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锦终于从躺椅上坐起来,先是给自己斟了盏热茶,随后又给常珺斟了一盏茶,走上前递给她。 她面色如常的编了个借口给常珺解释:“她们一时兴起,想着在雪地喂招是个什么滋味,你也不必太忧心。” 她说是这样说的,但常珺堆出黑猫耳朵的时候,刀光就已经落在她的身侧,紧随其后的就是如虹的剑影直冲玄又的面门而去。 纵然二人打得热火朝天,可常珺手里的将将堆出雏形的黑猫,还有苏小白踩了半个小时却依旧瞧不出模样的画是没被波及到半点。 待到常珺将黑猫的尾巴堆上,拍手起身时,面前在方才还能灵活躲避对方招式的二人莫名变成了两根萝卜在雪地挣扎。 常珺假借喝茶的名义藏下嘴角憋不住的笑意。
第48章 争吵 傍晚,鎏金的日光洒落在院中,弦锦和玄又用完晚饭便不知去了哪儿。 而常珺虽不晓得苏小白为何非要化作原形的模样去跟着那群赤雉一起散步消食,但她此时也是有些涨,正坐在一楼的大厅无聊的看着左手剑谱。 “常珺。” 少卿忽地唤了她的名儿,面容严肃,是少见的一本正经。 看着她这副模样,常珺也不由得坐直身子,认真地道:“怎么了?” 少卿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觉得苍生道究竟是什么?” 常珺想也不想就道:“自然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那你自己呢?” 少卿的话讲得太快,常珺没太听清,“什么?” “我说,”少卿深吸一气,让自己瞧起来算是镇定的重复:“那你自己呢?” 常珺似乎是知道了她的意思,坚定地道:“我是修苍生道的,万事就应以苍生为先,我为后。” “可是你只是一介凡人,幻境里的那个是凶兽,它已经不能说是妖,会有神仙来处置它,你没有必要那样拼命。” 闻言,常珺沉思片刻,淡然地开口:“我直到昏过去前,都没有等来神仙相助。” 她不待少卿回答,又道:“即使有神仙相助,可是那个时候要等到神仙来,幻境里的弟子,应该是会一个都逃不出去,即使他们也是修真者,在与天作对,可他们也是苍生,我是一定要救的。” 常珺的态度坚决,眸中满是炙热的坚定烫得少卿发怔,旋即她反应过来,面露悲伤,“你不是神仙,你也是苍生。” “可是我的道即是以苍生为首,即使我是苍生中的一份子,但也应当为天下人着想,修真者的道心掺杂不了杂质,我修了苍生道,以后便会一直以苍生为首,那怕是我死。” 常珺讲得很慢,足够少卿听清楚,也足够她理解这段话。 “是吗?”少卿唇边忽地勾出笑来,眼中却是藏着怒意,“即使是你死?” 常珺盯着她的眼睛,肯定地点头,“是。” 少卿摸不准自个儿此时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只觉一股子火气已经窜到了胸口,哽在喉间,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难受的紧。 她手攥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少卿盯着常珺瞧了良久,又舍不得说什么重话,只好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常珺望着她的背影,心下苦涩,她知道少卿的意思是什么,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是她修了苍生道,便就是要以天下万物生灵为先。 苍生道比之无情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常珺的道心早已筑成,断不可能再将其打破,所以她的道是这样,她走得路也是这样。 常珺捏紧手里的剑谱,将那书页几近捏得皱起来,剑谱虽是摊开的,她却是早已没了半点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她的心思早就乱成一团。 冬日的夜总是黑的很快。 玄又同弦锦迈进一楼大厅的时候,一盏油灯都未亮起,周身漆黑一片。 弦锦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四周的油灯点亮后,这才发现常珺手里捏着剑谱愣愣地坐在角落不发一言。 许是听到了响声,常珺抬眼向她们望去,目光交汇时挤出个勉强的笑来,随后将手里的剑谱置于桌上起身上了楼去。 她的背影有些沉闷。 弦锦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后去拿起剑谱,这才发觉剑谱的书页已泛起了褶皱,她招呼来玄又一道看看。 玄又凑上前瞧了一眼,“她心情不好?” 弦锦越过她环顾一圈,皆是没发现少卿的身影,心道不对。 “你瞧见少卿了么?她不是喜欢同常珺待在一处么,怎么这回不在?” “她心情也不好?” 弦锦扫了她一眼,将那书页上的不规则褶皱往她眼前递近了些。 玄又忽地领会了她的意思,眸色闪了闪,“你的意思是,吵架了?” 可话刚一出口,她便自顾自的反驳,“不应当啊,虽说她从前会同常珺吵架,可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现下还会吵,应当不大可能的罢。” “不大可能,那也是有可能的事。” 弦锦指尖轻点剑谱,那剑谱顿时变得如同崭新一般,连书页上的褶皱都消失不见。 她将剑谱收起来,“你去找找少卿,我去瞧瞧常珺为何心情不大好。” “成。” 