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止宜没有说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必要说明白。 大概是一种放纵吧。 被压抑得久了,就想找个人说一说,说什么也好,对谁说也好。只不过是一种放纵。 放纵完了,就又压回去。 - 温泉酒店的高档套房里,傅止宜跌跌撞撞地推开卫生间的门,弓着身子对着马桶干呕。 没有一点食物的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额角的青筋狂跳,脸憋得通红。 恶心。 可又说不明白是在恶心什么。 稍微缓过一些后,侧身靠在墙上,往外面的客厅看过去。 地上有碎了一地的盘子和食物,无人去收拾和理睬。 是不久前,她打傅柳那一巴掌时,掉落下来的。 仔细想来,这么多年,傅止宜打过她不少次巴掌,从来都是狠狠的、不留余地的。 一巴掌下去能让她的脸肿胀一圈。 可从来就没人发现。 ——真的没人发现吗? 头往后靠,抵住了冰凉的瓷砖。 才不是。 女人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手里的盘子连带着上面的食物也都掉落一地。 长发落过去遮住了她的侧脸。 刚才的话也还想在傅止宜耳边。 她说:“为什么别人能光明正大走在阳光底下,而你却连坦然自己的心意都做不到呢?” 傅柳窥探了别人的生活,察觉了自己身处的阴冷。 她反反复复问着傅止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是挽留吗,是妄想还有接下来吗,还是只是不甘呢。 无论是什么,那一巴掌打掉了她所以的疑问。 她第一次在傅止宜打过她巴掌后,说出了疼的字眼。 “……疼,好疼……你知道吗,你每次打我,我都好疼。” 那双总是带着令傅止宜心颤的痴迷的双眸,只余下了深深的悲伤。 “我疼得呼吸不上来,像是每次,我妈把我关进柜子里一样。” 可是这样痛苦的主控者,从某一刻开始,从钱盛美变成了傅止宜。 就是在那一刻,傅止宜恍然察觉,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份早已发生转变。 她不再是将池柳从柜子里拯救出来的那个少女。 她变成了与钱盛美一样给予傅柳无法呼吸的痛苦的女生。 但傅柳就没有变吗? 她们都变了。 无法如当初那般纯粹。 后脑枕在坚硬的瓷砖上,傅止宜感受着冰凉,唇角轻轻往上勾了下。 眼角滑下一滴泪。 张唇,重复出傅柳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傅止宜,你真是个胆小鬼。” 可是池柳啊,一直都是我在黑暗中保护你啊。 - 这天真是乱七八糟的,和慕清予的心一样乱。 回去的路上乌云就开始聚集,乌泱泱压着天,让人心情更加低闷。 姜岑开着车,两只手规矩地按在反向盘上,指尖不规律地敲击着边缘。 直到在一个红灯的路口停下,她才偏头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晕车吗还是想睡觉?” 慕清予偏头,收回了看着窗外的视线,摇了摇头。 “真的?” 女生还是点头:“真的。” 她也不再问了,正好红灯跳过,车缓缓起步。 慕清予缓缓吸了口气,调整状态。 从郊区回市区有点距离,路上时不时还堵一下,行程更是缓慢。 她不能一路上都是这个情绪,会影响姜岑的。 想了想,她主动找了个话题聊起。 “花店你打算怎么弄?” 姜岑沉吟了一会儿,说:“原本的布局就挺好,我只打算把一些装饰换一换就可以了。” “什么时候开业呢?” “前店长人很好,把供应商的联系方式给我了,我再去沟通一下,再等个一个两月吧。” 慕清予有点惊讶:“这么久?” “不算久,我对花也不太了解,总要花一段时间了解一下的。” 这样想来确实也差不多。 “你呢,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姜岑转动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漫不经心地问。 “大概七月初。” “还有两个月。”姜岑说,“暑假什么安排?要回家吗?” “回家……”慕清予抿了下唇,摇头,“不回,家里没人。” 家里没人。 简单的四个字在姜岑心底转过一圈,她轻声道:“你不回去的话,家里永远没人了。” “……” 女生突然偏了脸,望着窗外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姜岑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有点后悔。 “那我回去一趟吧,”嗓音拖得有点长,带点颤,“家里没人收拾,我该回去收拾一下。” “什么时候?” “嗯?”慕清予缓了缓,让鼻音轻一些,“什么时候都可以吧。” 反正家里也没人等她,什么时候回去都是一样的。 “我的意思是,”姜岑嗓音有点无奈,却又十分温柔,“到时候喊上我吧……只要你不介意的话。”
