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够了,又开始给自己上药,狐狸还在赌气,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扑上去,抡起尾巴照着他脑袋狠狠抽了一下,跳到地上龇牙咧嘴瞪他。 男人开怀大笑,“莫生气,开个玩笑,没想到小狐狸如此有灵性,不过也真是只呆狐狸。” “小狐狸,谢谢你救我。”月光下的男人显得有些虚弱,却仍不知死活的笑着,四下打量半晌问,“这山挺好,我就在这儿安家吧,你有家人吗?要不要跟我一起?” 月光洒在男人身上,他伸出手,在等小狐狸的回答,艳曲不禁看了离音一眼,心中默念,我心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你的人都来了吗?”玉耳突然出声,艳曲吓了一跳,难得做贼心虚,“嗯”了一声。 玉耳还是严肃拧眉,“出去之后有东西请你转交。” 艳曲还没回答,骄阳先听不下去了,“转交什么?给谁?怎么不让我转交?干嘛非得等出去,现在不行吗?” 玉耳伸手示意他去看主人公,小狐狸已经跳起来,扑进男人怀里的瞬间,几人再次脚下一转,已是白天。 “还是蔺山。”玉耳迅速给出信息。 白天的蔺山很美,小河边立着简陋的木屋,男人走出来,脸上带着笑,他的伤好了,也真的留在山上。 男人唤了一声,“云归。”雪白的小狐狸熟练扑进他怀里。 骄阳呆若木鸡,“云归……这男人叫什么名字?” 艳曲不忍心,“我记得是楚沛。” 骄阳松了一口气,眼圈却有点红了,“还好……” “也叫韩书扬,也叫淮衍。” 骄阳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嗷嗷哭着扑向楚沛,“衍哥!”可惜这里只是梦境,骄阳扑空了,干脆坐在地上哭,不远处楚沛还在自言自语对云归说话。 他说,“连吃了几个月的果子和烤鸡烤鱼,想吃热乎的面。” 他说,“这套衣服快洗烂了。” 他说,“快秋天了,需要被褥。” 他说,“我有事情非做不可,得下山。” 天黑了,小狐狸孤单趴在屋顶,望着月亮,他们知道楚沛离开了。 屋顶的小狐狸突然开口,声音幽幽响起在半空,随着云归的讲述,几人眼前场景变换不停,艳曲知道,是梦妖在控制,那么云归曾经以这样落寞的口吻对谁讲过这段故事呢? 松鼠说他受不了山里寂寞不会回来了,狼哥说人类离开正好。我什么也没说,蹲在屋顶上,望着下山的方向,守着日出日落。 从前在蔺山生活对我来说就像是永远玩不腻的游戏,我可以每天都觉得新鲜,每天都过得开心满足。可他来了又走,让我在偌大的蔺山里觉得孤单,夏末的天气里,即便缩成一团也不觉得温暖。 十几天后,他回来了。 他背着两个巨大的包袱,我在他脚边跑来跑去,用尽全身力气仰着脸想要仔细看看他。 他换了新衣服,人也精神了许多,眼睛里面都是飞扬的神采,那样的神采让我觉得迷醉又落寞。 他打开包袱一件件拿出东西来,“这个是被褥,还给你买了软垫子,我把剑带回来了,以后可以练剑消食了。还有油盐酱醋茶和茶具,一会儿给你泡茶喝。还有米,你没吃过米饭吧,我打听了,狐狸可以吃米喝茶。” 他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我,他即便在人间想的也都是我,我这样想着。 冷不防他一抖衣服,一个怪东西掉出来,薄薄的一片,带个棍子。我眨眨眼凑过去,看见上面画着一个人类,一个女人,微低着头,素手掩红唇,笑的温柔又娇美。 他捡起来塞进杂物最下面,也许是见我好奇,便道,“这个叫团扇,女子才用的。” 那你为什么有呢? 我跑去找狼叔,“狼叔,您知道团扇么?听说是人类的女人用的。” 狼叔正趴在一个木头箱子上打哈欠,“怎么了?” 我不解,“为什么一个男人会有呢?” 狼叔望向远方,山风吹的他的威风凛凛,目光也深沉的让我看不懂,他用沧桑的声音说,“是爱慕他的女人送的吧。” 爱慕? 从那以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下山一趟,有时当天就回,有时却要隔上几日。他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多,眼里的神采越见让我陌生的飞扬。 他每天下午都要拿出一个黑色的木板子,他说那叫琴,然后泡一壶又苦又涩的叫茶的东西,弹琴喝茶,折腾好一阵。 我虽然不喜欢茶,却很喜欢他的琴,那声音真好听,好像能随着风飘到很远很远的我不知道地方,可他再也没有吹过叶子。 榕树婆婆找我过去,我方想起——最近都没有去看过她。榕树婆婆是山里年纪最大的奶奶,温柔慈祥,一直非常照顾我。 我有些心虚的进到她的山洞,婆婆还是那般温柔,她将我抱到膝上,温柔问,“交到新朋友了?” 我大大点头,“他是个人类,很好很好的,长得好看还会弹琴。” 婆婆大人轻轻揉着我的耳朵,“你如此开心很好,八月十六,你的天劫要到了记得吗?” 我登时一哆嗦,最近太开心也疏于修炼,我竟忘了! 婆婆摸摸我的头顶,“幸好,你身边有个人类就好多了,他能护你平安,过了千年劫,你这小东西也能化人形了。人家都是修炼五百年化人,你这小狐狸啊,不让人放心….” 婆婆的唠唠叨叨我习惯了,所以心里完全在想另一件事。 天劫我经历过一次了,那时我修炼五百年,第一次渡劫,虽然只一道天雷,还是让我外焦里嫩了数月。这次千年大劫,两道天雷,楚沛和我在一起,岂不要遭殃? “婆婆,楚沛会受伤吧。”我万分担忧。 婆婆笑了,“怕什么,妖精渡劫的天雷对人类来说没什么,渡劫的时候找个贵人相助是很常见的事情,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跑回家,他正坐在屋顶喝着另一种东西,叫酒。 