玄又指尖的银光一闪而过,她在水榭边察觉到了少卿周身的清气浮动。 下午还足有小腿高的积雪到了半夜却都化成水缓缓地淌走,浓夜铺满天际,云海半遮半掩的挡住三足金蟾周身的月光,隐隐绰绰的,叫人瞧不真切。 弦锦行至常珺门前时,发觉门后似乎并未燃起油灯,但她依旧能察觉到屋中人似乎并未入眠。 她轻轻地敲门,不多时,常珺便将门打开,瞧见是她,眸中闪过失望,却又很快被平淡掩盖。 常珺的情绪藏得很好,却依旧被弦锦捕捉的清楚。 弦锦进了屋后,便走至窗前,瞥了眼院中布满水渍的土地,一面将木窗关小一些,一面不着痕迹的布下结界,隔绝了声音。 可还未等她开口,常珺便先她一步问道:“前辈,你是修什么道的?” 乍一下被常珺唤做前辈,弦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愣了愣道:“苍生道。” 常珺拧起的眉松了些,“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同玄又是如何看待苍生道的?” 经她这样一问,弦锦算是晓得她为何心情不大好了,定是少卿同她谈论起苍生道起了分歧。 弦锦倚在窗边,淡淡的道:“自然是以天下万物为己任。” “那你和玄又……” 常珺话还未说完便被弦锦抬手打断,她缓步走上前,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认真地瞧着她。 “我晓得你要问什么,我同玄又修的都是苍生道,皆以天下万物生灵为首,但是我很在乎她,她也很在乎我,可这不代表着在生灵涂炭的时候我会以她为首,” “大爱和小爱,苍生和她,我首选的都是大爱和苍生,即使我死了,我也相信她会将我没做完的事儿继续做下去。” 弦锦顿了顿,又道:“但这些并不代表着我不爱她,也并不代表我不在意她。而你和少卿今日应当也是谈论了这件事儿,且吵了架对么?” 常珺还在回想她的话,只愣愣地点头。 弦锦瞧着她的模样,轻笑一声,“你们吵架,是因为她没有在你身上看见你有一分一毫的在意她,或者说,她没有觉得你将对于苍生的大爱分给她一点。” 弦锦点破了她的疑惑,似乎也点破了那层纱。 常珺恍然,方欲抬脚去找少卿便被弦锦拉住,她疑惑的转头,只见弦锦食指抵在唇边,神神秘秘地向她摇了摇头。 “再等一会儿。” 她浅笑着,轻声说。
第49章 刨心 水榭边的溪流不间断地淌过水声,恰巧掩盖住了脚步声。 玄又找到少卿时,她正一手捧着茶壶,一手捏了根木棍,低垂着脑袋蹲在水榭边的树下,瞧起来丧气极了。 玄又揣了两根糖葫芦慢吞吞地挪过去,“吵架了?冷战了?” 少卿依旧垂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不像我们,我和弦锦就从来没吵过架。”玄又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撕开裹在糖葫芦外头的玉米纸,语气中似乎夹杂了幸灾乐祸。 少卿狐疑的瞥她一眼,“你们真没吵过架?” 她这么一说,玄又倒是仔细的想了想,半天才道,“在常羊山吵过一架,就吵了两句,和好了。” “你们那不算。” 玄又大惊,“你怎会晓得?” “那时整个常羊山都被我笼在神识里,我想晓得什么,就能晓得什么。” 玄又忽地忆起常羊山上的事儿,便觉得面上发烫,咬牙切齿地踹了她一脚。 少卿被她踹得身形不稳,直直地趴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大半落进水中,湿了大片,可手里的茶壶却只晃了晃,并未洒出去多少茶汤。 她也没还回去,只是翻了个身子坐在地上,瘪着嘴。 玄又“欸”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叹道,“你到底在气甚么呢?她分明是你许久都未见的人。” 少卿仍旧垂着头,恹恹地瞧着衣衫上的水渍。 “她的确是我许久都未见的人,我等了她很久,一开始还会记得年月,后来时间长了,也就记不清了,可是我总是在盼着她回来的。” “那你现在盼着了,不应当是欣喜的么?喏。” 玄又把包在另一根糖葫芦外的油纸拆开后递给她。 少卿接过后便捏在手心,并未有所动作,只是有些怅然,“失而复得,我自然是欣喜的,可是我更怕得而复失。” “你若是怕,就更应当保护好她,和她吵架算甚么?” “我保护了的。” 玄又拿着竹签对她指指点点:“那她不还是被伤着了么,你应当找找自个的问题。” 少卿咬下一块山楂,拧着眉看她,“你在pua我?” “pua又是甚么?” “老古董。”少卿嘟囔着。 “你孤独终老罢!”玄又转身就走,半道上却又折回来,撂下一句,“记着,思量好了,便去同她好好说说。” 就在玄又将将踏出水榭时,少卿又开口叫住她。 “你觉得她这样为苍生拼命真的值得吗?” 玄又哎呀一声,将手里的竹签扔进溪对面的泥土里,手上掐诀,转瞬间,那竹签就长成了挺拔碧绿的竹子。 少卿望着新生的绿竹,忽地抬手打断她。 “我晓得你要说什么,我们这些天神,不论是从三千世界飞升上来的,还是天生仙胎,亦或是天地万物所化,都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而我的红鸾星可以为常珺而动,但我不能围着她活,我此前也想过,干脆神陨之后一了百了,但是你昔年说的话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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