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后对李攸烨的反应视为不见,照旧热络地同上官凝闲谈。李攸烨心里也是真生气了,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碗往桌上一推,动作就有些大,不过在愤愤之中,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屁股往上一提,忽听江后道:“凝儿那里可还有哀家前几日给的驱寒丹?” 李攸烨一听,刚挪开的屁股半空中停了半响,又放了回去,一脸讪笑把碗又拉回来,耳朵高高竖起,仔细聆听。 “嗯,前几日吃了一颗,现在还有九颗!”上官凝细细答道,知江后这样问起,必有后话。 果然,江后笑道:“昨日攸玳那丫头进宫向哀家讨要驱寒丹,听哀家说全给你了,难免悻悻,哀家就跟她说替她向你讨要一颗,让她明日再来,顺一顺这倔丫头的心意!” “既是世女要,我回去便送来!”上官凝赔笑道。 原来,这李攸玳是金王李戎琬的世女。金王一脉乃是太祖胞妹李盎杉之后,首开玉瑞女系传承之先河,地位崇高且特殊,虽然没有封国,但每一代金王之女竟比普通王爷家的那些郡主高贵许多,而世女地位更是比世子还要高上三分。不仅如此,因穆宗僭位时,金英王李安瑁拒不食穆宗禄,活活饿死太庙,举世莫不垂怜,盛宗复位后,怜其大义,对金王一脉倍加恩宠,甚至一度起了封国之意,只因朝廷诸臣反对,才作罢,但从此朝廷待金王较其他诸侯王礼遇更厚。这一代金王李戎琬一直未有王夫,前些年上奏立了妹妹家的长女为世女,便是这李攸玳,这位世女和李攸烨一般年纪,性情活泼,很得江后宠爱,地位更是堪比公主。 “不用劳顿了,”江后瞥了李攸烨一眼,面不改色道:“烨儿,你就送凝儿回去,顺便捎回一颗驱寒丹,待会,哀家还有事嘱咐你!” “唉!”李攸烨爽快地答应,倒是上官凝有些不自在,虽知李攸烨为女儿身,但驱寒丹是私密药物,总不好当着她面拿出来。 李攸烨可没想那么多,巴巴跟着她去了,临走偷偷朝江后挤眼弄眉,嘴型大摆:世上只有奶奶好,被江后狠狠瞪回去。 到了富宜宫,上官凝屏退了左右,从里屋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精致木盒,掀开盖子,九颗紫色药丸排列当中,煞是鲜亮。李攸烨眼睛放光,当即道:“凝姐姐,我能多拿几颗吗?” 上官凝想可能是她自己也要用,就红着脸点点头:“皇上想拿多少都行!” “不用,不用,我就拿,就拿……”李攸烨犹豫着,想给权洛颖多预备些,就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少半,问:“四颗行吗?” “行!”上官凝应着,用干净的锦囊给她挑了四颗装好,出于好心就犹豫着问:“皇上,知道知道怎么服用吗?” “咦?直接吃不就成了?难道还有什么讲究?”李攸烨果然不是很明白。 “呃……”上官凝梗着眉头,只好给她细细说明,李攸烨听得无比认真,更让上官凝觉得是她自己要吃,就讲得越加详细,说到后来,耳朵已然红透。 听完,李攸烨恍然大悟,捧着锦囊连连告谢,然后出了富宜宫,想着江后那句“待会,哀家还有事吩咐你”定是个幌子,就直接溜地回了尧华殿。 回了西暖阁,见权洛颖仍窝在床上,又流了一身汗出来,李攸烨心里就疼开了,让宫人换了滚热的开水进来,掀开被子查探,发现她手捂着腹部,暖水袋丢在一边,不由锁紧眉头,嘀咕道:“这样身子怎么能暖得了!” 待宫人退出去,李攸烨就从怀中掏出锦囊,倒出一粒驱寒丹出来,备好茶水,放在床前的矮几上,坐到床沿,缓缓托起权洛颖的身子,揽在自己怀里,肩膀撑着她脑袋,把紫丹凑到她嘴边:“权姐姐,把药吃下,吃过就不疼了!” 权洛颖半分力气也无,前额抵在李攸烨脖颈间,听着声音,乖乖地张嘴,含住黄豆大小的丹丸,李攸烨另一支手端了茶来,她抿了一小口,将丹丸咽下。