我三两步爬上去挨着他坐下,天雷不会伤到他?万一伤到他呢?让他这样助我渡劫,为什么觉得心里不舒服。 八月十五那天,他的样子很不对劲,他从早上开始便不停的弹琴,弹久了就在院子里练剑。我小心翼翼爬进他怀里,仰脸看着他。 他摸着我头顶雪白柔软的毛,笑了笑,“陪我喝酒去吧。”说完拎着酒和我上了屋顶,他静静地喝酒,我静静趴在他胸前,真温暖啊。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一轮硕大明亮的月亮便悬在了头顶,我靠着他晃着尾巴看着。 楚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今日是中秋节。” 我歪头看他,不明白。 他拿出一块淡蓝色的系了绳子的石头,整个人陷在渐渐暗下来的夜晚里,我觉得他难过了。 “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她在我几岁的时候就病死了,我那爹有钱,又纳了几个小妾还娶了个正房。” 我凑上去,把毛茸茸的脑袋放在他裸露在外的颈项旁,我觉得这样他会暖和一些。 “我从小跟着爹做生意,倒是挺会赚钱的,你看我买那些东西都得花钱,都是我赚的。”他小小得意。 他盯着月亮看,眼睛亮晶晶的,“我爹的大老婆生了儿子,便容不下我了,趁我去外地谈生意,把我唯一的胞妹杀了,又雇了杀手在路上追杀我,幸好我还有点勉勉强强的功夫,活着逃进这个山里。” 对的,他说过是被人追杀误打误撞逃进来的。 他叹了口气,“前段时间我下山,找到那女人买凶杀人的证据将她送进大牢,为我妹妹报仇了。可我那爹叫我回家的时候,我居然只想回来这里……” 他捧起我的狐狸脸,“当初我逃进山里,身受重伤又失去至亲的妹妹,一时觉得生活无望,就想死在这山里算了。”他笑笑,拿着玉佩敲我脑壳儿,“谢谢你救我。” 我心里傻笑,但我知道,狐狸是没有表情的。我美滋滋的正与他对视,忽然就见眼前一阵淡淡的蓝光,和他越来越震惊的脸。 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漂浮起来了,本能抓住他,而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爪子。 确切的说,是我的手。手?我看向他,从他那平日里就黑乎乎亮晶晶,此刻睁大了的眼睛里,清晰的看见一个女孩子。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个,没穿衣服的漂亮女孩子。 我眨眨眼,他眼睛里的女孩子眨眨眼。 我晃晃头,他眼睛里的女孩子晃晃头。 在我修炼的短短千年间,各种前辈教育我,男女有别,男女有别,动物和人都一样。 所以楚沛洗澡我从来都是跑到山的另一边去避嫌。 而此刻,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眼前这个人类女孩是我没错了,能化为人形也是我一直盼望的事情。 但作为一个女子的样子,如此裸露在他面前,还是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而他愣了半晌终于磕磕巴巴开口,“我,我我我我,喝,喝多了?” 我摇摇头,习惯性一头扑进他怀里,惊呼,“你不准看!” 他也几乎本能向后一躲,这样,在那个美好的月圆之夜,我俩双双跌下屋顶。 幸运的是,我化成了人形。 不幸的是,我没穿衣服。 幸运的是,他看见了我没穿衣服。 不幸的是,他腿摔断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艳曲想笑,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这看起来荒诞可笑的一夜,就是悲剧的开始,其实他们从相遇就是悲剧。 骄阳已经开始第二轮哭了,他也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说】 艳曲:带离音吃饭?看电影? 10 ☪ 梦妖 落地后,他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煞时流了全脸,他快速脱下外衣,一手捂眼睛一手伸给我,“穿,穿,穿这个。” 我飞快的穿上,说,“好了。”第一次作为人张口说话的感觉很奇妙,但我无暇顾及这些,“你的腿怎么样?我扶你进屋里吧。” 他看看我,点头。 我架着他,他的胸膛贴在我的背上,很温暖。这个怀抱我再熟悉不过,可由狐狸变成了人,我的心砰砰的快要跳出来。 那天晚上他知道了我是个要修仙的狐狸,我不知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变成了人。他说他当时拿着玉佩敲了我一下,说着还把那个他摔下屋顶都没放手的玉佩给我看,我研究片刻,未果。 我们刚刚进屋不久,外面就电闪雷鸣下了大雨,给我生生吓掉半条狐狸命,还以为是天劫来了。不过八月十六的天劫总不至于十五就来,如此我便安心帮他处理伤口。我学艺不精,法术颠来倒去的也不知怎么用,心急如焚。 他靠在床上看着我,突然感慨,“第一次见面便是你为我采药,那时你笨得不像话,草药嚼着嚼着便咽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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