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曲回头看看,因为大金走了,雁阖又蔫巴巴自己坐着,解济拉燕婉跑去看凌晏切肉,托着腮仰着脸,样子十分不值钱,本来以为燕婉看了能当场厥过去,结果燕婉跟他一起托腮看呢,真是服气。 艳曲又问骄阳,“离音呢?” 骄阳呆呆地指一个方向,“出去逛……”手还未放下,艳曲已经没了身影,凝芙对着抓空的手磨牙。 那厢艳曲顺着骄阳指的方向寻出门去,今日是人间的节日,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如织。 艳曲站在人群中,只觉双耳中塞满了“这里这里”,“卖面具!五文一张”,“别挤啊”,“赵兄你娘子抓你来了!快些跑!”,“来两串烤鱼”,“哎呀我的鞋!” 有些失算,离音显然不会来这种地方,艳曲随手拿了个面具戴上,丢下一颗碎银,路过红豆沙又香又甜,买一碗。 勉强穿过这条街,一路寻到河边,河道上游船交错,红灯火烛明明灭灭间尽是情人低喃友人笑谈。便见她要寻的仙人立于桥上,手提一盏白色莲花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此刻视线落在前方不知何处,看不清神色。来往行人皆偷偷打量她,纳闷如此神仙人物为何独自站在这里。 艳曲捂了捂心口,对岸边的船家招手租来一条小船,趁着夜色人多悄悄使了个法术,小船自行慢悠悠朝离音所在的小桥行去,船头一盏红莲灯随船轻轻摇晃。 行到近处,艳曲喊了一声,“离音!” 离音低头,见她红衣热烈,小狐狸的面具下面传来更加热烈的呼唤,“下来呗。”鬼使神差的,离音向前一步跃过护栏,向下飞去。 船上岸边的路人都是惊呼,只见她衣袂翻飞,长发在身后随风纠缠,整个人轻飘飘如羽毛飘落。 雪白的羽毛飘落在小船上,红衣人惊慌上前一把搂住,口喊,“小心!”生怕羽毛掉落水中的模样。 路人纷纷捂住心口,画面真是万分唯美。 小船上,艳曲无中生有借机抱了一把,只觉得通体舒爽,仗着面具遮挡,又拉住人家的手腕,认真道,“小船摇晃,千万小心。” 离音将莲花灯挂在船头,夜风拂过,红莲白莲轻轻碰在一处。 艳曲拿出装红豆沙的竹筒让她捧着吃,甜香很快散发出来,又被夜风吹散,其实,清璇元君正经挺有人味儿的。 “你每天在九重天都做什么?”她问。 离音想了想,“学法术,修炼。”最后道,“陪天后。” “线儿呢?跟你一起住璇丝殿吗?” 离音点头。 线儿是妖。见到线儿之后艳曲就打听了,原来每百年其他几界想要修仙者都可以报名去九重天当仙侍,对修炼也更有助益,但是种种原因吧,魔界没人去。 明年春天,就是下一个百年。 “那我明年报名,去做你的仙侍好不好?” 红豆沙是暖的,十分熨帖,离音点头,“好。” “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在天河偷窥凡人啊,在天帝决定惩罚之前。” “……好。” “你的璇丝殿是不是都是冰啊。冷吗?” “殿里大部分是枯萎的璇丝花丛,不冷。” “啊?谁给你选的地方?” “我自己。” “你的灯也是璇丝花,还有你的仙号也有璇字,有什么说法吗?” “缘分吧。”璇丝毁灭那天,是她的初生 “嗯……那我们可以一起做些冰雕花挂在枝头,回头去裕镇找师傅学一下。” “好。” “哎呀,我还在神降城订了不少首饰和茶盏,到时候都要带回九重天啊,等我去了还要用。” “嗯,好。” 夜晚喧闹温馨,河中画舫穿梭,乐声不断,远处有人在唱,“……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首饰茶盏没取成,赵闻歌出现了。 正好杜蓝桥最近也要动身去王城考试,干脆一起带上,杜相夷不放心要跟着,舍不下新交的老朋友徐肇庆,徐文临不放心爷爷…… 最后动身的时候艳曲,离音,骄阳,线儿,杜蓝桥,杜相夷,徐肇庆,徐文临,凌晏,大金,解济,燕婉,雁阖。 拖家带口。 艳曲,“……都跟小杜到王城里玩儿去!” 最后艳曲带着离音和大金,去了皇陵,雄七在那里接应。 高氏皇陵在皇宫后二十里的深山中,人迹罕至,景色也是不错的。 艳曲开始怀疑这赵闻歌和高麒桢的关系,就算国仙和皇帝命运相连,也不至于回来之后就待在他陵宫里。 艳曲沉默打量开国皇帝的陵宫。规模很大,感觉上没有那么肃穆。纯白的宫殿建筑上洒着朝阳,莫名有些许暖意。最让人惊奇的是,陵宫前开满了花。 花团锦簇中,梅花就开在迎春旁边,雄七向艳曲解释,“这个赵闻歌可能真有点能耐,她所住之处,百花齐放。” 几人站在外面欣赏,便听一女子道,“何人来此。” 那声音飘飘渺渺,竟似仙音。同时,陵宫沉重的大门轰隆隆缓缓打开,一个女子走出来。 双方互相打量,都有些惊讶。 赵闻歌身量娇小,皮肤白嫩,怎么看至多十六岁。只是那双眼,平静幽深,似一口百年的古井,歪头问,“阿曲?” 艳曲微笑。 赵闻歌眉毛一挑,死气沉沉的目光也有些跳动,“好像不是啊,你娘叫什么?” “没见过我娘,不知道是谁。” “哦……”赵闻歌歪头笑笑,表情有些天真,眼神却太过平淡,看着有些不自然,“你找我有事?” “想请教前辈我娘叫什么。” 听了这话赵闻歌笑得不行,“我知道我知道。”良久,赵闻歌才缓过来,“你们随我来吧。”