第108章 致野玫瑰,致你 车开到后半程时,乌泱泱的乌云里终是砸下了雨滴。 噼里啪啦的,在车窗上四溅开来,与之相抵抗的雨刷器显出一种孱弱感来。 雨一旦下起来,交通就更加缓慢。 慕清予眯了眯眼:“还是好多车啊。” “走过这一段就好了,再过去一点就是分流的路段,我们下去就会好些。” 但也好不了多少。 两人堵着堵着,原本七点就能到的,硬生生捱到了快十点。 这个点去还车不方便,姜岑打电话过去沟通了下,对面说明早还也行。 姜岑就把车停在小区楼下,两人冒着一段路的雨跑进了楼道里。 原本姜岑是打算送她回学校的,但雨又大,姜岑再一个人回来太过于麻烦,慕清予就单方面否决了。 又不是没有在一个房间睡过,那么在意干什么。 慕清予是这样想的。 但姜岑显然不是,她还是忧愁地皱起眉头。 女生倒显得自在,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就抬脚踩上了台阶。 还回头看姜岑:“你不上去吗?” 上去,怎么不上去。 那是她的房子啊。 姜岑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抬脚往上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准备绕过慕清予去开门,但钥匙还没摸出来,女生就已经拧开了门。 一双黑眸还回头疑惑地看她,仿佛在问:你在做什么,不进来吗? 慕清予有钥匙? 哦,都快忘了,是自己给她的。 收了摸钥匙的手,姜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女生往里走的姿态和脱衣服的动作都很随意,就好像,她也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呼吸一顿,姜岑摇了摇头。 瞎想些什么呢。 慕清予把湿掉的外套脱下了,理了理润湿的刘海,问她:“你先去洗?” 姜岑抿了下唇,“你先去吧。” 女生笑笑,没有拒绝,从衣柜里翻出姜岑之前找给她的睡衣就进了浴室。 动作还是那么娴熟。 心底的涌出一点微妙的感觉。 说实话,姜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但她还是没办法这么快就接受。 起码,在她有勇气拆开那封信前,她还不能接受。 慕清予洗得不久,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很自然地对姜岑说:“该你了,快去吧。” 总有种关系调位的感觉。 浴室里还是那股牛奶沐浴露的味道,其中夹杂了点慕清予身上的香气,很淡,却又没办法忽视。 当温热的水滑过身体的时候,之前的所有疲惫和寒冷都被利落消解。 姜岑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 雨声可以吞噬外界的一切声音,邻居的叫嚷声和电视声没办法都被淹没。 白噪音让人昏昏欲睡。 姜岑受了影响,擦着头发出去,睡意有点弥漫。 流畅的、舒缓的曲子在雨声中流淌,像是自然孕育一般跳入姜岑耳朵里。 是钢琴。 她擦头发的手一顿。 抬脚往外走。 是慕清予在弹钢琴。 她端正着腰身,坐在琴凳上,手指在琴键上不停跳跃,眼眸微垂,下颌微收。 这片空间内,除了雨声就只余下那平缓的琴声。 买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弹过,姜岑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听到呢。 弯了弯唇,姜岑靠在窗边看她。 和姜岑在电视里看的那种激荡的、震撼人心的乐曲不同。 慕清予弹的曲子起伏平缓,旋律悠长。 她虽然不懂钢琴曲,却好像闻到了山林间草木的清新香气——或许是从窗户的缝隙中渗进来的,楼下草木的气味。 女生弹这首曲子时,唇角轻轻抿住,垂着眼睛,偶尔掀起眼皮会泄出她不稳的心神。 ——大概太过于紧张了。 于是听到后半段姜岑就没有去看她了,而是望着窗外。 应该是因为浴室滚烫的水汽,姜岑睡衣遮不住的肌肤泛着粉,唇瓣是鲜红的。 头发还是湿的,垂在身后和胸前,发尾往下滴着一点水珠。 修长的脖颈因为侧头的缘故,绷得很直,白得晃眼。 锁骨沾着水珠,滑落,掉入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一曲毕了,慕清予合上琴盖,偏头去看姜岑时,她就是那副样子。 呼吸微微一顿。 女人背后是漆黑一片的窗,而她,耀眼的白,耀眼的红。 “弹完了?” 她转过头来。 慕清予点点头。 “不弹了吗?”她看到了女生压下来的琴盖。 “不弹了。” 慕清予站起身,朝她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轻柔地按在她的头上。 “为什么不擦干,你肩膀都湿了。” 姜岑下意识想躲开,但动作一顿,又收了回来。 缓声说:“听得太入迷了,你弹得很好听。” 距离是有点近的,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因为靠着窗的姿势,姜岑稍微矮了慕清予一些,此刻她微微抬着下巴往上看,能清楚能闻到女生身上和她不太一样牛奶沐浴露的香气。 怎么会不一样呢,分明用的是同一种沐浴露。 “谢谢。” 她说这话的时候,热气打在姜岑的鼻梁上。 耳尖有点热。 声音很轻:“谢谢。” “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听到你弹这个?” “因为不太熟。” “不熟?你弹得很好啊。”姜岑有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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