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曲。”双手被一把攥住,离音掰过手给她看,“不是我的血,是你手上的伤口。” 淡色的双眼还是纯净到底,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原来是自己掌心被没来得及收回的长鞭打伤了,看着被她越擦越脏的离音,艳曲心中凉成一片。 “抱歉,又冒犯你。” “我不觉得冒犯,不用抱歉。”离音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手心散发出光晕帮她治好了伤口。 艳曲站起来,不再去看离音血红的侧脸,对一旁傻眼的骄阳扯出一个笑来,“小阳阳看到了吗,人生七苦,求不得。”她将这三个字在舌尖细细回味,好像已经切实尝到了苦涩,“求不得,就成了疯子,害人害己。” 梦妖抓住了,梨落苑里沉睡的人都醒了过来,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同喜楼那一桌菜是没有心情再吃,她们身上脏的伤的都用法术处理过,回红绡楼的时候没有引起关注,但带了玉耳仙君回来,还是吸引了楼里人过来。 霖秋安排给玉耳落座上茶,玉耳四处扫了一眼,人很少。 “她们都出去玩儿了。”艳曲自己倒了杯茶,已经恢复成平日里懒到没骨头的炎君大人,窝在软榻上,“东西给我吧,晚上回来我给她。” 二姐走了,骄阳在意地盯着艳曲手里的东西,那是一盏小巧的灯笼,形状是个憨态可掬的兔子,再仔细一看,灯芯燃的可是地脉圣火,永世不灭,连手柄都是极北冰玉,这也算是一件上好的护身法器了,手柄上的云纹装饰甚至是玉耳仙君的私人联络信物! 骄阳瞠目结舌,“二姐这是送谁的!” 天渐渐黑了,艳曲躺在昏暗里,骄阳说他半路就遇上了追踪梦妖的二姐,那些证物才被玉耳带回天罚场,刘义南生再加个梦妖,这下有他们忙的。 天黑的时候银儿先来了,忐忑不安拿走了那盏灯,走之前艳曲道,“玉耳只是愧疚,你不用怕也不用有负担,往后不想见照样不见,当然该利用的时候也不能忘了她。” 第二个来的是大金。 “画和外袍,来自玄帝谱。” 大金一句话,艳曲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 魔界最近三代魔君,玄帝,螣桀,涯烬,依次为父子关系。 当年艳曲一个凡人,胆子究竟是有多大啊。 银儿见艳曲近来兴致不高,贴心带来一个好消息——小杜先生请吃饭。 她们说小杜先生都是指杜蓝桥。 “明天是杜小先生加冠礼哦,下午请我们去如意楼吃饭。上午家族那边也举行个仪式,他又担心吃晚了耽误我们开张,所以下午吃。”银儿对大家如此说。 如意楼专做海鲜,在永都也是百年老店了,基本上都是要预约才有位置的,杜小夫子果然是个厚道人。 因为饭定的时间是下午,当天中午大家打算聚在一起少吃些点心垫肚子,点心是老许带着霜儿她们做的,都是些山楂绿豆之类清爽开胃。 所有人都聚在后院,坐了满满一桌,艳曲也叫了离音过来,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亲手给她盛山楂果茶。 凝芙神秘兮兮凑过来,“凌晏端了一碗冰绿豆汤偷偷出去了。” 她这一句话重点无数,满脑子各种魔君艳曲都没转过弯来,这事任何一个人做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换成凌晏…… 艳曲看向大金,大金显然也听见了,他仰起头,避开艳曲的视线。艳曲和凝芙这下子是真被勾起兴趣了,对他勾勾手,“来。” 大金用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表情过来道,“大人,属下也不知。” 霖秋不知道躲在一边听了多久,跑过来问,“凌晏什么意思?” 凝芙捏着下巴,“我今天为什么注意到他呢?因为前几日咱们去裕镇,我不是帮大人去买耳坠嘛,看到凌晏找人做了一顶玉冠哦。” 裕镇手艺人多,玉器做得尤其好,凝芙她们去玩儿的时候确实带回不少小玩意儿,艳曲也让她带了东西回来,送离音的。 但是那是凌晏啊,一根带子束住头发的主儿,从来没见他戴过玉冠。 艳曲问,“什么样的玉冠?” “白玉的哦,样子挺特别,应该是定制的,我就记得簪尾是一片桑叶。” 不知不觉大家都聚过来了,梁玉想了想问骄阳,“那日去南海,除了大人托你带明珠,凌晏是不是也让你带了。” 艳曲暗自点头,明珠是因为夜里能发光,光线很暗,夜里当个照明正好,艳曲拿来给离音嵌床脚的,这样夜间走动方便些。 霖秋举手,“我帮他找过中医古籍。” 无华不甘示弱,“好几年前,我夫君有看到他抱着一箱子机扩,就像孩子玩儿的玩具,好像带去人间了,再也没见过。” 长飞拼命点头,那意思他娘子说的对。 场面一时热烈,也怪凌晏平日不声不响的,一次两次大家可能未放在心上,居然让他闷声搞了这么多事情。 而艳曲此刻眯起眼睛看大金,他必定是知道的。大金被她盯的脊背发寒,终于开口,“属下只知道凌晏兄弟这十几年时常来永都。” “这是什么意思?凌晏其实是个用着南海明珠,看古医书,玩儿机扩玩具,喜欢吃甜食还要避开我们偷偷吃的人吗?”