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低沉威严的男声响彻整个院落, 众人闻言齐齐下跪,佘杭望向门外,希文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缓缓而至, 似乎是刚下朝,身边还跟着一脸愕然的江文萱。 “我大漠国军队自打出征以来便势如破竹, 屡战屡胜,就在昨夜,原本计划精密,只要攻进敌军老巢就能取得本战全面胜利,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个关键时刻,敌军却将我们的动态了如指掌,攻进地方第一道城门时部下陷进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陛下。”佘杭跪行大礼, “我父亲心向朝廷, 绝不会做出伤害国家利益的事情, 还望陛下严查。” “朕身为一国之主,如果没有确凿证据, 是不会血口喷人的。”希文帝朝身边的随从道:“呈上来。” 随即,希文帝的贴身侍卫走上前,朝众人亮开手里厚厚的一沓信笺。 佘杭跪伏在地,抬眼望向信笺的眼神如同鹰隼,带着痛恨与杀伤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摊牌,这世界阻隔她们的事情太多了,佘庆国叛不叛国于她来讲根本不重要,上一次她父亲叛国是在第二世界,那是假的,这次她必须也得观望查明。 “少将军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 佘杭只盯着信笺,“这些……都是从什么地方搜出来的?” 希文帝一字一顿道:“你父亲的书房。” “……” “前线早就传有边国内应,当时战况良好也就没查出内应是谁,漠军战败后,林将军才写了一封加急信连夜传来京都,信里写的是叛徒为佘庆国,所以陛下才令我们搜查将军府。好巧不巧,就在书房里查出这么多敌信……” “……” 佘杭麻木地听着,耳边传来佘夫人的抽泣声,“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庆国,原来你一直都在,都在骗我们……呜呜呜……” 她跌坐在地,哭成一个泪人,而佘杭也只是安静地跪在地上,表情淡漠麻木,不知在想些什么。 每个国家用的信笺都不一样,边国军用的信笺一般为天然草本的绿色,而眼前这些尽管因为年代已久有些褪色了,也依然能从泛黄发黑的纸页中探出它原本的色彩。 这样一个危险的东西出现在定国大将军的府上,定是天大危险的事。 难怪爹爹的书房向来不给下人们进,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么? “佘庆国如今已被边国士兵带走,想要擒拿逆贼也只能攻破边国,”希文帝居高临下地俯视佘杭,字句威严,“佘杭,文萱喜欢你,所以朕暂时不打算杀你,她方才可是为你足足在殿外跪了三个时辰。” “但是朕会查封将军府,你和你母亲沦为庶民,不管佘庆国是被边国平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朕念在他开国有恩,不杀他的妻儿,但若擒拿住他,朕一定会让他凌迟至死!” “谢陛下开恩!” 此事颇有蹊跷,还好希文帝留了她们母女二人一命,佘杭扶住伤心欲绝的佘夫人,离开。 恢宏大气的牌匾被砸下,昔日盛气凌人的将军府此时落魄萧条,与此同时佘杭的兵权也被没收,并且强制性杜绝他们和朝廷人来往。 身上的银两没准备多少,佘杭找了都城比较偏僻的旅馆安顿好佘夫人。 佘夫人一直是郁郁寡欢地状态,也不休息,送来的饭菜也没胃口吃,只是干坐在椅子上发呆。 “母亲,您别想太多,身体要紧。” “我怎么能不想那么多?”佘夫人欲哭无泪,蹉跎一天眼泪都快流干了,“你说怎么可能呢?你爹爹他他怎么可能……你说今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 佘杭无言以对,印象里佘庆国一向光明磊落,从小和她谈论的都是国家大事,原主能以少将军的身份走到今天也是收到了佘庆国的熏陶,他根本不应该做出这种叛国之事。 可是那些敌信的颜色却又那样真实。 “那些信……”佘杭皱起眉头,“母亲以往给父亲收拾房间有没有见到过?或者……您是不是亲眼见到那些官兵从父亲的书房搜到那些信笺的?” “你是说……” 佘杭缓缓道:“不排除被人陷害的可能。” “可是……”佘夫人表情愈发不安,眉头也越皱越深,“可是阿杭,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这样你心里好歹有个数。” 佘杭握住佘夫人不停颤抖地手 温柔道:“娘您说。” “……”佘夫人握了握拳,犹豫片刻,才道:“其实那些信笺,我在一年前就在你父亲的书房看到过,只是我一妇道人家,对这些军事常识不太了解,以为这就是普通的书信,当时没太在意,没想到……若是我早知道这是他和边国沟通的敌信,我一定……” 佘杭追问:“一定什么?” “……” 一定什么,佘夫人说不上来。 好歹也是恩爱了那么多年的夫妻。 佘杭印象里佘庆国和她母亲感情和睦,相敬如宾,她也好奇,爱了那么多年的另一半突然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她会怎么办? “我一定撕掉这些信笺,劝他回头是岸……”佘夫人渐渐合上眼帘,近乎麻木地说:“然后我看到的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 佘杭不再说话,时候不早了,她只好劝着佘夫人去休息,至于自己,暂时没有困意,佘杭来到京都的夜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活来赚钱。 