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等她发现家中的变化,迟钝地去看,临走的时候被甩开的拖鞋重新进入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空气里是淡雅的沉香。 慕长洲站在玄关,借着头顶那盏灯,看到了床上,躺着已经睡熟的宁安。 距离圣诞夜,才过去了一个月多一点。慕长洲却在这个时候,觉得这一个月,漫长过了春夏秋冬。 她沉默着,表情逐渐生动,缓缓笑了。她在沉默中关掉了灯,尽量放轻所有的动作,不去惊醒熟睡的人。 眼前熟悉了黑暗,慕长洲赤着脚走过去,蹲在床边,看着宁安。 她从来都知道,宁安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宁安是校花,成绩依旧优秀。拼一把也能进前十,玩凶了也在二十内。所以从高一的第一次考试,到高考,她们都在一个考场,她知道背后偶尔会被观望,只是从不回头。 那时候一切都太匆忙,慕长洲知道她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但也在一个晚上,想过宁安进入职场后的样子。她成绩优秀,人缘极好,她想象中的宁安,好像的确是现在的这样——权衡利弊能力出众,能利用一切合理利用的资源,能在任何地方,凭借自己站稳脚跟。 慕长洲一直都很清楚,这一次她成了宁安的目的。躲不开逃不脱,仿佛时间又回到了高中。 “你回来了?吃了么?”宁安从梦中醒来了,她有心事,本来就没睡多沉。 “吃过了,不饿。我去冲一下,你别起来了。”慕长洲阻止了她要开灯的手,捏在掌心,亲了亲手背,塞回了被子。 “冰箱留了吃的,想吃热一热。”宁安半睁着眼,还想说什么,眼皮一热,是慕长洲的唇。 “闭上眼,别说话,别担心。”慕长洲没有离开,说完了这几个字,又笑了笑,俯下身给她了个拥抱,才起身去冲澡。 微光透出,宁安听着水声,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有一些意识,是被慕长洲紧紧搂进怀里。 亲吻落在眉心,她选的牙膏的味道,从鼻梁滑落。 “宁安,我可以吻你么?”慕长洲的声音含着沙哑,轻似薄羽。 宁安用唇回答她的问题。并不激烈的吻,触碰后分离,又紧贴在一起。细水长流着,只是在刻绘彼此唇舌的形状,和口腔中独有的气息。让这些触感存入大脑、存入心魂。 “你怎么过来了?抱歉,我一直没有看手机。”慕长洲被她拥入怀中,头顶有一只手,缓缓地摩挲着,酥酥麻麻的,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宁安闭着眼,用气声和她细语:“记得带你去定制衣服么?老板跟我说了好几天,总算有空去拿。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所以不请自到。来了又犯困,我就睡了。我都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 “太忙了。”慕长洲长出一口气,闭着眼任由宁安的气息包围她,“我很久没这么赶进度了,几乎闭着眼就要睡着。” “没关系。”宁安的话慢慢的,钻进耳朵:“身体是自己的,心灵也只属于你。慕长洲,你现在应该睡觉。” “嗯。”温暖的被窝,彼此相拥的身躯,新换的床品,和无处不在的,宁安的气息。慕长洲很快陷入梦中,甚至来不及问明天的安排。 这样的慕长洲,破碎又轻盈。 宁安把她抱紧了些,多日的分离,她也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醒的时候,窗帘拉开了道缝,明暗之间,慕长洲的位置是空的。 宁安晃着神,缓缓挣扎着爬起来,卫生间处没有灯光透出,房子这么大,一眼就看穿了。 夜里睡得很好,头脑神清气爽。宁安起来了,打开灯,在餐桌上看到了字条。 “宁安: 我有晨会,就不叫你起来了。衣服看到了,很漂亮。 咖啡机预热好了,点下开关就可以,直接萃取就好,别的不用管。委屈你喝清咖了,下次有机会做拿铁给你。 这几天很忙,来不及看消息,急事打给我。 慕长洲 即日。” 字迹枯瘦的,很有些意趣,显然是留心练过,但和高中试卷的字迹,却是完全不同的了。 宁安拍了照,将两个人的名字打了马赛克,罕见地发了朋友圈。 她去开了咖啡机,手柄下放着一只保温的马克杯,烧水壶里是60摄氏度的定温。 浓郁的香气,液体从手柄流淌下来,丰厚的油脂,可见咖啡机的主人细心研究好参数,设定稳当。 她拿开马克杯,注入热水,端到茶几上,才进卫生间洗漱。再出来,从衣橱里取了之前留下的衣服换好,喝了口恰到好处的咖啡,盖上盖子,端着拿走。 到了公司楼下,从面包店买了三明治,上电梯的时候,有同事问,马克杯是哪里新出的外卖包装。 宁安低着眼,浅笑嫣然:“她做给我的。” 言者的话被误解,相熟的人恭喜她,只有角落里的组员明白,这个“她”是“她”——一个多月了,看来这一次是千真万确了。 喝光了咖啡,这只马克杯被宁安清洗干净,又带回了家里。她忙到不可开交,连信息都来不及发给慕长洲,何况有什么事儿会致电了。 