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瞬安静到极致,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顾夕昭瞪大了双眼转脸看着萧晏。她头上珠翠随她的动作摇摆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成了屋内唯一的动静。 林墨也讶异看她,她跟了萧晏这么多年,自认足够了解她。 萧晏面不改色,默认她的话。 顾夕昭看她的神情便知道,萧奕说的是真的。 “我这两日在长信殿处理政务,无意间在密室中发现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一封诏书,上面清楚的写着,若是皇姐不幸驾崩,传位于我。”萧奕再也克制不住,声音颤抖。 顾夕昭心中一凉,她真的打算亲征,还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萧晏语气坚定道:“那封诏书,早已在密室中,与亲征无关,人有旦夕祸福,就如同这场病。不过朕不否认确实想过亲征,朕是皇帝,父皇遗志和朕的使命,九州归一,此事朕有生之年必须做。若朕未能如愿,历代后继者仍需肩负重任。” 萧奕摇了摇头道:“百官不会同意皇姐亲征的,母后也不会同意的。” 她冷声:“朕不需要征得谁的同意。” 萧奕见她丝毫不为所动,请求道:“皇姐,让我代替你去,好不好,你可以御驾亲征,我便也能去,我也是大周嫡公主,我有资格代替你去。” “雪儿,这份重担,先是我,其次才能轮到你。那封诏书不过是以防万一。” 她顿了顿道:“倘若当真天命不佑,你再代朕守好大周。”
第81章 亲征? 萧晏一直没看顾夕昭,她没想好怎么同她说。 而且此事尚无定论,说它做什么。 顾夕昭却是一直在看着她,眼睛也不眨一下,她没上过战场也知道战场多凶险。 她好像短暂失明了一下,一瞬间,眼前一片猩红,耳朵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片刻后微弱的声音逐渐清晰,她才回过神来,心扑通扑通的不安定。 萧奕说:“皇姐,让我去吧,我求你了!我,我真的不想再待在京中,我这段时日心头好似插着一把利剑,我拔不出来,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林墨怔怔看着她,心如刀绞,是自己把她逼成这样的,是自己的懦弱伤害了她。 萧晏决绝道:“雪儿,你先回去。” “皇姐……” “回去!” 萧奕起身径直离去。 林墨站在原地满脸愧疚,她想追上去,可她还有什么资格追上去... 萧晏冷冷问她:“林墨,难道你如今还不知悔?” 林墨跪了下来,深深一拜。 萧晏冷冷看着她:“你若后悔了,趁如今还有机会,去找她说清楚,至于傅伯骞那里,朕自会料理。但你若再敢伤她,朕定会杀了你。” “是。”林墨重重叩首。 林墨走后,殿内独留萧晏和顾夕昭。沉默良久,萧晏才看着她若无其事道:“朕饿了。” 顾夕昭压下情绪,僵硬的笑了一下,转身去传膳。 萧晏暗暗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萧奕会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早知道就该将顾夕昭支开。 那封诏书是一早就写好的,那时候青州尚未归顺,她想过最差的后果就是面对三州联纵,若是如此,亲征便是势在必行,本就是生死存亡之局,若败了,哪里还有什么高坐庙堂的皇帝? 况且世事无常,她必须筹谋好一切。 不多时,宫人便端着膳食进来,顾夕昭却好似失了魂般站着不动。 萧晏淡淡开口:“搁在桌上,你们退下吧。” “朕真的饿了。”萧晏语气可怜。 顾夕昭回神去端膳食,萧晏拦住她道:“朕想下去吃。” 顾夕昭又回来扶她,怕她着凉,取了件大氅披在她身上。 顾夕昭扶着她到桌前坐下,无声替她布菜。 萧晏也拿起箸替她布菜,她闻声道:“你午膳用了吗?” 顾夕昭下意识摇了摇头。 “多吃些。”萧晏瞥她一眼,又朝她碗里夹了好些菜。 顾夕昭却一口也没动。低头看着碗里的菜。 “你先好好用膳,用完膳,朕有话同你说。”萧晏轻叹一声,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 顾夕昭勉强用了两口,便又停了筷子。 萧晏见状也无心再用膳,命人将膳撤下。 她缓缓站起身,顾夕昭上前扶她。 她这几日总是躺着,像个废人,此刻不愿再回榻上,说:“扶朕去偏殿吧,朕想去透透气儿。” 顾夕昭点了点头,扶着她往侧殿窗边的凳子上坐下。 萧晏这两日都只是待在寝殿,殿内熏着香,偶尔才开窗子通通风。 顾夕昭站在一旁看着她,一阵风吹过,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顾夕昭想去关窗。 萧晏抓着她的衣袖拦下她:“朕这两日闷坏了,想看看外面。” “可是太医说陛下不能吹风。”顾夕昭沉吟。 萧晏灿烂一笑:“无妨,这点风不碍事的。朕将氅衣裹紧些便好。” 顾夕昭点了点头,将手收了回来。 萧晏轻声道:“坐下。” 顾夕昭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垂首无言。 “你在担心亲征一事,对吗?” 顾夕昭点了点头。 