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神志不清了,踮着脚尖迷迷糊糊的去夺酒杯,“还给我,还给我,你还给我!” 李攸烨把杯子举得高高的,任由她跳着脚来抢,她抢了两三下没有成功,居然扯着李攸烨的衣襟嘤嘤抽泣起来,李攸烨手刚一放下,她马上又跳起来抢,李攸烨连忙又举起来。就这样反复两三次,不小心就把酒杯拂到了地上,啪嗒一声摔成了两半,她居然抽着鼻子说:“哼,你也没有了!叫你抢我的。” “你!” 虽然很气恼,但她知道对一个醉酒的人,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二话不说把她拦腰抱起,转身往殿里去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领神会的散了。鄂然目送完了两人,又看到鲁韫绮和长公主先后离席,一个前头走一个后面追的样子,越走越快,寻思今天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怎么每个人都好像不高兴的样子。叹了口气,招呼了冰儿几个回给自己安排的宫室里去了。 这边厢,李攸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醉的七荤八素的人搬回殿里。她起先还奋力挣扎着,后来大约知道挣扎也无用,就任由李攸烨抱着了,只是嘴里含混不清说着一些混蛋之类的咒骂字眼,但因为酒精涉入太多导致的中气不足,说出来的话毫无杀伤力可言。李攸烨懒得理会,把她放到床上后,便累得倒在一旁气喘吁吁。 过了一会儿,听到一声嘤咛似的“难受”,又坐起来,见她手紧紧揪着襟口,皱着眉头,鼻子里发出难受的哭腔。忙凑过去问:“哪里难受?” “恩,难受……”她好像是嫌襟口太紧了,李攸烨帮她解开一点,想了想,干脆就帮她褪去了外面的衣衫,“听话,脱下来就不难受了。” “不要你管!” 李攸烨只得像哄栖梧那样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哄她脱掉外衫。剩下洁白柔软的中衣后,她似乎松快了一些,但没多久,又喊着难受,看来实在是醉得狠了。 李攸烨叹了口气,胳膊从她腋下伸进去,把她抱起来转身搁在自己腿上,让她依着自己,用手掌在她后背轻轻地揉了起来。 “好点了吗?” “嗯!”权洛颖下巴枕在她的颈窝里,整个人突然变得很温顺。 “你去哪儿了?” 半响,她模模糊糊的嘤咛声传来,李攸烨犹豫了一下,不想说谎骗她,也不想引起不快,便没有回答。她突然一声不吭了。偎在李攸烨怀里似乎要睡着。 李攸烨看她真睡着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目光却盯着案上的两支的红烛,神思恍惚,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半晌也跟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继而扭头,看着那张被酒气熏染得娇艳欲滴的脸,微微翕动的红唇,又想起白天册礼上那个艳冠群芳的冷美人,心里忽然像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 不过,这感觉也只持续了一秒,下一刻就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心里没来由地感到失落,她叹了口气,正不知如何打发这慢慢长夜时,突然感觉怀中人胸口一震,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汹涌地流了下来…… 很多年后李攸烨回忆这个场景仍然被恶心的不行。当晚她在玉清池里泡了大半宿,把自己搓得跟个红烧大虾似的出来,看到床上那睡得跟小香猪似的罪魁祸首,暗暗下决心要禁她三十年的酒。 第二日,权洛颖醒来,觉得一阵头痛。看了看周围的精致,红色的锦被,铺天盖地的红绸,突然回忆起自己昨晚的经历,连忙爬坐起来。 几个新来的宫女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尤其是很着意地帮她清了下口,她连声说谢谢,穿好衣服来到外间。李攸烨已经正坐在外面,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看到她的新妇装扮,淡淡一句:“收拾好了?” “恩!” “那走吧!” “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李攸烨像是懒于解释,登上銮舆,示意她也坐上来,打着排场来到玉清楼底下。随后遣散了侍卫,只和她一起进楼。权洛颖实在不知来此的目的,边走边思索,李攸烨那边又一个字也不说,她也不好去问,事实上,她发觉今早她看自己的目光一直怪怪的,好像自己欠了她很多钱似的。她怕她真的欠了她钱,于是她不吱声,她也便不提。 李攸烨其实还在为昨晚的事犯恶心。独自一个人在前面走着。等到了楼上一个略清雅的房间,便提了龙袍进去。 直到看见了在里面端坐的人,权洛颖方明白此行的目的。 “孙儿带媳妇来给皇奶奶请安!”李攸烨向那御座上的人下拜,随后用不善的目光示意权洛颖,还不跪下来? 权洛颖像个木头似的呆站了一会儿,方反应过来,在李攸烨旁边很没存在感地跪下来。也许是跪的太仓促了,也许是她对这些礼节仍然生疏,总之她跪下去的时候膝盖不小心磕到了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响。 屋子里出现了短瞬的静默。 权洛颖感觉额头上出现一大片黑云,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了。