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后把李攸烨拉到灯下,仔细地揉捏比量:“哀家没事,他们不敢把哀家怎么样。让哀家好好看看,我的烨儿怎么又瘦了?”她比以前更清减了,似乎又长高了一些。李攸烨噙着未干的泪痕在原地转了一圈,满身的灰尘泥土终于落进江后眼里,她蹙着眉,用袖子轻轻为她擦着脸:“你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 “是陈师傅,他探听到皇奶奶的下落,就带烨儿来了,我们走的密道!”李攸烨自己用袖子擦了把脸,抖着肩膀看着江后:“陈师傅现在就在外面守着,他让孙儿快去快回,可是……”好不容易见了皇奶奶,李攸烨再也舍不得离开,她想起江后曾经受的苦,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她抓着江后的手:“皇奶奶,您跟孙儿一块走好不好,咱们离开这里,管他谁当皇帝,谁造反,都不关咱们的事!” “烨儿,不要说这些负气的话。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你就好好听哀家讲。”江后把她拉至榻上坐下,把她眼角的泪抹去:“你听好了,现在玉瑞已经岌岌可危,你必须挑起玉瑞的江山,这是你的责任,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知道吗?” “可是,皇奶奶,您隐忍了半生,可是最后又怎么样了呢?孙儿知道皇爷爷待您并不好,皇奶奶为什么还要为他的江山操劳,还骗孙儿说您曾经过得很好?为什么?”李攸烨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江后愣在那里,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她都知道了吗?她早该晓得的,从她哭着扑进她怀里时,她就该知道的。 “烨儿,哀家不是为了他的江山,哀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事情不像你想得那样!你乖乖的,不要有恨,它太过可怕,会吞噬了一个人的一生,你听哀家的话!”江后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受了某种惊吓般,连指端都是抖着的。李攸烨从未见过她如此这般,露出软弱的一面,心顿时被揪紧,忙抱住她:“皇奶奶,孙儿听话,孙儿以后都听话,皇奶奶……” 极力压抑着心里那久远的恐惧与酸楚,江后慢慢地抬起手抚上李攸烨的后脑勺,把她轻轻推开一段距离,声音已经恢复了最初的镇定:“烨儿乖,不要哭了,看都成花脸猫了!” 恨,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无尽地恨更能彻底摧毁一个人的一生。江后目送着李攸烨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黑夜里,心中刚刚被温暖过的一角,重新被冷意冰封。她的丈夫,儿子,都是这样被恨生生摧毁,她隐瞒了这些,只是想为她的孙儿构建一个没有恨的世界。这些,她能否明白? 李攸烨重新回到密道,和陈越一道往回走。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陈越:“陈师傅是如何查到皇奶奶下落的?”如果不是陈越带路,她根本想不到皇奶奶会被软禁在玉清楼上。 陈越边走边说:“每年公子生辰的时候,太皇太后都会吩咐御膳房煮一碗长寿面,今年也不例外!宫里现在正举办宴会,做得都是山珍海味,有谁会专门要一碗面呢?我早上便去御膳房守着,专门跟着那送面的厨子,便一直追到了玉清楼!” 李攸烨恍然大悟,眼睛又有些酸楚,突然后悔,方才没有问江后要面吃。他们走到一处拐角,李攸烨抬头看着边上的通道,问:“这是通向哪里的?” 陈越举着火把,辨别了一下方位:“这是璇乐宫!” “璇乐宫?陈师傅稍等,我去看看皇姐!”李攸烨道。 陈越点点头:“这里直接通向璇乐宫内室,公子快去快回!” 当李攸烨摸索到璇乐宫的出口,她沿着阶梯往上走,发现这出口竟是一张床。而她正站在床底下。刚想伸手把床板掀起来,却突然听到上面有人在说话,听声音不是李攸璇的,却分外熟悉。 “喂,你不要整天冷着一张脸好不好,这样迟早会把自己冻死的!”竟然是鲁韫绮,李攸烨抬起的手,蓦地放了下来。 “你究竟是如何进来的,本宫这里已经被大内侍卫包围,你怎么可能混进来!”李攸璇地声音似乎充满恼怒。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380遍了,能不能换个问题?”鲁韫绮托着下巴,一双妩媚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坐在床榻上,始终端着架子保持固定姿势地女子,道。 “不能,你先回答本宫!” “我只是看你一个人怪闷的,特地来陪你解解闷,我怎么来的不重要!”鲁韫绮摘了桌上的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哼,本宫才不闷,不需要你陪,你快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李攸璇不依不饶地说。 鲁韫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说我是从天上飞来的,你信吗?” “休要糊弄本宫,本宫才不会信你胡说八道!”李攸璇扭开头,气愤道。 “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鲁韫绮摊摊手,无辜地耸耸肩,继续吃葡萄。 “你!”李攸璇咬咬牙,从床榻上站起来,走过去:“你现在给本宫出去,本宫不想看见你!” “你能不能不要老说本宫本宫啊,听起来很老哎,”鲁韫绮端着胳膊,一步步朝她逼近,脸上带着玩味的笑:“你真不想看见我啊?我这么好看,平时都很少让人看的,你一个人又没有事做,看看我又不会吃亏,说不定,会爱上我这模样呢!” 