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杭心漏了半拍,表面却依然故作平淡,“都说了我只是一时同情,定国公主的下场怎么样也与我无关,倒是你公主……” 佘杭偏过头,直白地审视江文萱的眸子,“你身为希文帝最宠爱的公主,那么天真烂漫,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我说什么了?” “我知道定国公主没什么存在感,但她应该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佘杭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一本正经地分析,“我一直记得她不爱说话,不爱凑热闹,也很本分,喜欢在落月苑莳花弄草,为什么你们都那么讨厌她?” 佘杭垂眸,眼神透露着困惑,“而且,她还是先帝唯一的遗孤,不应该是可以得到同情的那种吗?为什么你们都……” “……”江文萱眼波流转,不懂佘杭说这些话的用意。 她原本以为佘杭在她提到江揽月之后会很紧张的反驳或者解释的,没想到她居然能那么坦荡? 这样倒显得她小肚鸡肠,机关算尽,心思恶毒。 佘杭继续道:“其他人我不关心,但八公主您……” “我怎么?”江文萱急道。 佘杭认真中带着不多不少的失望,“我以为八公主您最受陛下宠爱,应该天真烂漫,性格纯善,没想到……当初八公主吸引我的就是这种特性,否则我也不会在公主落湖之时第一个跳下来救你……” “你记起来了?”江文萱欣喜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呢!” “不过,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看你去见江揽月嫉妒了,怕你……” “公主,您身为大国公主,应该也同臣一样,心系国家安危,怎么能被儿女情长困住自己呢?缘到有时终须有,缘到无时莫强求,坦坦荡荡的女子才最有魅力。” “那……”江文萱表情认真,“将军之见,我应该怎样才能博得喜爱?” “行善,得空时多观察观察国家运势,那定国公主那么孤单可怜,就算您不想同她有瓜葛,也不要去踩上一脚,多行善事,做好人。” “那……我这样做了,你就会喜欢吗?” “臣爹爹现下还在边界打仗,实在无心分出一点精力去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过缘分这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既然这样那我就按阿杭说得去办好了。” 江文萱瞥了眼身侧空荡的座位,唤了身旁的宫女,附耳说了什么,那宫女应了一声,朝江揽月的方向去了。 “公主这是……?” “你都说了她一个人孤单久了,所以我就叫她过来一起吃酒宴。” “……” 佘杭无言,她真不知道这个八公主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原本以为江揽月不会回来,谁知那宫女过去没多久,江揽月便朝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提着裙摆走了过来。 她先是看了佘杭一眼,才对江文萱道:“八妹。” “月月姐姐,你就坐这儿吧!”江文萱笑靥如花,“一个人坐在那边太孤单了,我和阿杭就打算把你叫过来做伴。” 听到“阿杭”这个称呼时,江揽月下意识蹙了蹙眉,也不知是这称呼让她难受了还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月月姐,你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怎么我每次见到你,你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 “咳咳咳,”江揽月低头掩面咳嗽几声,“我前段时间淋雨,感染了风寒。” “是吗?”江文萱意有所指地瞥了佘杭一眼,“你不是一向不轻易迈出落月苑,怎么会淋了雨呢?” “院子里的花经不起暴雨,搬运的时候沾了点雨水……” “你也该注意点。” 江文萱说着将跟前的糕点推到江揽月面前,“这是御膳房刚出炉的梨花酥,还是温热的,姐姐尝尝。” “……” 江揽月看着面前的糕点,微微蹙了蹙眉,她显然是困惑的,她猜不懂江文萱要玩儿什么把戏。 “你看阿杭做什么?”江文萱勾住佘杭的胳膊,整个身子也依靠在她身上,“方才阿杭跟我说了你们三月初四出宫的事。” “……?” 佘杭心下一惊,忍不住偏过头看江文萱的嘴脸。 “她说她可怜你,觉得你太孤独了,所以才想法子带你出宫,你可别多想。” “……” 江揽月目光一滞,表情只僵硬了那么一会儿,而后下意识地看了佘杭一眼,那眼神凄凉落寞,像只受伤的小兔子。 她低下头,看着华贵柔软的毛绒地毯,轻声道:“我当然知道少将军与我不是一路人,我不会多想的。” 江文萱冷哼一声,挽着佘杭的手臂愈发收紧,“那还差不多。” “……” 佘杭沉默地看着江揽月,对方受伤脆弱的样子犹如那日手工作坊的绣花针,针尖穿透她的指甲盖,疼痛从机表渗透进心脏里。 江揽月低垂着头颅,身影与原世界重叠,与无数次和她做|爱过后沉默的江揽月重叠,与初见第一面,待在金主身边卑微的江揽月重叠。 佘杭扫动目光,看见她发尾规规矩矩绑着那条红金色的海棠花发带,正是三月初四佘杭送给她的那条。 她看着江揽月默默地拿起盘子里的一枚梨花酥,低头小口地咬住一点酥脆。 “好吃吗?” 江揽月也只是咬了一小口,咀嚼的幅度并不大,听见江文萱的问话,她一下子将食物吞进去,抬起头笑着朝她点点头。 “嗯,好吃。” “……” 佘杭蹙着眉,早已忽视了自己看江揽月的眼神已是深情款款。江揽月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让那根针在她指甲盖里越扎越深,并随着她的深情四处搅动。 哪怕是再乖巧的江揽月生病时也是没有胃口的,在原世界和她相处了那么久,佘杭完全知道江揽月讨厌一个食物是什么样子,心口不一又是什么样子。 “别吃了。” 佘杭再也看不下去,把盘子重新移到江文萱面前,“还是八公主您吃吧!” “好啊!”既然是佘杭这样说的,江文萱再吃腻了也能吃完一整盘,她拿起同样一块改点,大口咬下去,看起来就比江揽月有胃口。 “……” 江揽月看着面前四目相对的两人,只觉得自己是那样尴尬,那样多余,除此之外……还有被耍被忽视的僵硬与麻木。 是有点疼的,只不过还是麻痹更多…… 正准备找借口离开,希文帝在一旁忽然开口了。 “揽月啊,朕估摸着你在落月苑待久了,应该也没机会品尝这翊国第一美酒‘甘怡’吧?这酒烈性很高,可是采用幻溪山顶的天然辣子酿制而成,品上一口就能升天,要不要试试?” ……什么?! 佘杭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知道希文帝向来看不惯江揽月并且一直对她视而不见,今日让她开了眼界,这根本就是嫌恶的地步。 江揽月拖着这样一副病躯,要是真喝了甘怡,估计会要她一条命吧。 正准备起身,江文萱率先站起来挡在了前面,她朝希文帝道:“爹爹,月月姐姐都说感染了风寒了,您怎么还让她喝酒呢,大伙儿都看着,小心出人命。” “你这丫头怎么话随口就来?这是国宴,多少也需要喝一点的,不然岂不是失了众爱卿的面子?” “哎?”江文萱眼睛一转,朝江揽月道:“爹爹说得不无道理,姐姐你甘怡喝不成,倒可以喝喝普通的白酒,那个刺激相对少些,我给你满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夺起佘杭面前的玉壶,谁知手掌刚碰到酒杯,就被佘杭按住,拿开。 她嗓音冷冽:“八公主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在救她,”江文萱笑眯眯道:“阿杭你不是说了嘛,要做善人行善事。” “……”佘杭咬了咬牙,她知道江文萱买了什么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普通白酒比甘怡也好不了多少。 但她必须循序渐进地诱导,以免这个恶毒的女人伤害到江揽月。 “陛下那么听您的话,不然您就说定国公主身体不适,我们送她回落月苑?” “然后?” 佘杭笑了笑:“然后今晚月色那么美,不如我们去逛逛御花园?” “……”江揽月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儿,两人的话也好似在说给她听。 她愈发觉得自己像小丑,愈发觉得自己多余。 “公主和少将军想逛御花园便去吧,不用管我。酒我可以喝的。” 江揽月说着端起佘杭用过的酒杯,仰头出乎意料地一饮而尽。 “别……”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下一秒江揽月就因过度的酒精刺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众大臣和妃嫔们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频频朝这边望过来,江揽月面色潮红地伏在桌上,眼泪都咳出来了,却始终没人上前一步,她们像是在看一场表演。 佘杭再也坐不住,她起身走向希文帝,跪地请求,“定国公主身体不适,请陛下允准我送她回落月苑。”
第087章 红花海棠07 京都的天空并没有因为这场盛宴而染上一层暖色, 天空灰蒙蒙一片,凉风萧瑟袭来,整个氛围阴郁得不行, 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雨了。 江揽月紧闭双目,眉头紧紧蹙着,她趴在佘杭的后背, 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佘杭焦急万分,快步背着她往落月苑跑,这一路也遭到了不少宫人的频频回望。 “少将军……” 轻飘飘的一声呼唤, 虚弱得犹如一缕即将消散的幽魂。 佘杭脚步一顿, 却不敢耽搁,只焦急安慰道:“公主,再忍忍, 很快就到落月苑了。” 江揽月发烧了,她的脑袋就垫在佘杭的脖颈处, 哪怕呼吸再虚弱,也能感觉其散发出的滚烫,烧得几乎要把佘杭的肌肤都灼伤。 “少将军,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不要这么说,”心脏隐隐作痛,佘杭却依然冷静道:“公主定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吗?” 江揽月听不见佘杭说什么,她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长命百岁……有什么, 有什么好的, 咳咳咳……” “公主。” “阿杭,你说我这样的……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我不快乐,别人看着也讨嫌……” “……” 佘杭心下一动,只得加快脚步,她知道不管现在和江揽月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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