双颊隐隐有些发烫,心里快速地思索对策。 “哟,还知道来请安啊!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燕娘先开了口,话里带着讽刺的意味。 “咳,孙儿昨晚多饮了些酒,所以起来晚了,先给两位奶奶陪个不是!” 李攸烨编起谎来面不改色,从容地说道,权洛颖的脸越发烫了。 “你哟,这个贪杯的习惯什么时候能够改改!”听了她的话,燕娘的语气明显改善,转而朝御座上那人笑道:“瞧这小两口多恩爱,底下还牵着手呢!” 权洛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被牵起的,闻听此言,抬头略迷茫地看了眼李攸烨,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温暖,心突然安定下来,感觉没那么紧张了。 “好了,知道你们恩爱了,别在那儿跪着了,还不快过来给皇奶奶敬茶?” 在燕娘的周旋下,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李攸烨笑嘻嘻地站起来,刚要接过燕娘手里的茶,就被她拍掉了爪子,“没你的份!” “啊?这里明明有两杯啊!” 燕娘不管她的申辩,端着茶盏走到权洛颖面前,给她使了个眼色,权洛颖当即会了意,端了茶碗,走到那似乎为了应景特意换上明亮的橘红色深衣的雍容肃贵的女人面前,鼓起勇气道:“皇奶奶,请喝茶!” 李攸烨也看着江后,见她目不斜视地盯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施施然地站了起来,敛起袖子走下台阶,像是没有听见是的,径自往门外走去。 李攸烨看看在原地尴尬举杯的权洛颖,连忙追上去:“哎,皇奶奶,媳妇给您敬茶了,您就喝一口吧,皇奶奶!”谁知被燕娘无情地给挡了回来。 “燕奶奶,皇奶奶不说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燕娘一脸嗔怪,道,“你说是什么意思?特意回来参加你的大婚,连早膳都还没用!就想着能喝一口你成家立业后孝敬的茶!结果倒好!等到日上三竿了才来!难怪会生气!” “那怎么办呢?” “今天先回去吧!记住,下次可一定要早点来,千万别再晚了!” 说罢,看了眼权洛颖,随后又戳了李攸烨两指头,“你哟,你哟!”便也消失在了门外。
第242章 归去来兮(十五) 李攸烨脸上有汩汩的泪光流下来, 砸在褥间,每一滴都在那精美的绸布上洇出很深的涟漪。 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心地给她把眼泪擦干。像下定决心似的, 双手伸到颈后,将脖子里的项坠摘下来, 目光无比珍视地在那卷轴上描摹了一眼, 便将它交到了李攸烨的手中。 “这个时间卷轴自我离开的那天起,便一直戴在身上。它只是一块记录时间的仪器,不是你想象的会让我离开你的东西。像我们这样的人, 如果没有专门的设备来记录时间,很容易就会在时空中迷失自己,忘记了自己的时间。所以,临行前,钟姨给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块记录时间的钟表。鲁姐姐那里也有一块,是北斗星样式的,一直拴在她的手腕上。而我的是个卷轴……” 她习惯性地摸向自己的颈间, 似乎这个动作已经伴随了她许多年,触到那里空荡荡一片的时候,手指像失了魂似的慢慢蜷紧。 李攸烨注意到了, 慢慢看向手中还残留着她体温的物什,万万没想到这会是一只记录时间的钟表。再细听空气中像呼吸一样微弱的哒哒声, 似乎真有东西在一下一下敲击着时间的流走。 “有了它, 无论走到哪里, 在哪个时空生活, 属于我们的时间便一直连续着, 不会断裂。所以,在很长时间里, 那上面疯长的数字是我身上唯一的真实的记忆,提醒着我已经离开你有多久……” 李攸烨闻言手下意识地想把那卷轴打开,却被对方情急之下紧紧握住了,她有些不解其意地抬起头来。 “能不能先不要打开?”她语气里带点恳求。 “为什么?” “我……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什么,她却不说。李攸烨僵在那里,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半晌,才妥协道:“我不打开就是了!”觑着她明显放松的神情,她心里那一直以来的困惑,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但你要告诉我,你……在那个世界过了很久吗?” 她慢慢摇了摇头,李攸烨像松了口气似的,“那就好!”看着手中的卷轴,一时有些犹豫了,“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由别人保管实在太危险了,还是你自己戴着吧!” 说着,就要把那东西还给她,权洛颖又摇了摇头,拿着时间卷轴跪坐起来,手伸到迷茫地李攸烨颈后,把它系在了她的脖子里。 “我希望,不管我在其他时空徘徊了多久,余生所有时间都能与你一起度过。我希望能够看着栖梧一天天地长大,希望能看着你一天天地变老,比起那上面的冷冰冰的数字,我更希望看到一个真实的有温度的你。由你戴着它,我会觉得很安全。” “所以,你这是要把余生都托付给我的意思吗?” “我都嫁给你了,你说呢?” “如果朕只能把半颗心给你,你也愿意吗?” “我之前说了,我会等你,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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