说完带着二人走入地下宫殿,让雄七和大金留在外面。 15 ☪ 赵闻歌 地下修得很豪华,精细程度不输地上。宽敞的大厅中央,一束雾蒙蒙的光照下来,正笼罩在一口巨大的石棺上。 走近一些,她们才看清,石棺中平躺着一个中年男子,面色红润,面容安详,若不是毫无生气,就是个熟睡的活生生的人,赵闻歌想让他尸身不腐易如反掌。 高麒桢也是一位传奇帝王了,而且生的也很有帝王之姿,英俊魁梧,即便是阖眼卧榻,也有金戈铁马之后君临天下的霸气。 赵闻歌脸上挂着笑意,她随手一挥,指着对面的石榻,“我们坐下说吧,看见你还挺高兴的。”说完赵闻歌自己也坐下,极为顺手地为高麒桢整理头发。 艳曲留心了一下,她坐的那个地方与石棺相连,应该是当时一同打造的。 见二人坐下了,赵闻歌道,“其实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你娘,这样说吧,我认识艳曲,她跟你长得一样,我可以将她的故事告诉你。” 艳曲点头,洗耳恭听。 赵闻歌有些怀念地开口,“其实,她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来历不凡,或者仙女妖女的,她平凡得很,一个普通孤儿。”她盯着艳曲的脸片刻,缓缓道,“只可惜,她长得好,命却不好。” 昏暗寂静的陵宫地下,伴着一代传奇帝王的尸身,赵闻歌娓娓道来,艳曲的命运。 大概八十年前,那时国都还是永都,国君朱璟隆昏庸沉迷酒色,永都也乌烟瘴气,奢靡堕落。那时候,永都名声最大的,要数被称作天下第一楼的红绡楼。 当年的红绡楼,美人多,花样多,加之背后有一位不知名的朝中重臣撑腰。是以天下人趋之若鹜,来了永都必定要走一遭红绡楼。就连红绡楼高度,都是除了皇宫以外永都城最高的。且就算天下人眼里娼寮妓馆艳俗不堪,依然无法撼动红绡楼的地位半分。 德璟二十五年左右,艳曲横空出世,更是将红绡楼推向顶峰,艳曲本人的身价也是高到可怕。 那时候的艳曲十六七岁,正是飞扬跋扈的年纪。一方面因为天下男人追捧,同时楼里管事的拿她当摇钱树那么养。也把艳曲宠的骄横起来。 赵闻歌突然问,“你有看法?” “我听说过一些事情,她不像是骄横野蛮之人。” 赵闻歌一笑,“因为她聪明。”在烟花红尘这种只见新人笑的地方,艳曲的聪明,便直接体现在她经久不衰的名声上。艳曲懂得利用自己的一切,收买诱惑巧言令色使尽各种手段,把人耍的团团转。 艳曲就是罂粟,诱惑而致命。 如同大多数故事一样,生活在腐烂泥沼中的人都会因为某个人留出一方净土。 艳曲也遇见了一个人,她的净土,朱玉郎。 朱玉郎姓朱,在永都姓朱的不多,刚好皇帝也姓朱。 艳曲第一次遇见这个愣子,是在红绡楼里。他被人骗来青楼灌酒,跌跌撞撞冲出包间。当时艳曲刚好送走一位王爷,便被这位醉汉撞了正着。 朱玉郎喝的脸红脖子粗,退到十步之外口齿不清絮絮叨叨给她道歉,“冒犯了姑娘,我,我我不是有意,我……冒犯了……” 艳曲深知在京城生存不易,随手抓来一个都可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所以她刻意留心过,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大舌头醉汉就是当朝大皇子朱玉郎。 于是在满楼淫靡放荡的笑声中,艳曲歪头瞧他,那人四只手脚仿佛借来似的,缠缠绕绕站不安稳,她瞧着瞧着,笑出声。 包间里随后快步走出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这人艳曲也认得出,二皇子朱幕满。 朱幕满上前扶住朱玉郎,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哄他回去坐。只是那拍背的手总是状似无意的拉起朱玉郎的头,让他涨红的脸露在大庭广众。 朝中不少人都在红绡楼寻欢做乐,不可能没人认得这位大皇子。素闻大皇子忠厚老实从不与人同流合污,可若今日如此丑态叫人见了………… 艳曲心里冷笑,这大皇子有大皇子的倒霉,二皇子也有二皇子的蠢,这么低贱的招数也拿出来用。 朱幕满戏弄自己兄长之余,猛地发现艳曲竟站在不远处,他眼前一亮。不过他自持身份,转念一想,当即拉起自己大哥,大声道,“我家大哥仰慕姑娘已久却始终无缘相见,甚至为了姑娘借酒消愁,今日当真三生有幸见到姑娘,不知您赏不赏脸,共酒一杯?” 艳曲红唇勾起。 朱幕满正得意,伸手道,“请……” “既是你家大哥仰慕于我。”艳曲打断他,“便不劳公子您费神相陪,尽兴,告辞。” 艳曲从他身边走过,摇曳生姿。朱幕满就觉得头脑不甚清明,眼前只剩下一双妩媚的凤眼,身前有盈盈暗香浮过。同时听到一句,“把这位喝醉的公子扶到我房间。” 朱玉郎是被骗出来的,没带随从,艳曲把他弄到自己房间后还亲自喂了醒酒汤,他喝得东倒西歪,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哪儿,竟然一句异议没有,乖乖喝完,乖乖听话,盖被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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