李攸烨在下面被雷得里焦外躁,心道,皇姐肯定没见识过这样自恋的人,这次见识到了,估计终身难忘。 果然,李攸璇在愣了三秒钟后,脸刷得一下涨得通红,默默地转身小声道:“真不害臊!” “哼哼!”鲁韫绮噙着笑哼了两声,又反身坐回桌边,扭头看她:“其实呢,你也不必赶我走,等任务完成,本姑娘很快就走!” “任务?什么任务?”李攸璇转过身来,疑惑地问。 “你过来让姐姐亲一口,姐姐就告诉你是什么任务!”鲁韫绮抛了个媚眼过去,李攸璇脸上的红一下子蔓延道脖颈,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奔放的人,简直超出了她二十年的想象,恼怒地摔下袖子:“不说拉倒,谁稀罕知道!” “唉,你真的不想知道?这可和你那亲弟弟有关哦?” 李攸烨一愣。抬头往上看去。 “烨儿?和她有什么关系?” 鲁韫绮的手指忽然在桌子上烦躁地敲了起来,李攸璇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斜着眼睛看着她。鲁韫绮犹豫了再三,最终咬咬牙道:“你如果见到小烨,马上通知她,不要和小颖见面,我是说,见到了马上避开,总之,离她越远越好!” 李攸璇一脸不解:“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你要告诉她,我要走了!”说完,鲁韫绮推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李攸璇追去门外,却发现外面已经空无一人。她不禁毛骨悚然。 而在地道里,李攸烨伫立在石阶上,望着眼前那忽然出现的淡蓝色人影,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恐惧。她往后退了两步,那不知何处射来的亮如白昼的光,将她脸上的紧张刻画得分外清晰。两个月未见,眼前的人一如既往的美丽,可是,葡萄姐的话使她莫名觉得恐慌。 那淡蓝色的影子什么话都没说,只静静地走到她身边,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胳膊从她腰间穿过,紧紧地抱住了她,轻轻呢喃:“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李攸烨眼睛一涩,手慢慢环上她的肩膀,将那纤弱的身子整个抱在怀里,空荡了许久的心忽然被填满,她几乎快要忍不住溃堤:“我……”一句很想哽在喉咙里,似乎已经不能表达她两个月所受的煎熬,李攸烨的泪终于决堤:“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第130章 贤才入彀 三天后。在权洛颖的亲自见证下, 陈荞墨将培养皿中的双卵子慢慢引入保育箱中。从此它便是一个具有不可剥夺生命的存在。撺掇这一切发生的始作俑者权至诚忍不住激动地热泪盈眶。鲁韫绮和刘速等人围在一块,与她们一同见证这具有特别意义的时刻。 隔着一层透明保温玻璃,权洛颖呆呆地注视着那被一层淡淡光晕包围的简单小生命, 她太小了,小的肉眼看不见, 但权洛颖却能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听她简单的心跳, 想象她未来的模样。她不禁弯起了嘴角,这是那天以后,所有人在她脸上看到的第一个笑容。那么真实, 那么快乐,那么感激。 终究是有期待,就会有希望,有希望,生命便会迸发想象不到的坚强。 权至诚用胳膊捣了捣陈荞墨示意她快看,陈荞墨早已经将女儿的微妙表情收入眼底,此时心中已经装满心酸。权至诚又推推她, 她小心地走过去,试着拉起女儿的手:“小颖,不要再跟妈生气了好不好?” 权洛颖静静看着她:“妈, 谢谢你!” 权至诚看着老婆又要掉泪,赶紧出来调节气氛:“哎哟, 没想到三世同堂的感觉这么好哇!”周围人被他那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逗乐, 纷纷开怀笑起来。 “什么三世同堂, 少得意忘形了你, 这一世只能算半个!”陈荞墨恢复了原本的活泛, 忍不住往他头上泼冷水。 “哦,小颖, 你妈的意思是她算半个,你爸不敢苟同哈,你爸我自认为自己是完整的!”权至诚插科打诨的样子,几乎把陈荞墨气得鼻子冒烟。对这种曲解她意思的行径十足的愤慨。可她仍然在女儿面前极力忍耐,不能把良好的开端给毁了。鲁韫绮忍不住捂嘴偷笑。权洛颖只把头倦倦地靠向权至诚肩窝,不笑也不说话。权至诚朝陈荞墨得意地挤挤眼,意思是,看来你的路还很长哦! 陈荞墨气不过,看着这对父女有抱团孤立她的趋势,不顾眼前的劣势局面,冲口而出:“我现在就把话讲清楚,孩子固然要生,但必须在小颖二十岁以后,现在不许生!” 整个生命实验室里忽然刮起一阵冷风。大家恶寒地看着陈医师一副“我是医生,我说了算”的霸道表情,暗忖,果然是狼外婆。 而权至诚接下来的话却又让气温陡然升高,直至汗流浃背:“你……你,你难道想让我外孙在保育箱里呆三年?你这是让我外孙蹲监狱啊!不行,我决不答应!”权至诚想象自己被塞进那保温箱中的情景,简直一天一小时一分钟都无法忍受,她居然要三年? 陈荞墨直接甩头不理会他,转而睥睨着权洛颖:“怎么样?你答不答应妈?” “妈~”如她所料,女儿的撒娇如期到来,陈荞墨看着上钩的权洛颖,得意地瞥了眼目瞪口呆的权至诚,一副“老娘不靠你也能搞定”的样子,亲切地拉着女儿的手:“乖哦,小颖什么时候想要小宝宝,妈都答应你,不过,在生小宝宝之前呢,要先养好身子,这样小宝宝才能长得健康啊,你看,你以前就是太瘦了,从今天开始要按时补充营养,吃我给你做的营养餐,这样小宝宝才能有良好的生存环境,还有啊,你以前都不爱吃豆子,研究表明呢,吃些豆子对小宝宝的成长发育好……”陈荞墨心里已经开始暗暗筹划,趁这个机会打算把权洛颖老早以前坏习惯也给改了,她这次可是捏准了女儿的命脉,只要凡事加上小宝宝,相信她都能做到的。果然,权洛颖经过短瞬地皱眉以后,都一一答应了下来。权至诚看着母女俩抱团走开,只剩下在嘴里拼命“切切切切”的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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