李攸烨见她服了药,就把她身子放回床上。刚要抽身,权洛颖却抓住她的手,往腹部挪去。 李攸烨顺着她的手望去,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就蹬掉了靴子,直接爬到床上去,侧身躺下,给她揉肚子:“这样不疼是不是?” “嗯!”这次倒答得干脆,李攸烨弯了弯眼睛,掌心轻柔地在权洛颖腹部画着圈。胳膊肘耽着枕头,手腕托着耳朵,仔仔细细瞅着眼前的人,娇弱时的权洛颖,睫毛微微翕动着,像有轻柔的风吹过似的,煞是好看,墨眉像是在说话一般,拧着委屈的弧度,叫人见了平添多少不忍,小巧的耳垂上不见了平日挂的那一串蓝色的滴玉,想必是摘下了,只徒留个细小的耳洞,不过,在她看来一样的赏心悦目。李攸烨觉得耳朵上挂个小洞甚是有趣,手上动作没停,低头凑到那小洞前,张开嘴咬了一下,感觉到旁边人身子一颤,她像偷了蜜的熊一样赶紧开溜,并扬起下巴回味似的砸吧砸吧嘴,似在耀武扬威。 权洛颖睁开眼,想着李攸烨做的事,不由脸颊羞红,眼神中含了恼意,而李攸烨却哪里猜到她恼了,单见那微启的朱唇便被夺去了眼眸。眨巴眨巴眼,往日的教训一分也无,视线一点一点地降下,嘴唇轻轻啄在那两片唇瓣间,戳了一小下意犹未尽,便大胆地吸允起来。 许是她的表情太认真,薄唇太诱惑,许是自己疼了太久,亟需柔情温暖,还许是唇太香,舌太柔,人太美,情太浓,权洛颖没经多少抗拒就鬼使神差地顺从了。一呼一吸间,两人的干尝浅含变成了缠绕咂摸,黏柔胶着化成了蚀骨揉捻。越是贴近越觉得虚远,愈是索求愈是空乏,这一刻只想要灵魂的相拥,哪还管灵魂相拥是不是默许的彼此拥有,只想朦朦胧胧中吻尽岁月,不负滴滴点点的寸阴枉流。 李攸烨直觉快吻断气,眼冒星星,可脑瓜就像上了弦的活钟,不欲停摆,忽然权洛颖嗯了声,推攘了她两下,这才放开娇柔,干瘪的肺囊无意识地扩充气体,她眉眼含笑却见伊人美目盈愁,恍然意识到方才吻得太专注,忘了给她揉动小腹。勾了勾嘴角,继续侧回身子轻揉,果见权洛颖眉睫舒展,心中一时装满甜蜜。 这边权洛颖服了药,又有李攸烨的揉抚,周身舒适许多,想起方才忘情深吻,羞得侧过身子,背对着李攸烨闷闷腮红。 李攸烨只管自己忘神回味,见她侧身,也不过是顺势把胳膊伸长些,靠得再近些,丝毫无羞赧之色,却见权洛颖有些刻意躲闪,心中暗暗发笑,不过,她也不敢真笑出来,手上仍是正经八百地动作。经过这些天的细细琢磨,加上鲁韫绮的从旁提点,李攸烨知她是个闷冷性子,不解人世风情:取笑要不得,戏谑要不得,直抒胸臆要不得,拐弯抹角要不得,不管不问要不得,死缠烂打更要不得,总之,左右横竖都要不得,让人无处钻营。自己之所以能更进一步,用鲁韫绮的话说:可能就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一物降一物! “热!”李攸烨正沉吟自得,权洛颖忽然揪着襟口,嘤咛一声,额头渗出了汗,两腮红得像要冒火似的。李攸烨这才想起上官凝跟她提过的,服用驱寒丹以后,身体会有发热的症状,这时候最好褪去衣衫,两刻钟后,余热散尽就可以了。
第096章 泛舟湖上 五更过半,天色还朦朦胧胧一片灰蓝。李攸烨一觉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眼,把头从纱帐中懒懒地顶出来,见江后已经梳妆完毕,坐在桌前娴静地喝茶,她蠕动两下,大半身子伸出床来,奋力仰着脖子,喊:“皇奶奶,渴!” 江后放下茶盏,扫她一眼,道:“早朝快到了,你先回尧华殿更衣,茶我给你留着,下朝后,到这里来喝!” “啊?”李攸烨一张脸耷拉成苦瓜状,哦了一声便垂头丧气地搭在床沿,半响,忽然翘起下巴:“那我怎么回去啊?” “打哪儿来,再打哪儿回!”江后吹了吹茶叶,不咸不淡道。 “不是吧,皇奶奶?”