这天夜里,宁安难得在11点前进家门,接到了慕长洲的电话。 “才到家么?”慕长洲那头是关车门的声音。 “嗯,你呢?”宁安打开冰箱,找了瓶牛奶热着喝。 慕长洲发动了车子,难掩疲倦:“没有。不过车和驾照都齐全了,回家方便些。” “那你开车慢点,到了再说?”宁安等着牛奶,有些期待,又知道是不可能的。 “明还有早会,年二八那天才能闲下来。我送你去机场?”慕长洲倒是不紧张,车子滑出停车位,出了停车场,从辅道进入正路。 宁安点了点头,又想起来慕长洲看不到,才出声答应了。 “我办完事就回来了,机票改签到初五,晚上八点到。”慕长洲的话里没什么不耐烦,这还是挤出时间协调好了行程。 宁安有些心不在焉,“好,知道了,但我好像得初六才回得来。” “好。”慕长洲打了个哈欠。 宁安又一次紧张,“好了,挂了,到家了说一声。” 十几分钟后,手机响了响。 “到了,洗澡,睡觉。晚安。” 慕长洲的ID很简单,就是“长洲”两个字。宁安没有改备注,看着那行字,掐着时间回:“晚安。想念拿铁,皮卡丘那种的。” 年会之前,两人约到了一顿饭,行色匆匆的,好像只是为了看彼此几眼,连填饱肚子,都没那么细致。 年二十七,一切尘埃落定。宁安内着一身黑色的裙子,在寒风中,披着件同色的大衣,面上无动于衷,在觥筹交错间,好似一尾游鱼,游刃有余。 宴会过半,酒也喝了许多。宁安寻了个借口,拿着手包,目光停在一处窗台,打算去透透气。 组员们不约而同给她比划着ok的手势,组长这么拼,也到了他们效力的时候,好歹叫她松松气。 推开玻璃门,冷风灌了进来。宁安这才看到有人捷足先登,她沉静道歉:“对不起,不知道有人。”她已经打算离开,另外找地方了。 慕长洲手指间的烟明灭着,她回过身,疑惑又诧异:“宁安?” 四目相对,眸子里除了惊讶,就剩下惊艳了。宁安的大衣在身,还是有些冷。她反应快,闪身出了门,甚至上了锁。 慕长洲掐灭了烟,上前先摸了摸宁安的手腕,皱着眉:“这么凉?我们进去。” 她穿着宁安为她选的正装,内里搭配灰色的衬衣,扣子全都扣着,也显着脖颈欣长。量身的剪裁,定做的皮鞋,第一次被穿戴整齐,比宁安想象中,还要合身。 她恍然——大抵慕长洲的公司,是未来够份量的合作伙伴。她没问过公司名称,自然不知道她也在被邀请的行列里。 “太闷了,我不想回去。你怕我冷,就抱抱我吧?”宁安见她将烟头塞进了烟盒里,在记忆力梭巡,是很久没见她碰了。 慕长洲看了一眼场内,大抵明白宁安逃离的心情,长开手臂,把人搂紧怀里,用双手捂着她的耳畔。 从前她是逃课老手,这一次她的怀里有宁安,唇从耳畔擦过,轻声提议:“要不,我带你跑路吧?” 18.春水泡梨花(18) 春水泡梨花(18)清水 “要不,我带你跑路吧?” 宁安在这一句里,找到了十七八岁的慕长洲,然而那个时候,她没机会跟着翘课。她忍着好笑,抬头去亲吻。 慕长洲接住了她,浅尝之后,吻重了还回来。两人隔着玻璃门,在寒冷的冬夜,留恋着彼此,渐渐焦躁。 “真的不能走?”慕长洲哑着喉咙,有些不甘心。 宁安咬着她的唇瓣,也无奈:“我是组长,怎么走?” “那我陪着你?”慕长洲低着头迁就她。 “好啊,我的组员们也惦记你这么请喝酒的好人呢。”宁安瞥了她一眼,眼底撩拨,慕长洲忍着心头痒,牵着她抬手开门。 果然,两人甫一露面,眼尖的小宋就认出来了,拽着身边的小江往上凑。 宁安落落大方,给他俩介绍了,慕长洲很给面子,打着招呼 刚社交完一轮的Easter端着香槟扭着腰过来,冲宁安笑:“没想到是你的公司的邀请函,还好我强行拉了Zhou。” “那我得多谢你。”宁安重新拿了杯香槟,和Easter碰了一下,略微抿了一口。 慕长洲就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拉扯。 小宋鼓足勇气,走近了轻声问:“你……和我们组长,是在交往么?” 慕长洲觉得好笑,又见宁安眨了眨眼,自然承认了。 “请你好好照顾她!”小宋满眼都是欣喜,又转过头和宁安说:“组长!我们都在,你要想走,就溜走吧!我们应付高董那边!” “你们要能应付,我早都溜了!”宁安撅了撅嘴,轻笑:“好啦,明年换你们捧着我,今晚还是一起奋斗吧。” 小江、小宋被打了鸡血,离开后自然摸出手机,在群里好一通说,几乎将慕长洲夸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 这些话是坐在慕长洲的车里,宁安才看到了,边笑边一条条念给了慕长洲,末了夸她:“恭喜你,喜提迷弟迷妹一整组。” 慕长洲边开车边乐:“我可不会发红包的。” “晚宴上没什么好吃的,你怎么样?还饿不饿?”宁安在群里发了个“退下”的表情包,抬起眼,落在了慕长洲的脸上。 半长的发,拖了这么久还是没时间去修剪,被随意用黑发卡固定了,扎在脑后,做了个简约的造型,很衬慕长洲清冷的气质。她的眉骨比绝大多数女子要险峻,而眼镜将那些凌厉隔绝,就更别致了。 “饿了。”慕长洲在心里算着时日,只是歪着头看了一眼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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