挤进了许多人，围在常珺身边最靠近她的是杨百万、方渊和叶相思等人，往后再是各地分局的人，至于那些医修，他们差点儿被挤出病房。 杨百万这活了二百多年见惯了生离死别的老家伙一见常珺，眼中顿时飘出泪来，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笑道：“醒了醒了，乖徒儿终于醒了。” 就连一向不外露情绪的方渊此时也是落下泪来，但又硬生生地挤出个笑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常珺环顾一圈，发现周身的人或多或少都在流泪，心中腾起感动，方想说什么便被叶相思摁住。 她深吸气，好让自己瞧起来镇定一些，“师姐先别说话，先好好休息，话留着以后再说也不迟。” 常珺轻轻地点头，可侧目便瞧见了圣夏。 往常意气风发的小孩此刻萎靡不振，原先剃得极短的头发长长了不少，额前还垂落了刘海，身上的总局制服也是乱糟糟的模样。 她心下一软，抬手示意圣夏凑近些，“小白师妹的命灯没灭。” 圣夏那双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光亮，但很快又熄灭下去，他沙哑着嗓音开口，“我知道的师姐…” 他顿了顿，哽咽着说：“可是她没有出来。” 常珺静静地望着他，被叶相思扶着坐起来，抬手招来胜邪，视线扫过病房中的所有人，最后直直的落在苏小白的师父王湖身上。 王湖似是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转身便招呼着说常珺现在才刚醒，过几日再来探望，还是让她的两个师父先关心关心吧。 说着，他便带头退出了病房。 不多时，原先人满为患的病房顿时变得空落落的，只留了杨百万、方渊、圣夏、叶相思和楚禾这几个留在病房中。 常珺抚摸着胜邪的剑鞘，只稍稍的等了一会儿，病房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再一抬头，王湖便回到了病房中。 “她出来了，对吗？” 自苏小白修成人形的那天起，就把她当闺女养得王湖不确定的问，他本想去抓常珺的肩，可又想起她才刚醒，只紧紧握住床沿，力气大到骨节泛白。 常珺向他点点头，心念一动，银蛇便自胜邪中钻出，蛇身涨大几倍后，吐出了已化作原型的苏小白。 圣夏等人瞧着那黑猫，心中正疑惑时，就见王湖颤抖着手抱起黑猫，泪水划过胡茬落在黑猫柔顺的毛皮上。 “王师叔…这是…”圣夏缓步靠近王湖，想要去碰他怀中的黑猫，临近时又突然顿住，只抬头眼中饱含期待的问：“…小白吗？” 王湖拉着他的手贴在黑猫柔顺的皮毛上，向他肯定地点头，“是。” 圣夏虽是个剑灵所化，但他此前从未想过苏小白也不是个人，如今知道了，却也没有惊讶，或许也是因为他正是个剑灵。 他心中只存着偌大的欣喜，想再度摸摸苏小白，却被王湖推开了手。 圣夏自幻境中出来以后，便告诉了王湖幻境中的事儿，虽说苏小白此刻没什么大碍，可王湖还是介意她为了救圣夏险些丧命的事儿。 出于岳父看女婿，哪哪儿都不满意的心理，他能让圣夏碰一碰苏小白已经是莫大的让步了。 他丢给圣夏一个‘离我闺女远点’的眼神，向常珺道谢后便出了门去。 圣夏面上重新扬起了笑，紧跟着向常珺道了谢，随后便追了出去。
第52章 蜻蜓 青灰的云层压得很低，又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飘着，一场雨一场寒，此时的白马山已是冷得叫人发颤。 值守的几位弟子聚起灵力结界遮雨后，方得知常珺清醒的消息便窜在一起，浑身的寒意也仿若被这则消息驱散了似的。 他们站在岗位上，眉目间皆是一片喜悦。 一身霁青长袍缓步走上台阶的少卿向其中一位弟子拱手，“我前来拜访常珺，她以前出任务时和我有些交集，前几日听闻她受了伤，特来探望一二。” 值守的弟子虽喜悦，但并未放松警惕，更何况在前几日还经历了幻境里的事儿。 其中一个高瘦的弟子掌心滑出小巧的弩箭，上前几步，回礼道，“不知阁下有没有常师姐的信物，如果没有，我们还不能放你进去。” 少卿自怀中摸出一张隐匿符递过去，“这是常珺所画，阁下可以送往常珺面前探查一下是否为真。” 那弟子捏着符纸，狐疑的打量她一会儿，旋即转身跑走，不多时就将她领了进去。 少卿不是头一回来总局，但仍旧是要装出一副不熟悉的样子，跟在高瘦弟子的身后走着。 山顶处似乎是因前些日子的大雪筑了道结界，现下整个总局皆是春秋时节的模样，微凉的长风卷走疲惫的情绪。 