解济不知何时来了,站在众人身后。 解济自从通过艳曲认识了凌晏,一直对他很是崇拜和亲近,因为凌晏不进魔界,解济就经常跑魔外村去找他,搞得燕婉都吃醋过。此时解济有些发懵,音调控制不住地拔高,“他还要偷偷从魔界跑来永都戴玉冠?!” 一阵凉风吹过,线儿拎着勺子呆呆道,“那位凌晏大哥有心上人了吗?” 众人闭上嘴巴惊骇地看着她。 线儿一脸莫名,“这不是追求心上人的路子吗?没完没了送东西啊。” 众人“哗”一下彻底炸锅,凌晏铁树开花比他偷偷吃甜食还要有冲击力。 一片热烈的气氛中,雁阖清亮的声音突出重围,“说起来清璇元君耳朵上这个,是不是姓白的,叫什么凝什么芙的那天带回来的耳坠啊?” 鸦雀无声中,已经无人计较雁阖对情敌的挤兑,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离音的耳朵上,就是不敢再转移一点点视线去看她的脸。 骄阳想起了艳曲托他带的夜明珠。 梁玉想起了艳曲托他大老远背回来的点心。 绿湖想起了艳曲托她去北海带回来的甜虾。 这些东西可都没有在艳曲身上出现过啊,那送给了谁呢?带回来的吃的都平日都跟谁一起吃了呢,一目了然啊。众人心中波涛骇浪,曾经艳曲给的采买清单在眼前循环反复。 错过一切的凝芙难得疑惑了,怎么,不是为了抱清璇元君大腿吗?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家大人心思不正的银儿捂住脸装死。 离音垂眸吃着碗里的山楂,阳光下,水滴形状的白玉耳坠闪着莹润的光。 艳曲笑眯眯把手边另外一碗也推给她,转过头,无视如遭雷劈的众人,在椅子上舒服歪着,慢条斯理开始分析。 “所以凌晏的心上人住在永都,喜欢吃甜食,喜欢珠宝?明珠存疑。是个书生或者是大夫,总之是文人,用明珠嵌床脚也说得通。十几年前开始的,算算至少有三十岁了吧。最后戴玉冠……”艳曲红唇勾起,“是个男人。” 艳曲的一句“是个男人”出口,在场所有人更是激动不已,一天发现两对奸,咳,恋情。 这消息太震惊,以至于凌晏回来时大家还是呆若木鸡,虽然这群人平日就不大正常,但今天太不正常,凌晏也多看了几眼。 大金十分愧疚,总觉得自己出卖兄弟了。 艳曲实在看不下去,“都别闹了,收拾收拾准备去如意楼。” 众人乖乖听令,心中却不约而同拍桌,难道不是你先开始的嘛! 12 ☪ 天地消亡 申时整,众人来到如意楼。 小二一听是杜公子订的位子,热情引领至三楼一个安静的包厢。“杜公子预定宴席的时候交代过,诸位来了就可以开始上菜,还请客官稍候。” 左右红绡楼这些也不是外人,估计杜蓝桥今日事情多,可能哪里被绊住了,便纷纷找位置落座。小二上了茶水和饭前点心,众人七嘴八舌开始瞎聊。 艳曲领着离音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窗户方便她赏景。 过了一会儿,小二陆陆续续开始上菜,霖秋做事稳妥,“派人去看看吧,别是出了什么事。” 艳曲也觉得,正要喊大金,就见凌晏站了起来。同时包厢大门打开,杜蓝桥一头撞进来,“对不住对不住各位,来晚了。” 包间内所有人看见他都觉得一个恍神,杜蓝桥今日应当是从宗族直接过来的,与平日里随性不同,是很正式稳重的打扮。 一身天青色衣衫,纤细不孱弱,清俊又充满书卷气。更与往日不同的是,头上戴着一顶白玉冠,精致低调的样式,发簪尾是个桑叶造型…… 所有人“唰”地一下回头看凝芙,凝芙神色凝重点了点头。 所有人又“唰”一下看凌晏,他方才起身还没坐下,此时堪称鹤立鸡群。 方才说的什么来着?去接杜蓝桥,他就站起来了……众人又“唰”地一下看向杜蓝桥。 杜小夫子十分明白这群人的“德行”,此刻被这么多双眼睛盯住,心道不知是何幺蛾子,惊地后退两步抵在门上,准备随时夺门而出的架势。 就在这连空气也凝结的恐怖时刻,艳曲“噗呲”一声笑出来,她扶着桌子笑得肩膀直颤,离音神色自然任她依着。 艳曲招呼杜蓝桥,“小杜先生快来,就等你呢!小楼啊,让我们小杜坐你的位置。” 正坐在凌晏右手边的小楼今天难得没抬杠,十分有眼色端着饭碗坐到远远的地方去了。 杜蓝桥懵懵懂懂地坐过去,见大家瞬间恢复了原样,该聊天聊天,拿碗拿碟子,大声嚷嚷,忽略那有意无意瞟过来的一眼又一眼,好一派刻意的热闹。 银儿隔着徐文临喊他,“知道你今天很累啦,什么也不用说,安心吃饭,结账就行哈哈哈。” 杜蓝桥挠挠头,显然也是累坏了,面色有些苍白。 艳曲突然发问,“绿豆味儿,谁喝绿豆汤了?” 推杯换盏的声音一滞,所有人双眼都注视着别处,耳朵却是悄悄竖起来。 还是大人有种,刚正面! 杜蓝桥震惊,“这么明显吗?洒衣服上了?”小杜先生很心疼衣裳,前前后后查看着。 艳曲又问,“你这玉冠很别致,哪里买的?” 艳曲观察着杜蓝桥的神色,就见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是,是位故友所赠。”倒是看也没看凌晏一眼。 艳曲追问,“朋友啊,我们认识吗?” “应该,不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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