既然脱离将军府,那么她是一定要找几个工作来维持生计的,只是江揽月她暂时见不了了,也不知服下毓枝后她有没有醒来。 京都的夜晚意外地繁华热闹,佘杭奔波一晚上,找到了在一家客栈搬运杂货的活,估计是有人在外通了话,那些适合女子干的细活都没她的份,一些粗重活倒是供她选择。 算了,佘杭摇头,欣然接受,她从小到大舞刀弄枪早就练就了一身臂力,粗重活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就这样,两人就在京都这么居住了下来,佘杭每日早出晚归地打工赚钱,也没用闲心去考虑江揽月的事。 但是这一切的发展都是不寻常的,是和她的攻略任务背道而驰的,佘杭深知自己不能真这样和佘夫人一日复一日地这般过着,她必须见到江揽月,也必须做点什么。 可是,以她现在的罪名,要是被别人发现江揽月和她见面,恐怕不曾对江揽月动过杀心的人都会以此做文章,到那时候,希文帝给她下一道圣旨完全不需要再编造任何理由。 佘杭重重叹了口气,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在半夜悄悄去兵部校场找温骏然。 “你说定国公主?”温骏然给佘杭倒了杯热茶,开口道:“她近期不是一直卧病在床,也没听人提醒来过,一直是昏睡的状态。” “还没醒?”佘杭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身体随即又脱离般放松,“为什么?都这么久了……” 温骏然道:“不过应该是没什么性命危险,这段时间关于定国公主的消息很少,她一直都这般不受人在意,以前病重也就这样过去了,不要太担心。” “以前是以前……”佘杭喃喃道:“现在不一样了。”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小,温骏然皱着眉问:“你说什么呢阿杭?” “没什么,”佘杭站起身,“要是公主有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 “当然。” 温骏然再度打量了佘杭全身上下,其实佘杭的装扮也没比从前特别多少,头发盘起用木发簪简单挽住,耳边额前都挂着几捋碎发,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亚麻长衫,从前具有攻击性的气质削弱了大半,他看着面前的女人从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变成质朴清冷平民。 “你这么着急是要赶下一场工?” “嗯。”佘杭淡淡道:“今夜要给客栈补充点面,得去铺子里扛。” 温骏然皱起眉:“佘杭,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一介女子?” “女子又怎么?”佘杭轻蔑地冷哼一声,抬起右手翻开掌心,上面早已密密麻麻地布满枪茧,“女子也一样可以养家,肩上也一样可以担大任,不然我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温骏然依旧不放心:“话虽如此,但你体力还是有限的,要不我偷偷……” “我知道你好心,”佘杭勾了勾唇,露出安慰的笑容,“但我现在罪名加深,你不能和我牵扯上关系,我不想害了你。” “……”温骏然张了张口,却哑口无言。 佘杭拍了拍他的肩膀,洒脱道:“走了。” - 佘杭一路忙到子时才得空休息,她这段时间昼夜不停地为生活奔波其实也是为了那一口食粮。佘夫人身子骨弱,吃的食材都得是顶尖的,佘杭必须要尽最大能力满足。 为了更方便打工,佘杭便在干活的客栈住下,只有空闲多一点时会和佘夫人住一段时间。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偏僻的住处,发现屋内点着一盏灯,佘杭愣了愣神,随后就跟接受了心电感应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在这样一个虚拟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入眼便是风姿绰约的一道清丽背影,女子长发及腰,穿着雪白的素衫,听到动静后回头转身,佘杭对上一双纯澈勾人的眼眸。 入了她的眼,也在片刻之间勾住了她的心。 “阿杭。” 江揽月往前走进几步,在离佘杭两步路的地方站定。 佘杭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惊喜变得诧异,再到最后的不敢相信。 “你……”她迅速单膝跪地,“公……” “别跪了,”江揽月蹙着眉扶她起来,“想不到你发生了这种事。” “公主如何出宫的?” “除了翠翠,所有人都还以为我卧病在床,没人过来看我,我昏睡到什么时候都没关系。” “那你,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经历了佘庆国叛国一事,佘杭必须对任何人任何事提高警惕,她也怕江揽月会和她扯上关系,赔上这条命。 “阿杭,我怎么过来的重要吗?”江揽月走近她,忽地伸手,别过她耸拉在耳边的碎发,“我只想知道,你在这件破屋子里,看到我站在这儿高不高兴?” “我……”佘杭张口呢喃,却也只知道看着面前的女人,说不出一个字。 在江揽月到来之前,她觉得里面和外面的一切都无所不通,世界是冒着遗憾的烟灰色,也看不出一道色彩,但就在方才江揽月突然这么出现在与这一身气质不相符的破烂小木屋里时,佘杭觉得眼前忽然一亮,白色在烟灰色的衬托下是那样明亮,那样有冲击力,这让她的心情都变得明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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