病房内，常珺方送走薛策和闻人玖，随后就有一名医修拿着册子进来，絮絮叨叨的说着注意事项。 簌簌微风掠进常珺的病房，她微微侧头，就见少卿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那医修还在继续说，“常师叔，你最近不易多食刺激的东西，下床走动的话，也不易多走，回春丹一日六粒，一周后视情况降为一日三粒……” 大段大段的话自医修的口中吐出，少卿也不去打断他，就倚在门边饶有兴致地望着常珺假似认真的模样。 “相思师叔说常师叔肯定会耐不住性子多走动，但多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经师父商议，师叔可以在总局里多走走，但是不要下山……咦？你是？” 那弟子说着，乍一下余光瞥见了少卿，正狐疑的打量她。 常珺先前就听那来报的高瘦弟子说过少卿的说辞，连忙顺着她的意思道，“那是我故人，来探望我的。” 医修点点头，继续道：“胡师叔交代说‘常师姐要是运转灵力，别让她去接任务，让她御剑从白马山飞到天钧山，几个来回就可以了’。” 闻言，常珺木着脸点头，想起胡朝嵩那张娃娃脸，和他在合徽分局的行事作风，感叹总局真的有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别人性格的能力。 今日的少卿面上藏不住笑，这回听见那医修的话，险些笑出声来。 常珺瞪她一眼，挤出个笑目送医修离去。 少卿上前几步在椅子上坐下，蓦地又笑了几声。 常珺斜眼瞥她，“笑什么？” “没什么。” 少卿摇摇头，将桌上还有些滚烫的热水凉到正好的温度递过去，“我只是觉得你这些师弟师妹真是有才。” 常珺冷笑一声，“我才不信这是他能说出的话。” “那是谁？”少卿一面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一面极为捧场的哦了一声。 “还能有谁，自然是叶小绿。” 常珺说着坐起来，利落的下了床，她边穿鞋边扯住少卿的手腕，“走，我们去看看。” 少卿面露难色，“那小孩刚刚不是说你要多休息吗？” 常珺横她一眼，“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再躺下去，我就真要按照他的医嘱来了。” 再出病房时，外头已是天蓝一片，没有云罩在头上，日光倾泻着洒下来，只余地上还留着方才下过雨的水渍。 少卿捧着个纸杯，亦步亦趋的跟在常珺后头，跟着她找过了几个熟悉的院子，最后在苏小白的院子听见了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然，院子中的吵闹声在见到一身蓝白病服的常珺时一瞬安静下来。 薛策趁机把黑猫自楚禾手里捞过来，从头到尾的摸着黑猫柔顺光亮的皮毛。 叶相思也伸只手过去摸，后抬眼望常珺，“师姐这么快就出来了？” 常珺上前两步，手还未碰到苏小白便被她用爪子勾住了手腕，低头一瞧，正对上苏小白求救的眼睛。 她遮住苏小白的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我怕再不出来，你又要说一些离谱的医嘱了。” “师姐怎么能这样说，”叶相思捂着胸口，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们这是在关心你。” 常珺木着脸哦了一声，弯腰将黑猫放在地上，见她懒懒地伸个懒腰后，噗的一声响，恢复至半人高的狗熊就凭空冒了出来。 她这一弯腰，叶相思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院门口的少卿。 “师姐，这是哪位？”她侧目去看常珺。 捧着纸杯的少卿还未作答，就听常珺道：“我的故人。” 叶相思明显看见少卿面上的表情一僵，她侧身勾住楚禾的手，小声同她耳语，“你信吗？” 楚禾冲她摇了摇头，传达出一个她也不信的意思。 少卿将二人的神情瞧得彻底，哼哼两声，揣着纸杯凑到常珺身边。 方好正蹲在常珺身边，想伸手摸摸黑猫，但好像有顾及着什么，只蹲在旁边看着。 致力于将苏小白的皮毛重新打理顺滑的常珺一抬头，就见少卿眉目间覆着一层委屈。 常珺耸耸肩，故意逗她，“这不是你说的？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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