李攸烨哀嚎一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赤着脚就蹭到江后旁边,抱腰撒娇道:“开个后门么!” 江后瞥了她一眼,半响才道:“如果你想让朝野上下都知道你在哀家这里过夜,大可走正门出去!”说完往外间去了,放李攸烨一个人在后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蹦跶,实在没法子了,只好跺跺脚,悻悻地把衣服穿上。 半个时辰过后,护花宫女急急忙忙跑到正殿,凑到正在用膳的江后跟前,惊疑不定道:“太皇太后,花园移栽的那几株月季,不知被哪个胆大妄为的贼人拔了,散了一地!” “哀家知道了,你收拾一下,另外开个花圃,不要在原处种了!”江后头疼地揉揉眉心,几句话打发了宫女,被李攸烨这一搅,饭也没心情吃了,索性让人撤了膳食,移驾去了玉清湖,好久没有去泛过舟了,今个正好去散散心。 却说李攸烨匆匆回殿,片刻未歇,便被一群宫人伺候着更衣,大轿抬去了早朝。不到半个时辰就闷闷而归,脸色甭提多难看了,杜庞等人小心地侍候在侧,知她恼怒,不敢触到她霉头。 今日早朝进行一半,礼部侍郎冯远先忽然领着一帮子大臣上奏,请旨恢复齐穆宗的皇帝谥号,入太庙。内阁五位大臣除了靖北侯张仲良反对外,其余都没有表态。不表态也就是一种表态,李攸烨心里压着火,表示此事容后再议,草草退了朝。也不乘轿,一路走,一路忖,什么“临危受难,扶大厦之将倾”,什么“抵抗蒙古,保宗庙社稷有功”,这帮子人趁她刚刚亲政的当口、立足未稳时提出恢复李安起的帝号,显然处心积虑已久,这般明目张胆,难道还想开辟另一帝支?笑话!看来,齐国这帮子百足之虫,又开始死而不僵了! 李攸烨恨恨地来到慈和宫,得知江后游湖去了,愣了愣,只得调头转往玉清湖寻去。 正值秋末,环湖的一片草木疏黄,沿岸的几棵青松,虽苍翠如始,然扎在别秋之中,难免显得郁郁寡欢。天有些灰暗,像覆了一层旧布,朦朦胧胧地罩在远处的石拱桥上面,连带着欢快的亭角飞檐都变得黯然。不知是景入情,还是情入景,李攸烨踽踽绕在湖畔,望着湖面一片寂寥,直觉心情都压抑起来。 正抑郁着,忽听拱桥那边传来摇橹的声音,夹杂着银铃般的嬉笑欢闹,格外轻灵悦耳。李攸烨循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半月形的桥洞里,一前一后忽的划出两只轻舟来,徜徉在水面,瞬间打破了原本的空寂,一个宫人在稍大的船头摇橹,溅起阵阵水花,另一只轻舟紧随其后,上面并无一人,细细看去,却原来是和稍大的船一根绳索牵连一起的。舟底与柔波冲撞处,水如泉眼四散,堆出层层涟漪。再看大舟上四个仪态万千的女子,李攸烨惊得差点跌到湖里去。 原来这叶轻舟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后和燕娘,权洛颖和鲁韫绮。说来也巧,江后无心膳食,便起意到湖面泛舟,萧条秋色大抵都是看厌的,正觉无意思,忽见另一同类者,在湖面上随波逐流,似也无心荡漾。晨雾中,双方都看见了彼此孤舟,兴致大体相同,不约而同觅近,寻思着做个伴儿。等到近处,迎面照清面孔,方觉一方是太皇太后,一方是寻趣而来的权洛颖和鲁韫绮。两下舟楫交汇处,避无可避。权、鲁二人自是吃惊不迭,江后却笑着邀两船合并一处。四下对面而坐,权、鲁挨在一块,先是局促一会儿,江后软语问候几句,并不问她们的来处,两人方松了口气,一句一句小心应着。鲁韫绮本就是爽朗之人,经不起燕娘从旁几句玩笑,不多时便放开了,俏皮话一篇儿连着一篇儿,逗得燕娘笑容满面,直说跟着年轻了一回,一口一个机灵鬼儿,直夸她精灵。这一老一小打得火热,于是便有李攸烨所见的,四人并肩坐在一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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