萧晏勾唇一笑道:“那诏书真的是许久之前便写下了的,只是以防万一。” 顾夕昭抬眼深深看着她,问道:“陛下真的要御驾亲征吗?” 萧晏轻轻点了点头:“朕不想瞒你,确实是这般打算的,只是未必可行。亲征毕竟兹事体大,朝臣必定会反对,母后那边,也要费些口舌。” 顾夕昭咬住下唇,沉思片刻道:“就算冀雍联合起来,此战大周也必胜,陛下何必去冒险?” 萧晏笑道:“十分胜算就太过轻敌了。” “可也不必陛下去冒险。” “亲征并无多凶险的。” “骗人。”她声音发颤了。 “没骗你,亲征,只是易劳民伤财,但确实可以鼓舞军心。”萧晏温声。 顾夕昭摇头:“战场凶险,敌军得知陛下亲征,定会想尽办法刺杀,比在宫中凶险万分。” 萧晏笑:“那也得他们有那个本事才行,是不是?” 顾夕昭抓着她的手:“大周定会赢得,陛下只需高坐庙堂,等捷报。” 萧晏看向窗外:“各州派去的眼线,直接听命于朕,没有朕的御笔,他们不会行事,冀雍途远,来往传信,即便是飞鸽传书,也需要几日,于行军打仗而言,足够贻误战机了。” “胜,或许是结局,可朕想要的过程,绝不是生灵涂炭,更不是经年累月的战火。若是不顾及百姓,十年前,就该开战了。” “先帝和朕筹谋多年,为的就是尽可能小的损伤,也许在冀雍心中已不把自己当做大周的子民,但在朕心中,九州之内,皆是大周子民,朕是不愿自相残杀的。” 她看着顾夕昭,目光中有一缕哀伤,她说:“夕昭,我不想找借口,可我那时候因为这个而犹豫退缩,册封了傅常乐,我至今还在悔,可,错了就是错了...我知道你定很难受...” “我也知道如此对不起傅常乐,我心里没有她,却困她在这里,等有一日,她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只是你不要退缩好吗?你没有对不起她,更不必总想着谦让什么。” 她深深看着顾夕昭,认真道:“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我从十岁那年认识你,之后心里便一直是你,从无更改!” “十岁?”顾夕昭呢喃一句。 她心中那人真的是她?顾夕昭心跳漏了一拍。虽然猜到可能是,但亲口听她说出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萧晏有些难为情:“我一直想要找机会告诉你,我知道你可能很难相信,但这是真的,原本御花园那日我鼓起勇气想告诉你...” “等一切结束,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你等我一等,好吗?” 她越是这样说,顾夕昭越是紧张,不自觉心慌意乱,根本没在意她说的旁的,只知道她非要去那个什么亲征。她哑着嗓子低声问:“所以陛下一定要去亲征?” 萧晏不答话,可她不答,就是默认。 良久她才低声开口:“夕昭。” 顾夕昭看着她,她看着窗外。 “大周的铁骑若是踏上了雍州,你会恨朕吗?” 她始终不敢回头看顾夕昭,她怕一回头看到她,就问不出来了。 她本不想说,若是才说了心里有她,转眼又挥师毁了她的家园,屠戮她的亲人,算什么心里有她呢? 就如同她之前刚跟她说了会一生待她好,结果转眼就娶了别人。她怕自己说的话在顾夕昭眼里一次次变成谎言,怕她不愿再相信自己,也害怕自己食言。 “臣妾不会。”顾夕昭毫不犹豫,语气坚定。 萧晏闻言才敢回头看她。 顾夕昭笑了一下:“陛下知道臣妾此刻在想什么吗?” 萧晏摇了摇头。 “若是雍州和冀州也能像青州一样归降该多好。若是不能,那便希望大周的铁骑所向披靡,攻无不克。” 萧晏眉眼浮上暖意,她将手伸出来,掌心向上半弯着放在桌上。 “我会想办法护住顾长禹性命,绝不会叫他有事。” 顾夕昭看了一眼便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然后萧晏牵着她的手,又看向了窗外,顾夕昭也同她一样,转眼看向窗外。 初冬的景本该萧瑟,但这一院草木是精心挑选的,宫人每日细心打理,所以这满院四季如春,不出屋感受不到已至冬日。 除了这一宫风景和昏霭天空,只剩下高深的宫墙,宫墙外是什么模样,大概是,寒风瑟瑟,落叶枯黄,老树昏鸦,一派荒凉吧。 冬日天黑的早,才坐了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太医到她寝殿诊脉,没见着人,才到了偏殿寻她。 顾夕昭想缩回手起身,被她暗暗用力按住。太医把了脉后松了口气道:“从脉象看,陛下已无大碍,再将养些时日便能痊愈。” “臣开些滋补的药来。”太医边将脉枕收紧药箱边起身,才刚转身。 “还有一事。”萧晏淡淡开口。 太医又转身回来,等着她说话。 她语气认真毫不避讳问道:“此病,不可行房么?” 顾夕昭一瞬涨红了脸,讶异的看着她。她从前端的自持高冷,怎么也会如此孟浪? 太医怔愣一下,瞧见她紧紧牵着顾夕昭的手,她手中的顾夕昭的手十分明显的动了动,想要抽出来,但被她牢牢抓住。他便心领神会,她这样问,不是真的在问,而是想要个可以的回答。 他犯了难,按照医书所言,自然是最好不要,准确的说,所有劳累的事,都不可做。 萧晏等了良久,他也不说话,有些耐不住性子又问:“如此难答?照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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